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一早就有了猜测和联想,只是没有说明。
夜色心底一震:“如果人是我杀的,会怎么样?”
裴白墨放开箍紧她的手臂,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无比坚定:“不是你。”
夜色的心忽升忽降,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但是太多血流成河的画面在自己脑海里慢慢翻滚,她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却更担心自己将更多人拖进这个无望的深潭。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犯罪的人,最终都能被绳之以法。
又有很多人,明明无罪,却在“铁证”前面临牢狱之灾。
更多的不安涌上夜色心头。
她该如何告诉裴白墨,昨夜自己出现在只剩受害人尸体的案发现场,滴答的鲜血,刺目的白炽灯……
案发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和四年前她在柏林意外撞见的那幕凶杀一模一样。
现场的布置,尸体躺在地上的角度,致命伤所在的位置……都一样。
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受害人的尸身是完整的,没有被挖走心脏。
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目击者,而这一次,她手握杀人凶器。
夜色伸出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很多的四年前,一一在脑海里重现,碾压她并不坚韧的神经。
那是她突然离开德国回国的原因,也是她这些年置身警厅的理由。
年少孤勇,那时候,德国的街头萧索寒寂,她一步步尾随意外撞见的杀人恶魔进入一家速食店。
那时警敏,看了那人仅一眼,便匆匆离开。
她以为为警方提供她力所能及的知晓的线索,就是她和那个案子最后的关联。却没有想到,那仅仅是潘多拉魔盒开启的开始。
她用出色的记忆力帮助警方画出罪犯的素描,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撞见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而是一个连环杀手的再度“狂欢”。
那是当年尘封在德国警方案卷里的“空心杀手”,数十人死于其手,他每隔一段时间会作案一次,受害人都是随机挑选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空心杀手案里的遇害者,均被凶手活取心脏,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连续三年作案,鲜少在现场遗留线索,无数人员投入追捕他的征程,却均不见突破。
那个时候,夜色甚至为能够帮助警方在这个案件中取得突破而开心,却忘了残杀人类数年却没有落网的凶犯,为什么突然弱到有人跟踪都没有发觉。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脸”被人发现,警方按照夜色配合速写师画出的人像查找时,发现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他——空心杀手,所杀的第一个人的脸。
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模样,他会借用一个人的样貌,就可能会易容借用另一个人的样貌。
那一页,本来就此翻过,她遗憾凶手在逃,但是她的助力,仅限复述出看到的那一张脸。
可没想到,几日后,她闲置在公寓里,收到了一份来历不明的包裹。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依然滴血的心脏。
她看到附在内里的便签“mein dessert”,“我的点心”。
情绪思路均是起起伏伏,夜色根本不清楚点心是指她还是指那颗无辜的心脏。她可以确定的只是,他要来了。
来杀掉她。
德国警察面对那个包裹,所能得到的信息,仅仅是数日后找出受害人的身份和其余的尸身。
那是空心杀手上次作案当夜,夜色尾随他进入的速食店的店主。
他从随机挑选受害人,变成了有目标的杀人。
潜在的威胁过于强大,可那时她也不过是在警方保护下依旧躲在柏林的公寓里,看看窗外飘落的雪花,想一想万一自己真得不幸死于空心杀手之手,会是怎样的惨状。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国内的信息。
继父萧何的管家乔叔告诉她,最近萧家在商业上的对手为了打击萧氏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已经发展到往萧宅寄威胁信和各种血淋淋的东西。
只是牵扯她自己一个人,她并不害怕。那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若是因自己而有任何意外,她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她还记得自己问乔叔时那简短一句话支离破碎的模样:“那些包裹里面有没有心脏?动物的或者是……”
乔叔回应的很快,听到答案的那刻,夜色四肢百骸已经漫过一阵凉意。
她期盼那是巧合,却无法自欺欺人。
做选择太过艰难。如果不是空心杀手所为,她匆匆回国,也许反而对家人是连累;如果是他所为,她依旧在柏林等待空心杀手出现无所作为,也许将来会悔之已晚。
最终她选择了回来,而四年间,空心杀手再未出现,再没有新的遇难者。
她想过原因,也许他发生意外离世,也许他暴病而亡,甚至于他失忆这种狗血的可能,她都联想过。
四年前,帮助警方绘出那幅空心杀手的面部速写图,她以为是终结,但不是;很长时日以来,她以为空心杀手再不会出现,已成为尘封的不解之谜,但依旧不是。
mein dessert.
这世上从没有第二个人,这样称呼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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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思了多久,裴白墨就专注地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