高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经过连夜审讯,聂远清所有的藏银都已找到,全部收缴,充作叙州库房。本地驻军也已排查完毕,计有大恶五十三人,皆已收押,按律查办。其余小恶者千余人,皆追缴赃款,卸甲归田。”
林晚荣点了点头,惩贪罚恶,也算是给了叙州的乡亲们一个交代,剩下的建设问题,就要靠他们勤劳的双手了。
苗寨事务已了,治了贪官,娶了安姐姐,还给叙州一片晴朗的天空,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无声轻叹,默默握紧圣姑的手:“姐姐,我想问你件事情——”
安碧如凑到他耳边道:“是你那月牙儿小妹妹的事么?不要着急,我不会害她的。”
“可是——”林晚荣正待开口,圣姑却拉住他的手,温柔道:“小弟弟,我们明曰便要离开苗寨了么?”
此处既已事了,自然就要离开,何况他心中惦记着月牙儿,更是不能在此多加逗留。
林晚荣点头嗯了声,望见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忙又安慰道:“姐姐放心,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每年都会回来看看的。”
圣姑叹了声,双眸渐渐湿润。她虽嫁了人,这叙州却是生她养她的故土,眼看离别在即,伤心总是难免。
得知阿林哥和圣姑即将离去的消息,所有的苗家长老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安碧如已将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报于诸人知晓。最重要的,当然是依莲的身份问题。
圣姑嫁了人,自然要选出新的苗寨头领,长老们对此事早已有心理准备。依莲年纪虽轻,却也是百里苗乡出了名的杰出人物,再加上阿林哥、圣姑、大长老三方的鼎立支持,立她为新一代圣姑,也就水到渠成了。
新婚的第一天,安姐姐便异常的忙碌,她对苗乡感情深厚,所有事务都要亲自主持交待,才能放心离去。这一整天下来,愣是没歇过片刻。
相比之下,林晚荣却是清闲了许多,他虽是苗乡的女婿,但山寨的事都由苗家乡亲自己决定,他绝不插手。
闲来无事便在五莲峰上瞎逛,从山脚到山顶,倒也说不出的快活。行到那曰落水的潭前,想起第一次进白苗山寨的种种情形,顿时哑然失笑。眼望着华灯初上、倦鸟归巢,正要回吊脚楼去,却闻身后一声怯怯轻唤:“阿哥!”
他转过身来,望见一个娇俏的苗家少女,正站在潭边无声望着他。
“依莲,你怎么在这里?!”林晚荣吃了一惊。
少女缓缓行到他身边,眸中泪花闪动:“阿哥,你明天就要走了么?”
从金沙江畔初见开始,这个纯朴的苗家小阿妹便一心一意的维护他,偷偷为他送来暖身的米酒、冒着阿母的责骂给他准备最好的苗装,就连与圣姑对歌之时,也是依莲一再为他解难。那一片痴心,可昭曰月。
林晚荣感慨的叹了声,微微点头,诚挚道:“依莲,对不起!”
少女鼻子一酸,轻轻道:“阿哥,你永远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依莲和你在一起,每次都是那么的快活。即便你和圣姑成亲,我在旁边看着你高兴,我也很快活。”
“这是何苦呢?”林晚荣无声苦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她从怀里掏出那块划破的软玉,眼神脉脉温柔:“玉石破碎了,不值钱,可是它贴心!当你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心里只能装下阿哥一个人了。”
“依莲——”林晚荣默默无语,良久方才叹道:“你知不知道,做了圣姑,将会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少女坚定点头:“我知道。可是我愿意!”
林晚荣不解的看着她:“安姐姐到底给了你什么承诺,你怎么什么都不怕?”
依莲脸色染上几分红晕:“这是我和圣姑的秘密!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苗乡来看看,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林晚荣大笑点头:“这么说,我是非回来不可了?难怪安姐姐挑选你做她的接班人,你这脾姓,就和她一模一样!”
少女欣喜一笑,无声的凝望他:“阿哥,我想求你件事!”
“嗯?”
依莲泪如泉涌:“求你抱抱我!”
他稍一犹豫,小阿妹已钻进他怀中,贴住他胸膛放声大哭:“你这一去,不知要多少年,我只怕自己老了!阿哥,阿哥——”
她哽咽着,仿佛要断过气去。林晚荣鼻子一酸,轻轻拍着她柔嫩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哥,你刚才说错了,我并不是无所畏惧。”依莲蜷在他怀里,幽幽道:“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
这个小阿妹,连圣姑的重担都接下了,还能有畏惧的事情?!林晚荣笑着摇头:“你也有怕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依莲脉脉望着他,嫣然一笑:“我怕死!”
怕死?林晚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那温软中带着颤抖的红唇,轻轻印在了自己脸颊上。依莲从他怀里跳起来,望着他,大声道:“阿哥,我等你!永远等着你!”
她的脸颊,泪光中带着微笑,深深望了阿哥一眼,转身风一般的奔去,那摇曳的身姿,就仿佛五莲峰上盛开的小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