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旌的到来拯救了成靖宁的难堪, 暗自舒缓一口气后, 回成振清身后坐好。大夏接连两次败在他手里, 在场的夏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暗中握紧拳头,要不是他, 昔日威震四方的大夏何至向病秧子祁朝弯腰?若不是在赵家的地界上, 怕是要拔刀相向了。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萧云旌大步进殿,拜倒在赵澈跟前,他一身凛然之气, 似还在沙场上统帅着千军万马。
“爱卿平身。”赵澈对萧云旌和颜悦色地道,“爱卿今日来见朕有何要事?”
萧云旌看了成靖宁一眼,朝赵澈拜道:“臣今日来请陛下兑现诺言, 请陛下将永宁侯府的二小姐成靖宁许给微臣为妻。”
赵澈看了看成振清, 又看了看萧云旌,为难道:“刚才正说和亲之事,擎苍王子属意平阳乡君,爱卿这番请求,朕怕是不能答应。”
“臣请问陛下,可曾颁旨下诏书定下此事?”萧云旌抱拳单膝跪地问道。
“还不曾。”赵澈如实道。
龙擎苍并不想认输, 若把女人也拱手相让,未免显得他太过无用:“陛下立刻就会下旨, 靖宁姑娘也是同意的。”
“这种场合, 她能说不吗?”萧云旌起身斜睨着龙擎苍,他身量高, 在身材高大的大夏王子面前也甚是伟岸。
龙擎苍被萧云旌问住,于家国大事上,成靖宁一介弱女子的确没有资格拒绝。
“微臣有一事不明,我大祁既是战胜之国,而此番夏国前来祈求结盟,求娶我大祁公主,为何我大祁要对手下败将低声下气?难道,陛下还在惧怕夏国不成?”萧云旌问赵澈道。
过去大祁的确不是大夏的对手,跪了多年咋然翻身,不说上下臣工,就是赵澈也没转圜过来,被萧云旌一问,突然说不上来。
礼部袁尚书听后开口就是一番大道理:“非也,镇北侯此言差矣。我大祁乃天?朝上国,仪礼之邦,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自当尽地主之仪。大夏乃我朝之邻邦,此番诚意而来,互盟止刀兵,结为兄弟,过去的恩怨,自不必再提。数百年来,两国首次结盟,于和亲人选之上,自当慎之又慎,理应如擎苍王子所言,选一有担当有胆色之人。”
赵澈刚被萧云旌质问得面红耳赤,此番听了袁尚书的话后,才稍有和缓,尽量心平静气地道:“爱卿此言甚是有礼,云旌,你多虑了。现在是坐一块儿谈判结盟,不是在战场厮杀。”
“是微臣狭隘了,还请陛下恕罪!”萧云旌抱拳请罪道,但硬朗如旧,不卑不亢的提议道:“既然大王子也看重成姑娘,在下倒有个提议,就用你们大夏人的方式解决如何?”说完又恳求赵澈道:“陛下还不曾下诏书,臣恳请和擎苍王子公平比试,谁胜便娶平阳乡君。”
大夏连番两次败在大祁手里,而自己却还没转变过来,赵澈甚觉丢脸,这回萧云旌提议甚合他心意,赢了更是增光添彩,壮国声威,他也可顺势把主动权拉回自己手里,当即同意道:“如此甚好,云旌若胜了,朕便下旨为你赐婚;若擎苍王子胜了,和亲之人便定为平阳乡君,诸位觉着如何?”话虽这么说,但心底里却是盼着萧云旌一鼓作气赢下此局,替他挽回颜面,是以看他的眼神更加热切。
在场臣子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若出声反对,便是怕了大夏人,折了天?朝的面子,但要不反对,此等家国大事,未免太荒唐了。但于皇后于成振清来说都是好事,出现转机,成靖宁嫁萧云旌已是老天最大的眷顾。是以成振清当即出列拜道:“但凭陛下裁夺。”
龙擎苍拒绝不了男人之间的较量,萧云旌嚣张,他亦不能退缩,抱拳拜道:“就依萧侯爷所言!”这场比试,关乎尊严,关乎大夏颜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败给他。
大夏有风俗,若两个男人同时看上一个女人,只能公平竞争,不能仗势强夺。夏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擅骑射,武艺和摔跤,三局两胜,胜者抱得美人归,败者退出,不许再插入其中,这一约定的风俗千百年来在大夏草原上演着无数佳话。
今次龙擎苍和萧云旌比试,依照的是草原的规矩,比骑射、武艺和摔跤,两轮胜出便是赢家。大夏的勇猛之士和大祁最厉害的武将之间的较量,如何不引人关注,尤其还有一个美人赌注。
大明宫地方不大,比试之地就设在京郊的演武场,今日天色已晚,明天再进行比试。赵澈也传令修朝一日,他得去亲自坐镇。宫宴散去,离开皇宫之后,萧云旌亲自将成振清父女送到永宁侯府。
“明天拜托镇北侯了!”成振清抱拳朝萧云旌郑重一拜,能有此转机,他已不再奢求。哪怕有卖女结党之嫌,他也不顾了。
萧云旌亦抱拳回礼,客气道:“晚辈一定竭尽全力,只希望侯爷到时信守承诺才好。”成靖宁和顾家还有婚约,但被大夏王子横插一脚之后,眼见是不成了,成振清了然,说:“若镇北侯胜了,成某一定将靖宁嫁到萧家。”
“有成世伯的这句话,在下就放心回府准备了。”萧云旌告辞之后,目光扫了成靖宁一眼,翻身上马回了镇北侯府。
成靖宁今天经历大起大落,现在人还飘着,只觉不能言语。原以为要走昭君同款路线,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霸道侯爷爱上我。尤其被萧云旌盯了一眼之后,脸烧得厉害。她承认,从萧云旌出现之后,说要为她和龙擎苍比试时,说会竭尽全力时,沉寂多年的少女心砰砰跳得厉害,那一点被当做物品归赢家所有的不平也烟消云散了。
懵里懵懂的回到行云院,关上门谁也不见。想和可可说心事,但可可失踪了,找噜噜,那只蠢猫只知道吃喝睡,和它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除了无知,还是无知。明天他会赢吗?赢了真要嫁给他吗?这样就不用想着路上逃婚的事了,也不用惧怕逃婚带来的一切恶果。
想起和沈嘉月背后议论萧云旌是非被抓包的事,他会不会记仇报复她?还有沈嘉月那个乌鸦嘴,难道真被他说中,她这辈子要嫁一个老男人?不,他不算老,自己才老,说起来还是她老牛吃嫩草。
萧云旌生得那么高大,身手那么厉害,以后会家暴吗?会出轨找小妾吗?婆婆难伺候吗?不,他只有祖父祖母。老萧家就他一根独苗,她以后要变下崽的母猪不停的生孩子吗?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成亲,会不会真的不行?
成靖宁把头捂在被子里,还没结果就开始胡思乱想,跳动的少女心和对婚姻的恐惧,两股势力在身体里交缠厮杀,以至于她忽喜忽悲。很烦躁,两辈子从没这么纠结过。
“嘶!”脖子上的伤痛将她从臆想中拉了回来,可可猫虽走了,但它留下的伤痛还在。是嫁番邦王子还是嫁冷酷侯爷,还得看明天。
成振清带回宫里的消息,沈老夫人和顾子衿听后都双手合十念佛,萧云旌虽不是她们选定的女婿,但比嫁到大夏好太多太多。成永皓擦了脑门上的汗,去求萧云旌果然管用。
沈老夫人不放心,又去小佛堂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祈求着千万别再出事就好。
赵澈的命令下达之后,校场那边连夜准备。萧云旌是军中有名的光棍,好多军士都期望他赶快娶妻在家折腾女人别老盯着他们整治,都盼着明天胜了才好,加之又和大夏王子比试,此等壮国声威之事,必须为自己人摇旗呐喊,个个都兴奋着盼着明天早些到。
朝中公侯之家的老牌武将和大夏打交道多年,一直被欺负得够呛,好不容易一朝翻身,甚觉扬眉吐气,却不想今上和朝中言官文臣对那帮恶狼依旧客气软和,让一帮热血悍将如何能平?萧云旌和龙擎苍的比试,并不单是为一个女人那么简单,更是大祁军将和大夏铁骑之间的较量,此等大事,如何不到场为我方呐喊助威?天一亮京中世家就往京郊赶,对这场交锋拭目以待。
身为旋涡是非中间的关键人物,成靖宁也早早的起身梳洗,跟随家中长辈去京郊校场。胡思乱想了一夜,做的梦光怪陆离,没睡好脸色恹恹的。
昨晚她一会儿梦到她身在大夏,被一个真正的老男人欺负,一会儿梦到她被龙擎苍的后宫们提着刀子追赶,一会儿又是萧云旌家暴她,她最后变成一头母猪,不停的生娃。最奇特的是,她梦到她回到现代,投身到既富且贵的人家,受尽宠爱。
车轮滚滚使出京城,喧哗之声不见弱下,成靖宁听着也是一阵紧张。到校场之后,成宜惠身边的郑义来接他们,说陛下专僻了一处看台,请他们观看比试。“二姑娘不必害怕,最后胜的一定是镇北侯。”郑义见成靖宁脸色不好,劝慰道。
成靖宁不知作何反应,只垂首点头,随即带上面纱,跟着郑义去见皇后。
校场上马蹄阵阵,鼓声喧天,京中大半的勋贵人家都来瞧热闹,没多会儿布置的看台已坐满了人。成靖宁此刻还在成宜惠的毡帐内,从帘缝里往外看,自嘲着这辈子挑男人的阵仗大,比上一世那类生物纪录片里公猴子争夺和母猴子的交?配权的影像还让人脸红。
震天的响声终于弱了下去,全公公来请皇后去看台那边。
成靖宁这时候才知道昨天萧云旌为何会出现,原来是成永皓到镇北侯府求的他。他兴许会看在成家的面子上全力以赴,但把自己这个人强塞给他,他兴许是不愿意的吧?他要娶心仪之人,这种强买强卖的生意,似乎很不合理。
一路忐忑的来到看台边,这时候比试已快开始,萧云旌和龙擎苍手执弓箭,已骑在各自选好的马上,在起点处蓄势待发。骑射比骑术,比眼力,比速度,六里的弯曲赛道上设有数十个箭靶子,骑马奔跑时射箭,谁射得准,谁最先到终点夺得旗帜,谁便是赢家。
校场许多兵士或是跟随萧云旌上过战场,或是在他麾下操练,平日里没少被折磨,这时候都围在赛道边上,齐声为他呐喊助威,于气势上,他先胜一筹。
指令官站在起点线上,挥旗发令,两人似离弦的箭,策马狂奔。两人速度不相上下,于箭术的造诣旗鼓相当,现在还在比试中,看不出谁更准。赛道来回曲折,马的铁蹄踏过泥地,在深秋里掀起扬尘,看得人云里雾里。射完最后一个箭靶,萧云旌已领先龙擎苍。龙擎苍见此扔下长弓,腾出一只手来放进嘴里吹了个口哨。
大夏人养马懂马,萧云旌的坐骑闻声而停,在原地踏步嘶吼着,狂躁的抬高前脚狠踏泥地。萧云旌见此飞身而起,踏在龙擎苍的肩上借力施展轻功先一步到达终点,夺取红色旌旗。
龙擎苍骑马达到终点时已晚,比箭术,他准头有所欠缺,比骑术,他使计也未能取胜,这一局,他惨败。萧云旌高举着旗帜,骑马返回起点,将其插在地上。赵澈松了口气后宣布第一局比试镇北侯是胜者,为他打气的兵士更是欢呼声一片。
还有两局,成靖宁现在分辨不出自己盼着那边胜,只默默的等待结果,好在带了面纱,无人能看到她的神色反应。倒是成宜惠开口宽慰她说最后胜出的一定是萧云旌,一边的沈老夫人比她更紧张,握紧了她的手,紧盯着一边的比武场。
歇息两刻中后进行下一场比试,两人都换了一身轻便易于施展拳脚的衣裳,一黑一白,黑的气势犹如力拔山川的盖世霸王,白的神似隐匿江湖的绝世侠客,一个稳重,一个飘渺。两人选的武器都是大夏的弯刀,刀剑近身相搏,两人都是力气及大之人,撞在一起的嘶鸣声尖利悠长,刺耳至极。好在两人很快散开,动作之快,只看到精钢划破空气发出的清冷光辉和两道黑白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