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菲儿听着,沉默不言。自己当然无法告知贾赦贾瑚落水是靠自己的那枚还魂丹的功劳。不过事已至此说出来也是徒增担忧罢了。只得在心中暗自祈祷愿其一路平安。
如今这大一点的孙辈离府的离府、远行的远行。若是等到贾珠贾琏再各自取了妻,时间上就终于快接上了原著的进度了。想想自己在这贾府中劳神了十多年却连黛玉、宝钗也都还没见过呢,若是一直未见,着实觉得自己亏得慌。可如今很多事已经和书中发展不大一样了,这能否得见也不是自己说了能算的。
想起自己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如今的顺其自然的态度,也是改变了不少。果然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贾元春今日却也是没有闲着,自己也将要带去的东西打点停当后,又去了拜见了贾政,之后有去了王夫人处,王夫人拉着元春又是哭了一番。元春自己也是陪着掉了泪,心里一面又舍不得父母,一面又有些埋怨,若不是你们将我名碟递了上去,又哪里会有今日之事?之后又瞧过了宝玉与探春。
如今这宝玉生的越发好看,眉如墨画、面如桃瓣。任谁见了都要夸赞几句。更让人赞的是,人又颇为聪慧,小小年纪字便认了不少。元春瞧着自然是欢喜,少不得和王夫人又是称赞了一番。如今探春也是生的模样出挑,王夫人管着,规规矩矩的,也是不错。辞别父母弟妹,又单独去见了贾珠,元春自小便与贾珠兄妹感情深厚,此番二人相见更是不舍,皆有叹息一场。
元春别了父母兄弟,又回到贾母处。自己与老太太感情最好,自然是要多说些话的。这一去虽说是伴读,也能获准回家,但毕竟就不像在府中自由。况且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获许回来一见呢。
史菲儿今夜便留下元春与自己同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直到元春睡着。史菲儿见其沉睡,想了又想还是将自己藏着的那面风月宝鉴的小镜子取了出来。
原先自己知道这元春命判改了,因只有一半的判词,况且自己也无法彻底参透,便将此物件放一旁不再去用。如今元春将要离府,若是再不看,怕是以后想看都难寻机会了。
史菲儿将镜子捏在手中,朝元春脸上照去。果然这次乌云雾霭散去出现的是四句诗,而且字迹也颇为清晰。这诗前两句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无异,仍旧是:“胆气豪如平康女,巾帼谋略展风流。”但如今多了后两句,史菲儿一字一顿的读道:“长剑贯虹佑国泰,榴火硕硕映花红。”
史菲儿瞧着虽然从这诗中看不出什么运势和元春相关,但是瞧着也算是不错,至少听着大气不悲切,如此倒也放了心,想了想便将镜子收了,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府中自然是忙上忙下,一切料理停当,送元春出府,下了许久的雨也此时也停了。众人皆道这元春也是有福的。史菲儿也不能多送,等丫鬟来报说是人已出了府,也觉得心里一痛,便推了所有事不让人来烦自己。
元春自是也有些紧张,如今出了府,才觉得没了依靠一般,想着贾母临行前特意与自己叮嘱的话,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才觉得稍稍平复了些。
一路进了王府。又换了婆子丫鬟引路,过了二门下了轿,又行了一段路才到了芳娴郡主的书房。有人通报后便引着元春来见。初见郡主,元春自然准备规规矩矩行了礼,争取给郡主留下个好印象。哪知禀事的丫鬟说郡主骑马去了,此时还未归,让元春去一旁厢房等候片刻。元春听了自然不敢多言,跟着丫鬟去了厢房,丫鬟上了茶便下去了,只留元春一人独坐。元春小心打量这布置陈设,此处与贾府差别甚大,元春也不敢妄动,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一会儿让人瞧见了,惹出笑话。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门帘一掀,蹿进个姑娘来。元春吓了一跳,也连忙起身。可不知来人是何身份也不好行礼,便呆住了。
那姑娘倒是开朗活泼,笑着问道“你便是贾元春?”只问了一句,还不等其回答,便将元春拉住。元春此时定睛相瞧,就见一姑娘与自己年岁相仿,双手拉着自己的双臂,眼中充满好奇,正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元春心里暗暗称奇,想着这王府之内还能有人会如此率直,可她未报家门,自己也不好多问,也只能点头先答应了。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咬你。”那姑娘笑笑道:“如今你读了什么书了?最喜欢何人的书?你祖上也是领兵打仗的,你可曾也练过?刀枪剑戟你有没有擅长的?我最擅长……”
此时门帘又动,有婆子微微有些气喘地走了进来。贾元春自己心中暗自揣测,应是方才跑了一路,临近入门才停了脚。那婆子板着脸拖了长音道:“郡主。”这才将那姑娘的一长串话打断。
元春不由傻了眼,这个拉着自己的问了一长串问题的姑娘居然就是郡主?不过想想也对,哪有人敢在王府里如此放肆,想来也只有郡主自己了。于是忙行礼,却被芳娴郡主给拉住了:“别忙行礼,我那些个问题,你还一个都没回答我呢。”
元春心中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却被如此一个率真的郡主给搅散了,略施一礼道:“回禀郡主,如今我也只读了四书,若是旁的书,最喜陆放翁的《剑南诗稿》。虽说祖上也是戎马一生,可我生性驽钝,并没练过。这十八般武器也就是书上认的字,画上认个样罢了。如此要让郡主见笑了。”
芳娴郡主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道:“可惜了,我还想着你家祖上战功赫赫,你也是继承衣钵,会是个中好手呢!”芳娴郡主拉着元春的手道:“方才我还奇怪,这手如此细嫩如何捏得住兵刃呢。”
“郡主。”一旁立着的婆子又忍不住出声提醒。
听见婆子出声,芳娴郡主朝元春偷偷一伸舌头,笑着道:“宋嬷嬷,你去瞧瞧元春的住处收拾好了没,我且和元春先说说话。”
那宋嬷嬷轻叹一声,元春见了忙道:“哪里敢劳烦嬷嬷,元春一会答了郡主的话,自己去便是。”
宋嬷嬷道:“不妨,你且好生陪着郡主。我去去便来。”说罢瞧了眼芳娴才慢慢离去。芳娴郡主见其走远又转过头对元春道:“你不会兵刃怎么行,当年父王说我年幼,带着我不便去边塞,硬是将我留在京中,可这一留又是好些年。这次走又不带我,我还想偷偷寻着去呢!要不是嬷嬷看的紧,说不定我还比父王早到呢。你是我伴读,不会武艺就太说不过去了,要不你任选一样?也不好,有些兵刃姑娘家舞起来不好看,不如你跟着我学习剑法吧。这个好练,若是你悟性不错,三五年便能小有所成!”
元春有点懵,自己在心里想了千遍万遍,却万万没想到这芳娴郡主竟是如此画风的。自己不是个伴读么?怎么还要学起武艺来了。可又不能扫了郡主的兴,只得点头先应了下来。
芳娴郡主见元春应了,自是高兴,“昔日我那些个伴读,一听要学武艺,都苦着个脸。没学两日便哭着要回去。不过今日你来了就好了,哪怕底子差点,肯学便好。我慢慢教你,你自己用心便是,其实一点都不难的。”
此时元春开始为自己的伴读生涯而有些发愁。
第一百七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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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一晃而过,贾元春在九王府渐渐熟悉了些。芳娴郡主为人果然爽朗, 相较读书更喜舞枪弄棒, 每日起来定要练上一两个时辰才罢休。元春在一旁瞧着, 倒也觉得这样也是另一种人生。
不过一旁看着倒是不错,可芳娴郡主认定了要教元春学剑, 每日拉着元春练上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下来,元春觉得整条胳膊都不属于自己了。
这次王妃也会跟着王爷一遭前行,但留下了芳娴郡主, 待王爷王妃走了, 皇后会接其去宫中住, 作为伴读元春自然也是一同去。
贾府送走了元春,这几日依旧操持忙碌, 史菲儿命人去搜罗了不少药材, 什么止血的、化瘀的、治疗头痛脑热的, 跌打损伤的等等都命人一剂一剂包好。就算是贾瑚用不上, 这些东西包好了送去塞外给将士也是有用的。这还不算,派人寻了不少医书千金方让其带着, 毕竟边塞不似江南, 不管有用没用, 有备无患的好。又命人换了可在西北票号使用的银票若干, 另将一百两金子命人铸成小金锞子, 一部分让其贴身带着一部分装到其细软包裹里。
不光贾母如此,张夫人也是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收拾了许多出来,足足塞了三只樟木大箱。另又将日常用度等物塞满了两只箱子。贾瑚瞧着这么多的行李自然犯了愁。只得临行前命小厮偷偷摘出要紧的单装着, 将诸多东西压缩进两只箱子这才作罢。
临行之日,贾赦一路送着,嘴上说是要送别九王爷,一路上却对贾瑚不停叮嘱。直到队伍出了城,贾赦仍不愿折返,最后贾瑚再三辞别,贾赦才勒了马,远远瞧着队伍不见了影,才慢慢调转马头,溜溜达达回了府。
这边芳娴郡主送别父母自然也是心情抑郁,元春瞧着,也是一通开解。好在芳娴郡主性子爽朗,不过是难过了片刻,便转忧为喜道:“来年父亲再回京履职,我定要缠着他也将我一同带去方可,断不能如今日这般。”
元春连连称事,但心中却思索着,如今圣上早早给郡主加封其实寓意也是很明显了,不就是为了给其指婚么。故而才将其留在京中。若是忠胜王爷下次归来,怕是这芳娴郡主就要出嫁了。这等事连自己才入府没几日的都能知道,郡主自己也未偿不明白,不过这事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贾瑚一走,贾赦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在府里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几天,搞得府中上下见了其都躲着走,生怕一不小心惹火上身。让史菲儿训了一番方才好些。可唯独贾琏笑不出来,自己兄长这一走,贾赦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到自己这个二儿子身上来。于是每日询问功课学业,稍有差池就是一通训斥。如此几次,将贾琏吓得日日想方躲去贾母处。
这一日贾琏下了课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请完安,贾琏便又使出赖着不走的招数。殷勤地捧起本账本说:“老太太,我帮您看看这账册有无纰漏。”
史菲儿瞧着贾琏如此,心里一笑明白今日贾琏又是在自己这里躲祸来了。笑言道:“罢了,这本账册我前两日看了,没有大错,小错我已叮嘱其去修正了。”
贾琏听了,脸上有些悻悻,又凑到贾母身边道:“老太太,那我帮您瞧瞧别的。”
史菲儿笑笑:“你这些日连着来,别说今年的账就连去年的账也都又过了一遍了。我这哪里还有需要查的?”史菲儿命人上了茶与点心:“你且安生在我这休息休息吧。不过老实与我说,今日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事了?”
贾琏撇了撇嘴道:“昨日夫子布置的课业,今日完成的不好。怕是此时父亲已知晓了。”
“如此便是你不对了,学生自应以学业为重。你父若是以此责罚你,我也不拦着。”史菲儿假意吓唬一下。
贾琏一听慌了神,贾母可是自己的大靠山,若是贾母都不帮助自己,怕是今日难过了,苦着脸道:“老太太,老祖宗,您就帮孙儿一次吧。当初父亲对于我的学业听之任之,说是只要日后能有方养活自己,行事正派,不辱没门第便不管我。可您看看,这话才说了多久,如今瑚儿哥哥不过是去边塞一年半载,父亲就将我当做瑚儿哥哥那么看着。可我自己清楚,我哪里能比上哥哥,这读书我实不在行!”
史菲儿听着贾琏苦着脸抱怨一通,心里也是明白如今贾赦因贾瑚不在,便想能再培养出个贾瑚来。可偏偏贾琏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而且自己心里也替贾琏抱不平,原先虽然贾赦对贾琏说不上有多轻视,但绝也没有多重视。好在贾琏自己到不以为意,若是心机重的,怕是因此又要生出些事来。
贾琏见贾母没吭声,以为贾母真的不帮自己,不由得哀嚎一句:“瑚儿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赶紧回来吧!”
“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在老太太这里还大呼小叫的。”贾琏这一声还没换得贾母怜惜同情呢,却被贾赦听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