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到,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其实他一直觉得,人生最可怕的不是衰老和死亡,而是选择的可能在不断减少,最终只能认命地前往既定的道路。
也许有人把这叫做宿命,悲观地认为不管怎样挣扎,最后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来生。
但对于一个笃信科学的理工男来说,从他睁眼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为创造和保持选择的可能而挣扎奋斗。
索性,这种奋斗是有结果的,就在这短短的几年中,墨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质疑和不能接受一个有胡人血统的克雷,到与东胡三部结成了坚实可靠的同盟,现在不会再有人觉得与外族交往是个禁忌,不同血统的孩子可以自由地玩在一起,一同成长。
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门,不再把自己的生命和价值局限在家中的床前灶后。说话越来越硬气的九凌湖小娘子,已然成为边城的一个新风向。有守旧的人骂她们不守妇道、没有妇德,但却又无比眼红她们为自己创造美好生活的能力,打脸现场不要太多。
边城的突然开放而富有生机,腐朽的世家制度在这里几乎得不到任何生存的养分。云浮学宫宣扬的纲常伦德被九凌湖的生员们嗤之以鼻,他们海绵一样吸收着新知识新技能,将来会成为新阶级诞生和发展的最坚定的力量,为这片古老的土地带来新的变化。
想到这里,宁非长舒一口气。
看着逐渐能看到轮廓的九凌城,心中蓦地也升起莫名的豪情。
新时代的开启总是伴随腐朽的灭亡。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步。
天凉了,是该把那些破破烂烂的世家残余清扫干净了。
定安城,清晨。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城中的大都护府中就有了动静。
不同于以往,今天的演武场看不到做早课的身影,封家的几位郎君早早就穿戴整齐,神情肃穆地骑马出城,似乎是在奔赴一场十分重要的邀约。
封大都护带头,在他身旁的还有封六叔、封堂叔等封家长辈,十二郎跑在最末,今天一身劲装护甲,已然有了几分战将的气势。
他们的目的地是九凌城码头。
之前收到白鹭口的消息,说今天蒸汽船下水试航,除了抓阄输了被迫留下看家的封二叔,封家有点分量的人都到齐了。
一路上,家中的长辈都眼神凝重,看得几个小辈心中没底,有憋不住的就来问十二郎。
大家都知道十二郎和墨宗矩子关系不错,十二郎的小金金就是墨宗矩子赠送的,很是让一众兄弟姐妹羡慕。这次去九凌城,听说是要看封家的大船,可看船为什么要出动这样多的长辈,几个年轻的小子实在想不通。
“小十二,到底咋回事?这船可有什么猫腻?”
一个表哥打马贴近了封慷,小声问道。
十二郎转头看了他一眼,特别高贵特别矜持的那种,眼神中充满了不可言喻但毫不掩饰的傲慢。
“就是船。”
小少年惜字如金。
“嗐!我还不知道是船么!”
那堂哥一拍大腿,一脸着急。
“我是说,那船是不是有什么说道,为啥家里这么多……都去了?”
十二郎又特高贵特矜持的看了他一眼。
“到了就知道了。”
说着,他就抖了抖缰绳,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堂哥气急,偏又拿这小子没什么办法。
自从十二郎去九凌城读书以后,他们这些做哥哥的想要挤兑他就没以前那样容易了。
小十二好像比以前成熟了稳重了不少,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时不时还会冒出一些他们从没听过但细想却又很有道理的东西,再不是之前那个毛毛躁躁,混不吝的臭娃子。
十二郎的变化,封家的许多长辈都看在眼中,私底下动了心思的不在少数,都想把自家的娃子送到九凌城学点本事,就算不能像三堂妹那样成为算数大家,至少也不能日日在城中玩耍闲晃,不学无术。
一时之间,封家适龄的小少年都有些心态失衡,十分担心被送去九凌城大牢洗脑。
长辈们只看到十二哥(弟)现在乖巧听话,却没见到他临近大考时那个疯魔的样子!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傻小子,整夜不睡觉坐在屋里叨叨什么“力的分解”、“光的折射”之类的,人都走火入魔了!
堂兄们憋了一肚子气,但又不好去问自家长辈。
问多了就会被骂说什么都不懂,说不定又要念叨去九凌城上学……他们这个年纪,去了九凌城还要从初级班学起,比十二郎和三堂妹还低了不知几期,这不是等着让十二郎看笑话嘛!
不学,不学!
不过等他们有了娃,一定要把娃早早就送去九凌城,最好启蒙的时候就去,早学一年便比旁人多学一些,就算是个不开窍的也能补拙,可不能再输在年纪上!
一群媳妇还没影子的少年早早为娃定下了人生轨迹,个个脑补的神清气爽,只觉能出了最近被十二郎憋闷出的一口恶气。
幸而封家人的马术都十分出色,他们这样走神竟然也没摔马撞树,半个时辰不到便齐齐站在了九凌城码头。
今天的九凌城码头比平日热闹了许多,码头周围的桅杆都挂了野花编织的花环,看着比平日多了几分喜气。
墨宗的几个主要坊主也来了,大家相互见过礼后便有志一同地找好视野最优良的位置,齐齐举起了望远镜。
远处,悠长的汽笛声已经传入耳中,宽阔的乌知河面上,一艘大船正破开清晨的薄雾,缓缓展现出强悍骁勇的真容。
第301章
大船冲破晨间的薄雾, 在出现的瞬间,便震撼到每一个目睹它真容的人。
饶是之前就从兄长的心中得到消息的十二郎,遭遇到这个场面, 也是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