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后,她和秘书处经理一起去医院,提了花篮和水果。
一走近住院部,药水味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心悸的腐朽。
倪蔷有三天没和白维奇碰面,那日离别,他留个她的温暖似乎还在,但他的模样,却不似那日。
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目睹到白维奇的颓废模样。
三天的守护,白维奇身上穿着居家薄毛衣,领口微敞,露出消瘦的锁骨,身上的大衣颜色很深,也显得很是沉重。这几日,他应该都没怎么好好照过镜子,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渣,眉目颓丧,只有那紧抿的唇仍带着坚毅和倔强。
“白总。”站在他面前,倪蔷想不到该用什么开场白。
幸好这种情况,并不需要她给自己预留开场白。
白维奇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淡淡说:“她睡了,你们放下东西就行了。”
秘书处的经理望窗口看了一眼,分外惆怅:“白总别担心了,池董事长平时多行善事,还有老白总保佑,自会吉人天相。”
白维奇点点头,也没看人,只说:“嗯,这几天酒店的事情你们就多费心。”
“这个我们肯定会的,白总放心!”
放下水果花篮,他们在门口和白维奇再寒暄几句,便觉空洞。
其实有时安慰的话,也会成为利刺,戳破人始终不想承认的事实。
倪蔷和秘书处的经理把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准备打道回府,和白维奇道别。
白维奇应下,却在他们要走时,突然叫住倪蔷。
“倪蔷,你留一下——”
倪蔷一顿,脚步停下来,她回过身去。
“白总……”
白维奇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扬唇,忽而笑了:“新发型,很好看。”
倪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边的发,垂眸道:“会清爽些。”
“嗯。”他又说一遍,“很好看……”
倪蔷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看他。
这时,白维奇上前一步,她一惊,继而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
倪蔷才发现,他的眉梢全是沧桑。
白维奇缓缓开口对她说:“倪蔷……我终于体会到和亲人生死相隔的感觉了……我父亲他,走得很孤单……”
正文、第七十八章 吵架
倪蔷讨厌医院这些浓重的药水味,像漂洗衣服时用的漂白剂。她更庆幸那时白硕被送到医院时恰是凌晨,她还在睡梦中,全然不知身边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却也伤心——
一个人在桌前,一个人倒下,一个人慢慢停止呼吸,一个人被推进冰冷的箱子中,多可怜。太可怜。
白维奇背靠在墙上,手指在兜里摸索,揉皱了衣兜的结果是掏出了一盒软盒烟,倪蔷忍住,没提醒他这里不能抽烟,这是他母亲生病躺着的地方,看他手指微微颤地将烟放在嘴边,手里的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燃。
他放弃,显得有些无力。
倪蔷不忍,接过他的打火机凑到他跟前,他偏了偏头说:“算了。”
烟被抽掉,在他纤长的手指间被揉成碎末。
倪蔷默然握住那只铁皮打火机,手臂垂下来,轻轻说:“董事长没事就好。”
这样的话太多人对他说了,显得很没新意,白维奇听了倒是略感欣慰地笑笑说:“你说的对,没事就好。”
倪蔷在权衡,她究竟能和他说多少话,最后,她说:“白总,你知道,做父母的时间总是比做儿女的要过得快,但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陪你母亲。”
白维奇顿了顿,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说:“走吧,到楼下陪我喝杯咖啡。”
医院的咖啡贩卖机只有劣质的速溶咖啡,倪蔷捧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坐在白维奇身边,“呐,你的。”
白维奇接过去,呼了一口气,喝上一口。
倪蔷看到他喉结滚动,想象着那股热流穿过肠胃,到达身体里。
她想,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治愈。最起码能在寒冷的冬天,暖着他的胃。
她知道他在难过,也在悔恨。
为什么会有死刑的存在,大概是因为人类总想用死亡来给一段恩怨情仇来个终结,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种终结,一种消亡的终结。
楼前的枯影是冬日留下的礼物,干涩,腐朽,难怪倪蔷一直不喜欢冬天,即便她出生在寒冬。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伴白维奇喝了两杯咖啡后,白维奇脸色已有好转。
而此时也已至深夜,倪蔷准备告辞,白维奇说:“我送你。”
倪蔷拦下他,“别了,你还是好好陪你妈妈,或者,好好照顾一下自己。”
白维奇的手机响起来,所以他没来得及发愣。
接电话。几句话之后,他挂断电话对倪蔷说:“我妈醒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