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谁能想到呢,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讽刺了。
他这如释重负的一笑,看在虞娘眼里,简直觉得就好像有一抹光穿透了这浓重的黑雾,太好看了,虞娘直愣愣的盯着他,差点忘记他有多歹毒了。
而陈挽风心情颇为复杂,一会儿盯着聂凤,一会儿盯着谢燕九,心有不甘的想:师哥?这人竟然是谢燕九的师……弟或者师妹?他到底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谢燕九早就习惯了聂凤的长相,对他如平常人一样。他既然亲眼看到毒虫钻进了聂凤的肉里,便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免不了也有些说不清楚的难过。
“师哥……”聂凤红着眼,看着谢燕九,嘶哑着声音道:“……我害怕……我,我不想死……”
谢燕九的反应实在叫人意外,他听了聂凤略带哭腔的话,居然伸手托起他,让他能离开冰冷的地面,靠在自己怀里,并安慰道:“我知道,没事的,我在这里陪你。”
聂凤喘得更厉害了,他一只手抓住谢燕九的衣襟,另一只手松开,手心里滚落了另外一枚没有捏碎的备用虫丸。他靠在谢燕九怀里,身体越来越麻痹,心中庆幸的只是,他死的时候,并非孤身一人。
“小心……二师姐……”聂凤知道时间不多了,警告道:“千万,别让她找到你……”
谢燕九一听便明白了,难怪聂凤会躲到南宫山庄,把自己藏得这么深,原来是二师姐找过他,看他这副吓坏的模样,必然发生过什么事。
“……还有,去我屋里,师,师哥,快去……”聂凤拼尽全力,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断气了。
谢燕九抱着他的尸体,兔死狐悲,无限凄凉。
在黑暗压抑的雾气之中,一个魁梧英气的男子单膝跪地,将另一名俊美无方的青年男子的尸体抱在怀中,凝聚在空气中的,是比那黑雾更叫人窒息的伤感,突然,一向寡言少语的虞娘居然开口了,问道:“他,是你的,情人吗?”
“……”谢燕九足足愣了几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他是我的师弟聂凤。”
原来,真是男的啊,得到确定答案的陈挽风悲从中来,突然懂了自古初恋最痛的道理。
真是纠结的师门关系啊,虞娘也心道,可惜了一个这么出众的男子,一出场就死了,作孽啊。
的确有够纠结,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仇人,最后却居然弄得这么煽情,聂凤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杀死谢燕九,最后却死在了他怀里,还无半丝怨恨,这其中错综复杂,若非当事人又如何能明白呢。
说到底,谢燕九也好,聂凤也好,他们并不真的憎恨对方,只是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场只有你死我才能活下去的游戏。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聂凤都要死了,心结自然解开了,否则他便不会松开第二枚备用虫丸,而是拉着谢燕九同归于尽了。不过,同归于尽又有什么好处呢,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其他的师兄师姐而已。
同样的道理,谢燕九也不会怪聂凤,若是易地而处,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故而聂凤濒死,他在松了一口气之余,也的确很难过,毕竟他们曾一起长大,今日之聂凤,未必不是他日之谢燕九。
这其中种种感受,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道尽的。
谢燕九抱起聂凤的尸体,抬脚就走。
“气(去)哪?”陈挽风追了上去。
“你们跟我来。”谢燕九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但这次陈挽风没有计较,跟虞娘一起跟上了他。
雾气虽然越来越浓,但因为虞娘能在黑暗中视物,所以他们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就找到“南宫小姐”的住所,不过等他们到了那里,雾气浓得连他们手上的大明珠也只看得到一点儿光点了。
“快点,快来不及了!”谢燕九抱着聂凤的尸体,焦声问道:“虞娘,你能看得清吗?”
“能。”虞娘粗声粗气的回答。
“你快告诉我这个屋子里的摆设是什么样的!”谢燕九道。
虞娘环视了一下四周,道:“这里一片狼藉,房梁上有两条绳索……陈哥哥你别乱动,你脚边有一具女尸,另外屋子的正北位有一个盆子……竟然完好无损……”
因为这屋子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全搅碎了,所以看到一个完好无缺的盆子,她才会用“竟然”这两个字来形容。
“对,就是它!”谢燕九忙道:“你赶紧把这盆子端到陈挽风跟前搁下!”
虞娘马上照做了。
“陈挽风,快脱裤子!”谢燕九又道。
“什啊(什么)!”陈挽风一听恨不得跳起来了。
大明珠的光已经快消失了,谢燕九厉声道:“这盆子便是制造这黑雾的法器,我师弟已死,便无人能撤销它的法力,若不坏掉它,今天我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你赶紧撒一泡尿进去,它自然就坏了!”
“为恩么系额(为什么是我)!”陈挽风顾不上舌头疼,羞恼道。
“你不是童子鸡么!你阳气未泻,你的血管用,尿也一定管用!你快啊,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吗?!”谢燕九声色俱厉的道。
谢燕九已经猜出来了,陈挽风还是个童男,并且之前一定加持过,所以他的血才可能对僵尸庄主有效,只是他这么大声的说出来,陈挽风更羞愤了!
可是羞愤归羞愤,事关生死,陈挽风只好撸起衣摆解裤子,并且对虞娘道:“一娘,一眼……五耳得(虞娘,闭眼捂耳朵)!”
虞娘木然的转过身去,捂住耳朵,她一点都不想看,也不想听。
陈挽风一边尿,一边心里骂,童子鸡,童子鸡怎么了,关键时候还不是靠我一泡童子尿救命,有本事你也洁身自好啊!然后想到谢燕九肯定已沾过女人了,再想自己年过十九却连女人边都没摸过,心里更不平了。
泉水叮咚了一阵,阴功盆乃聚阴之物,沾了这纯阳水立即起了白烟,然后一声闷响,盆子炸开了,血和尿流了一地,味道极其难闻,因为谢燕九和虞娘都离得有些距离,只有陈挽风在跟前,所以免不了的沾了一些污秽之物,气得他又要跳脚骂娘。
他们从腥臭的屋子里逃出来,陈挽风连忙脱掉弄脏了的外裳,将之狠狠摔在地上,并在“南宫小姐”种满奇珍异草的花圃里蹭干净了脚,但这时候,天仍然没亮。
虞娘望着漆黑的天空,陈挽风也抬头看天,心中泛起疑问,难道说没有效?
只有谢燕九没有看天,而是看了看手腕上的大明珠发出的光,然后抱着聂凤的尸体越过他们往外面走去,边走便不屑的对这俩忧心忡忡的一人一尸道:“愚不可及,现在是半夜!”
一句话差点把他们给堵死,山中不知时日,他们困在黑暗里困斗了这么久,天早就黑了,看天,当然是黑的啦!
陈挽风捂着心口,被损得痛不欲生,虞娘也看到,他腕子上的大明珠的光亮比之前亮多了,说明黑雾正在消散。
说起大明珠,谢燕九想了起来,便折回来找陈挽风讨要大明珠,陈挽风舍不得把这好东西还给人家,低头一看,突然笑了起来,举着自己的腕子笑得贼兮兮的:“哎啊,楞脏了,一要啊,额还一啊(哎呀,弄脏了,你要啊,我还给你啊)。”说完就要解下来还给他。
谢燕九听不懂他的话,低头一看,便一头黑线,原来刚刚阴功盆一炸,里面污秽炸开了,便有一些沾在了这珠子上,想到这里面有尸血以及陈挽风的尿,他似乎就闻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心道,这么恶心的东西,我怎么还能送给燕舞?
他丢了一句:“赏给你了”便一脸嫌恶的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