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累得紧,先歇息一下。”哲宗轻咳两声打断向太后想要说的话,利落倒在诸葛安人身上。
太后来回打量他们,皇帝的身体太医说的很清楚,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救命。反正太子已立,皇帝就是好转了,也没有无故废除的道理。
太后给太医使了个眼色,顺从皇帝意愿,缓步退了出去,只有赵佶始终关注着诸葛安人那头白发。
“现在官家能告诉臣,为什么了吧?”诸葛安人把哲宗放回床上,给他后背垫上软软的靠垫。
“太子之势已成,我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干脆放手。朕已经封你做枢密使,他想要拉拢你只能出更高的价码,三公三孤你当得起,封王也无不可。”哲宗气喘吁吁道。
“官家就会给臣出难题,官家难道忘了祖训吗?”大宋王朝的祖训只有两条,明面上的一条是不可杀士大夫,暗地里只做不说的是抑制武将。宋就是从武将起兵,谋夺天下的。为了防止武将模仿他们,更为了扭转唐末割据战乱,以武力衡量社会地位的不良风气,大宋开始倡导另一种美,文人的美。哲宗现在这样做,就是破坏祖宗规矩。若是诸葛安人再一不小心反了,哲宗就是赵家王朝的千古罪人。
如果病一直好不了,就拿江山去博心上人欢颜吧。被病痛折磨的哲宗常常有哲宗疯狂的念头,可他更清楚的知道,他对诸葛安人都好会是一道枷锁,束缚着他不能反叛大宋。
看着哲宗走神,诸葛安人叹息一声,道:“官家好好保重身体,您是不是感觉轻松许多,这就是病情好转的征召。”
哲宗温顺点头,他看着诸葛安人满头白发就,他不懂武功,可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也是翻阅过武功秘籍的,如此大量内力吊命,他果然时日无多。哲宗假装自己不知道,让诸葛安人赶紧回去休息,在宫中宿卫哪里休息得好。
诸葛安人顺从告辞,折腾到晚上才出宫,清冷的大街一个人都没有了。走两步突然发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诸葛安人色厉内荏的喊了声:“谁?滚出来!”护卫的士兵也拔出兵刃开始警戒。
诸葛正我从墙角阴影处走出,伸手就搭脉,骂一句“蠢货!我就知道。”
诸葛安人倔强的把手抽回来,并不在意。旁人看着他好像付出良多,但诸葛安人知道,自己不吝啬武功,甚至不珍惜生命,他已经活了四次,如果这不成功,就当是实验好了,刚好验证一下自己能否真正死掉。满头白发、失去武功对他而言都不是大事。
“你让陛下拖到正月又如何,早晚……”
诸葛安人甩袖进了轿子,这是皇帝特意为他准备的,怕他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总是这样,他和诸葛正我总是在相同场合做出截然相反的行动。该脆弱的时候,诸葛安人倔得像头牛,这才头也不回去了边关;该软的时候从来硬骨头,诸葛正我多次委婉表达和好之意,可诸葛安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第129章 诸葛安人世家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诸葛安人的头发又变回了黑色,哲宗问起,诸葛安人就说他是习武之人,气血充盈,很快就恢复了。真是骗鬼呢,哲宗身子疲软虚弱,常常需要诸葛安人扶起,凑近了一看,白色里衣领口还有微微的黑色,明明是染的。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染料没有异味,还想骗过他。哲宗每每想起,忍不住泪湿前襟,抱怨自己身子不争气,恐护不住他。
诸葛安人一夜白头的事情,宫中早已禁口,只有向太后、皇后、太子和诸葛正我知晓,旁人不会为诸葛安人扬美名,一袭变动就这么隐于暗潮之下。
哲宗的身体不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从小就是这样。都说不好了,不好了,我看官家这回悬了。可哲宗却吊着一口气,熬过了高太皇太后,熬过了众多把持朝政的老臣。最近更是从去年开始就说不好了,今年新年的时候,官家带着皇太弟出席朝会,面色红润,虽看着单薄,但官家这瘦弱身材已经看了十几年大家都习惯了。
众人本以为官家这病就是个纸老虎,说了十几年不好了,到如今依旧好好的。没想到还没出正月,宫中就传来了大丧之音。
这些日子诸葛安人一直近身陪护,等到太医下了定论,诸葛安人再无回天之力的时候,哲宗派人去请太子、后宫、宗正、朝臣,在等他们来的空隙,拉着诸葛安人的手道:“我要走了,阿安。”
诸葛安人沉默,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他无法虚言安慰。
“果然还是根木头,说两句软话都不懂,我若去了,你可怎么好?”哲宗喘息着道。
“我为官家守好北境,您等我收复南京(现北京辽太宗改名)。”诸葛安人语气平淡的说着豪言壮语。
“怕是等不到了。”哲宗微微叹息,仰头看着处在最好年华的诸葛安人,我恋慕的人青春勃发,我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哲宗不甘啊!
“有件事想了很久,出口无益,只会让你平添烦恼,原想带进陵墓,可我终究不是个好人。”哲宗叹道。
“没关系,官家想说什么阿安都听着,您的愿望我都想为您实现。”诸葛安人清楚哲宗一直想开创远胜先祖的事业,燕云十六州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他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图。
“阿安,你觉得我如何?你喜欢我吗?”
诸葛安人皱眉,难道一代帝王的临终心愿不是江山社稷,而是感情寄托?想起哲宗不得生父重视,生母早亡,成年后也未有子女,一生被后宫女子操纵的经历,他这样看重感情也说得过去。
诸葛安人勾起嘴角,道:“官家是臣的君主,臣效忠您敬仰您;阿佣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们志趣相投、兄弟情深,携手共创伟业。”诸葛安人对自己的回答非常满意,兼顾各方,有情有义。
哲宗轻笑出声,一不小心呛住了。“原来是这样啊,可我却喜欢阿安,非常喜欢,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咳咳咳……”真正被呛住的是诸葛安人。诸葛安人诧异得看着哲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不管哲宗对诸葛安人有再多的优容特殊,诸葛安人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其一大宋皇帝没有好男风的传统;其二君臣相得之时常用夫妻做比喻,古往今来,多少能臣用“美人”自比,渴望君主的垂青。诸葛安人已经习惯了两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义、知己之情,上辈子作为严立德,见证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一生。曾经多少人用情爱揣测过他们,可他们真的只是知己之谊。西门吹雪在孙秀青之后并未再娶,亦无娈宠,献身剑道。叶孤城纳妾生子,为白云城留下传承,有这两个先例在前,诸葛安人再不敢以小情小爱揣测别人。
诸葛安人震惊得保持不住木讷人设,“官家病糊涂了吧?这诗不是表达君臣相得,您是不是太激动所以词不达意……”
哲宗喘着粗气,把手帕放在诸葛安人的手背上,道:“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进一步表明了诸葛安人没有听错,他也没有表达错。
诸葛安人无措的站起来,却不小心把哲宗摔到了床上,原本哲宗仰卧靠在他身上,如今诸葛安人想去扶他又顾忌着不敢上前。
哲宗苦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甘心说出来,结局未曾改变。罢了,至少无憾……
两人沉默相对之时,殿外想起了通传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到……”
哲宗看诸葛安人傻站在那里,轻斥一声:“扶朕起来!”
诸葛安人再次扶起哲宗,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向太后领着皇后、太子、宗室、重臣大步而来。
不等这些人行礼客套,哲宗直言道:“朕自觉时日无多,今日请众卿来,是为托孤……”
“官家!”宰相章惇带着朝臣拜倒,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哲宗紧紧拽着诸葛安人的手,不让他避让朝臣的礼,继续道:“太子仁善,先帝多有赞誉,朕去后太子继任大统,众卿辅之,继我大宋万世基业。”
“臣等谨遵圣意。”群臣再次拜倒。
“朕这一生,继新政,平内乱,服西夏,收燕云,他日自有史书工笔留下,而今早无憾矣。”
“官家文治武功有目共睹,实乃千古一帝,青史留名。”震惊的诸葛安人终于反应过来,斩钉截铁道。
哲宗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对太子招手,道:“太子近前来……”哲宗枯瘦的手掌一把抓住太子,那劲道大的不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抓红了太子的手腕。
“江山社稷皆托于你……”
“皇兄放心,臣弟定当兢兢业业、勤政爱民,不负祖宗江山,不负皇兄传位之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