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妇女,尽管饱经风霜,饱受贫苦的折磨,可她面部轮廓还是能让人看出年轻时候的美丽,此时,她带着腼腆的笑,他还发现,那笑容底下似乎还有一丝……内疚和歉意。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难道……她也知道女儿对不起他?
思及此,贺煜怒气再起,连原本应该客气的问候也省了,他甚至带着报复的心态,不让凌语芊和家人拜别,刻意不耐烦地提醒了一句,“东西都摆齐了没,赶紧上车吧。”
他这话一出,母女仨皆起了不同的反应。
凌语薇依依不舍,恨不得能跟着姐姐一块去。
凌语芊则满腹委屈,朱唇轻咬。母亲的歉意,她看得出,但母亲好歹是个长辈,尽管穷,骨气还是有,故也不会怎么巴结讨好他。他即将是她的丈夫,是母亲的女婿,不问好也就罢了,还故意这样说,他这算什么?又是玩报复和惩罚吗?假如是李晓彤的母亲,他一定不会这样吧,不会这么无礼和倨傲吧!
倒是凌母,清楚女儿心中的苦,慈爱地叮嘱道,“芊芊,上去吧,今天是你头一次见长辈,让人家等不好,你努力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好印象,这都最后一步了,可不能前功尽废。”
凌语芊更加心潮澎湃,她使劲忍住那猛然冒上喉咙的热气,仰头,不让泪水流出来,然后,冲母亲颌首,又轻抚一下薇薇的头发,这才上车,与她们最后招手道别,直到她们的影子越来越小,她才依依不舍地收起视线,但并没有回到车内,而是继续静静看着窗外,直到,车窗缓缓关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侧着脸,隔着玻璃静观外面一闪而过的景物,反正,就是没有看他,依然为他刚才的没礼貌感到生气和难过。
贺煜同样不吭声,但,内心被她给气到了。俊颜宛如乌云密布,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冷的寒气,平时轻轻握着方向盘的手此刻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手背上,都已露出青筋来了,他还忽然加速起来,凌语芊身体惯性往前倾倒,幸好及时扶住车门上的把柄,得以坐稳。
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在两人的互不搭理中过去,车子再停下来时,贺煜纹丝不动地坐着。
凌语芊下意识地去开车门,可惜开不了,为大局着想,她不得不跟他求救。
他却似乎存心报复,不理不睬,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凌语芊咬了咬唇,白皙娇嫩的小手在他健壮的手臂轻轻拉了一下,用恳请的眼神,仰望着他,委屈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贺大总裁,这才心情舒坦,凌语芊看不到他到底按了什么地方,但听到了那声在寂静环境里显得尚算清脆的卡擦声响,于是再开车门,终于能走出去。
贺煜也已出来,招呼正等候着的保姆们帮忙搬东西,然后,朝凌语芊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带着她,走向贺云清居住的那栋房子。
大屋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老老少少坐满了二十几个人。
贺云清和蔼可亲,笑吟吟地道,“丫头可来了,还买了很多东西哦。”
凌语芊赶忙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个大礼,“都是一些小礼物,是给大家的见面礼,请笑纳。”
贺云清其实早就猜到,于是回头,善解人意地为她一一介绍。
凌语芊便也迫不及待地取出礼物,逐一逐一地送给个人。
她打听到大姑妈贺芸喜欢玉器,于是买了一只玉镯;大姑妈的儿子喜欢打棒球,她送了一套球具。
大伯父贺一然是一瓶上等陈酒,大伯娘的是保健品,贺炜喜欢收集打火机,故她送了一款罕见的打火机;至于贺炜的妻子李妮娜,是一瓶古驰香水。
三叔贺一翔,是g市省委书记,凌语芊送了一支名牌钢笔。他女儿贺芯,则是一件漂亮的裙子,也算是……报答上次的借衣服。
四叔贺一杰,即贺熠的父亲,一家三口在北京,她暂时没准备他们的。
贺煜还有一个小姑姑贺婉,贺云清最小的女儿,偏好水晶,凌语芊送了一条水晶手链,小姑姑的女儿张雅,是一盒巧克力。
整个过程,她都巧笑倩兮,她从没试过连续这么长时间笑,脸部肌肉几乎都硬化了,但她毅然坚持着,特别是轮到贺煜父母时,更加小心谨慎,她先为贺一航呈上一副精美的西洋棋,“伯父,小小意思,请您笑纳!”
贺一航尽管已经得知凌语芊的“底细”,可终究是个男人,又在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自是懂得如何伪装,便也微微一笑,说了声“客气了”,接下礼物。
而季淑芬,板着脸,瞪着凌语芊明明很漂亮却在她看来却是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脸,结果是贺一航暗示,她才勉强收下凌语芊送给的名贵丝巾,连谢谢都没说。
倒是贺煜的弟弟,接过礼物时伴随着一声无比友善的道谢,“谢谢大嫂!”
让凌语芊的心窝大觉温暖,这是她今天见到的最友好的一个人,相较于其他人的客套或冷漠或假惺惺甚至鄙夷,他是真诚的,让人感动的,故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最后,轮到贺云清。
他的礼物,是凌语芊最花心思,也是最讲究的,知道他喜欢收藏字画,凌语芊几乎跑遍g市的画店,终找到这副自认能配得上他的国画。
贺云清当场就拆开,还毫不吝言地称赞。
“芊芊选的只是一份小礼物,与爷爷平时收藏的那些无法比,爷爷能收下,芊芊已心满意足。”凌语芊谦逊地说着,眼里尽是感激之色,对眼前这个亲切慈祥的老人,她满腹感激,却不懂如何表达。
贺云清也老怀欣慰,无限怜爱和欣赏地回望,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这孩子就是与众不同,一般来说,礼物的安排也就自己和阿煜的父母会特别点,其他的人可能都是统一的,但她都投其所好,为每一个成员都精心挑选了。越想,他越是满意,眼神自然也越温柔了。
非常真切的一种对望,却在不同的人看来,有着不同的涵义,那一双双眼睛,有羡慕,有妒忌,有敌意,有忿恨,有鄙夷,有嘲弄,而贺煜,则是愤怒的,当然,他沉住气,没发作。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并没多聊谈,一会午餐时间到了,大家便纷纷转向那张巨大的长形饭桌前。
席间,贺一航招呼凌语芊随便夹菜吃,贺一翔则问了一下凌语芊的家庭情况,凌语芊如实解答,说了父亲是白手起家,三年前因经营不善导致生意失败,她逼迫无奈辍学等大概经过。她觉得,这些事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丑闻,无需隐瞒,既然自己要嫁进来,这些大概情况以后肯定会被他们知道。而事实上,贺家的人也都已知晓,在婚事一宣布,他们已经各自调查,各自打探。
然后,轮到贺云清开口,用平平常常的语气,叫凌语芊不必拘束,把大家当自己人,实则,他在暗示大家,以后都得把凌语芊当作贺家的一份子,尽管,她出身贫寒!
贺煜可是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幸亏有个阳光青年贺燿,不时地开口,总算让气氛活跃着,至于其他长辈,都是客套地寒暄了两句。
一顿饭下来,便也安然平静,和和气气,众人陆续散去,只有贺煜和他父母、凌语芊被贺云清留下。
偌大的厅堂,静下不少,贺云清慈祥依旧,苍劲有力的嗓音也格外温柔,“丫头,咱们准备给你爸妈100万的聘礼,另外会安排一套新房子他们住,房子在东山区,离你上班的地方正好不太远,这是钥匙,你回家跟父母谈谈,找个时间搬过去,需要帮忙的话,叫阿煜为你们安排。”
看着缓缓递来的一窜钥匙,凌语芊心头顿然一热,樱唇微颤着,不敢马上接过。
“你们现在的房子是租的,终究不安稳,今后搬到新房子,可以长期居住,也可省下那笔租金,你父母年纪慢慢变大,没负担的话会过得舒坦些。”贺云清又递了下钥匙。
凌语芊终慢慢接过,由衷地感谢。
贺云清往下说,“聘礼过几天会正式送过去,届时我们会顺便和你父母谈谈酒席的事,他们想请多少亲戚都行,费用方面不用担心。”
“爸说得没错,你们尽管列好名单,其他的,我们会命人安排。”贺一航忽然也插了一句。
凌语芊又是颌首道谢,先后看着他们,继而,目光转向季淑芬,最后,是贺煜。可惜,季淑芬仍然充满敌意,贺煜则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接下来,贺云清没有久留她,吩咐贺煜送她回去,连同一些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