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湘楚双钗 潇潇湘水 2802 字 2天前

“你见过的。”

清漪的思绪抽回那次知州寿宴上,努力回想着那位一袭黄衣玉指揉弦弹奏《将军令》的少女,她只记得当时,那位黄衫女子盯着自己看,再后来,她的丫鬟端给自己来两盘酸透了的枇杷和杨梅。本以为只是一场巧合,愚钝如自己,又怎会猜得到长姊的一片心意。

仅仅事隔十几日,先是父亲来到雁府替雁家洗刷当年旧案,再是初尘独自雁州,从此以楚国才女、潇湘郡主、江畔芙蓉自居。那么这短短半月里,究竟发生了惊天大事!想到这里,清漪心乱如麻,急于想求得一个答案。

“兄长,为何初尘会冒充长姊?长姊又为何不幸夭亡?”

“你冰雪聪明,有些事情多想想,就知道答案了。”

又是这四个字!清漪有些不快,“天色已晚,兄长早些休息,清漪就不打扰了。”

回到房中,清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想起了一幕幕往事。先是知州寿宴长姊美名扬,再是父亲以澄清旧案为名,其实是为了接近自己,然后父亲匆匆离府回去为徐姨娘办丧事,而在徐姨娘暴毙之前,初尘私自离府会情郎,并从此冒充长姊之名,如此看来,长姊夭亡发生在徐姨娘暴毙之前。

那么,长姊和徐姨娘之死,究竟有何内情呢?父亲对初尘的冷漠,是因为她冒充长姊到处招摇吗?

68、前尘旧事 …

七月十四, 崇谦提着祭品来拜祭师父师娘和清涟,见清漪正坐在师父的坟前发呆。

“傻孩子,你每天坐在师父坟前冥思苦想,可想出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落红一开始接近我, 是为了离间我和云起,而且还有意撮合我和赵文化。我只知道, 沾衣姊姊跟我生分,是因为云起。我只知道, 赵匡胤为了宽慰柴氏遗孤, 选择牺牲了我。”

“看来你不知道, 雁惊寒为了留你在身边,不肯告诉你云沾衣的去向。后来又为了赶你走, 使计让我撞见你更衣的场景。”

清漪眸子里的讶色一闪即逝, 随即苦笑道:“我还真不知道。”

“清漪,人生苦短, 及时行乐去吧,你冰雪聪明, 这些道理自是明白的。无论你怎么过, 是选择每天自怨自艾痛恨被他人玩弄, 还是遗忘前尘往事, 都只有一生的时间了。”

又是冰雪聪明,多么恶心的四个字!“你可知道我长姊是怎么死的吗?”

“二师娘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可以去问问她。”

话音刚落, 便听后边脚步声传来,正是水横波。

拜祭完众人后,母女俩来到江边的潇湘亭,水横波将前尘往事一一道来。

“在我未出阁前,曾与葇兮的爹爹江执笔心意互许,后来,迫于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威逼,只好嫁给了你父亲。在你两岁那年,你祖母六十大寿,我独自在内院的廊下弹琴,江执笔闯入内院,意欲说服我同他远走高飞,我自是不肯,正在争执间,被你祖母撞见,后来我就带发修行去了。清漪,你可恨我没有尽到养育之责?”

清漪摇摇头,“母亲的难处,我自能体会得到,你心里并非没有清漪,我岂会责怪。”

“你九岁那年,有人假装成你父亲的模样,将你带离府中。你长姊及笄那年,恰逢雁州知州大寿,献筝一曲,算得上是初次见外客,你长姊常年养在深闺无人识,经此事后,从此名声大噪。在回祁阳的途中,不幸遇上一伙山贼,你两位姊姊都惨遭贼人□□,你长姊不甘受辱,便自戕了。从此,表姊便精神失常了。”

“不对,那何初尘分明还是黄花闺女,那年她在蜀宫,夜夜承欢,却在数月之后才落了红,蜀皇还特地为此大肆办了一场盛宴,举宫之中无人不知此事。”

横波闻言默不作声。

清漪问道:“当年祖母带人闯入内院见到你与江执笔争执,徐姨娘可在场?”

“不曾。不过,表姊倒是在场。”

“当年我被挂卖之时,徐姨娘可曾在场?”

“不曾。当时她正好回娘了,只有表姊一人在府中操持。”

“咱们何家,先后遭逢诸多变故,桩桩件件不离大姨和母亲,不离长姊和我,显见得是徐姨娘和初尘想取而代之。不对,何初尘就是个蠢货!”

“我和你父亲都怀疑到徐氏头上,故而把她杀了。你差不多就猜对了,不过何府还曾有件大事,就是你父亲从一品丞相,贬谪为六品虞部郎中,从此失去了楚王信任。不出一年,楚国便被南唐灭了。”

“母亲是说,徐姨娘是南唐国的细作?”

“是的,当年南唐的齐王南巡路过潭州,随行的有郑王李煜,也就是现在的南唐国主,他听闻了你长姊之才,约她出来斗诗,你父亲虽不乐意,却拗不过楚王的胁迫,只好让你长姊前去应战,后来你长姊与那郑王打成平手,说是平手,不过是众人给郑王面子。齐王心胸狭隘,意欲为难你长姊,被他侍女徐姬所救,表姊为了答谢徐姬,就收留了她,在后来,她就被你父亲收入房中。”

清漪气得一拳捶在柱子上,“当年父亲和大姨先后离世,我没主见不知何去何从,便听信了何初尘之言随她入蜀,母亲为何不拦我?”

“以她的心智,如果徐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迟早会坏了事。她心肠倒是不坏,虽与你起过几番冲突,于你倒也无损。我本想着诸事随缘,便不肯束缚你,岂料你如今也未修得善果,想我水横波活了大半辈子,竟是一事无成!”水横波说罢,不由得仰天长叹。

“母亲莫恼,是我自愿离开苏云起的,你不必为此事心烦。我与他的心意不相等,即便勉强在一起,心中也会有怨言。”

“终究是母亲害了你。”

“母亲说的哪里话?我的清高、我的骄傲、我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已经刻进了我的血液里,哪里就跟母亲有关了?得之,幸矣,失之,命矣。命中既定之事,强求不来的。”

之后,清漪每日守在父母坟前静下心来翻阅父亲生前留下的笔墨,将其汇编成册。又翻出不少出自女子之手的诗词手稿,那字迹与自己的俨然有六七分相似。仔细读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出尘绝艳清丽绝俗的女子,心中顿起了杀意,若不是何初尘的母亲,自己和清涟姊姊何以能落得如此境地!

眼前倏地投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抬眼一看,见是风尘仆仆的苏云起。

“喂,离我远点,你我相识两年,当知我有洁癖。”

苏云起跪下来给两座坟墓磕了头,被清漪一脚踹翻在地,“滚远点!别脏了我父母的轮回之路!”

“清漪,为何对我如此绝情?”

“因为,我付出的心意与我收到的心意不对等,这天底下,比你对我好的人不知凡几,江葇兮、朱凤时、赵文化,相比之下,你对我的心意显得可有可无,我要这可有可无的东西作甚!”

云起重新跪好,已是眼泪纵横,“我错了,我觉察到新娘子有变后,应该第一时间去追查你的下落,我不该丢下你不管,我欠你一条命,我用下半辈子还给你。以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万死不辞。”

“要你这条贱命有何用?”

“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从此我要一个人浪迹天涯,以四海为家,以天地为铺,将我父亲毕生的学识传扬神州大地。”清漪心想,只要你说你肯抛下一切,事情就还有转机,否则,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