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刘福生过来请人,“不是说好了干三天吗?你们这样可不行啊。”
陈四新见大家都累得不行,板着脸训道,“我们过来是传授知识的,又不是帮你们干活的。”
刘福生怀疑的眼神不要钱地往他们身上扫,“不是你们说要体验农村生活吗?该不会是你们嫌干活辛苦,喜欢享受资本主义生活吧?”
大帽子一扣下来,众人齐齐跳脚,“没有。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小将,怎么可能会贪图享受。”
“没有最好了。”刘福生继续道,“那我在外面等你们。现在是农忙,我们可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面学习,一面生产,克服困难,敌人丧胆。快点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话的功夫,他就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大家齐齐看向陈四新,等他拿主意。
陈四新叹了口气,“咱们去吧。昨天都答应了。要是食言,估计他们该嘲笑我们说话不算话了。”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了。
但是从未干过农活的他们,只坚持了三天。第四天,连招待所的大门都没出,在床上歇了整整一天。
林炎城也没有让刘福生去叫他们,“你明天再去找他们吧。让他们换下个大队继续干活。”
刘福生傻眼了。前几天社长还说他们可怜呢。怎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我这也是为他们好。”林炎城想的却是让他们提前体验乡下生活,等他们下乡了,才不至于闹出事来。
刘福生不太明白,社长哪里是为他们好了。
林炎城又道,“当然主要还是为我们自己好。他们干活了,才不会到处折腾。”
刘福生心领神会,“那肯定的。”
干一天活累死累活的,他们哪还有精神到处瞎打听。只要他们不在公社闹事,谁管他们累不累呢。
歇息一天后,刘福生带着他们到五星大队。
一进村子,妞妞一个健步冲过来一把握住其中一位姑娘的手,眼睛亮亮的,“姐姐,你是北京来的吧?”
姑娘愣了一下,点头,“对,是首都来的。”
妞妞歪着脑袋好奇地问,“我听说你们帮前进大队干了三天的活,是真的吗?”
“对。是干了三天。 ”
妞妞跳起来,兴奋地冲村口那棵大树下的妇女们招手,嗓门大的惊人,“他们真的是来给我们干活的。快点过来感谢他们啊。他们可是见过主席的好同志。”
陈四新本能觉得不对劲,忙开口阻止道,“哎,小姑娘,我们不是……”
一群妇女很快到了跟前,妞妞站在前面冲他们敬了个礼,“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你们是来帮助我们的。感谢你们的无私奉献。你们就像雷锋同志一样乐于助人。”
得了,连雷锋同志都搬出来了。这一回,他们学乖了,不肯干三天,“我们帮你们干一天吧。”‘一天’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妞妞哭丧着脸,“我们大队地太多,为了能多交公粮,为国家增砖添瓦,队里开了几百亩的荒地。人手却没变多。大姐姐,大哥哥,你们这么好的人忍心看我们劳累吗?”
小将们面面相觑,很想说,我们也累啊。但是他们说不出口,陈四新咬牙道,“主席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妞妞失望地叹了口气,“做一次好事容易,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只是让你们帮着做三天好事。你们比雷锋同志差远了。”
小将们被个姑娘看不起,热气上涌,脸上臊得慌。
陈四新闭上眼,咬咬牙,“不就三天嘛。成,我们帮你们干。”
五星大队的妇女们乐得手舞足蹈。
妞妞更是把好话不要钱地往他们身上砸,比如说:“你们真是太好了”,“你们长得好,心也善,不愧是从首都来的革命小将”等等。
于是,小将们又在五星大队干了三天活。
当刘福生建议他们去下一个大队的时候,陈四新揉着酸痛的腰板,一本正经地拒绝了,“这次出来串联时间太长了,家里人该担心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农忙了。你们语录背得那么好,想必也能传达主席同志的指示,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福生一再挽留,“再过些日子吧。你看你们来一趟帮我们这么多的忙。还给我们指导那么多,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陈四新汗颜,这两天回来后,他腿一直发抖,骨头酸疼得不行,时不时还会抽筋,实在是太累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农民一点也不朴实,有点便宜就占。把他们当不要钱的牲口使,还给他们灌**汤,扣大帽子。让他们有苦难言。
再这么下去,语录没传达,人倒是累趴下了。
陈四新坚持要走,刘福生挽留不住,夸赞几句后,告辞了。
等他出了公社,撒腿就往公社跑。
哎呀,娘咧,这些小祖宗终于走了。再不走,他两条腿都快跑细了。
刘福生到公社的时候,林炎城还没回去,看到他推门进来,笑着问,“他们怎么说?”
刘福生露出八颗牙齿,“成了,他们要走了。”
林炎城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的锦旗,“那成。让前进大队和五星大队派几个代表给他们送锦旗,让他们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刘福生摊开锦旗,只见上面写着,“乐于助人,品德高尚”,落款是长江公社,赠送的对象是北京革命小将。
刘福生抽了抽嘴角,“他们得到这个锦旗也不算无功而返,应该会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