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她回忆着认识他的这几年时间,就像做梦一样。她在牢里平静地待了十年,从不曾奢望出狱能够遇见他,可是为什么让她得到又让她失去?如果命运一定要这样考验她,那么失去其他的能不能够换他回来?折寿十年二十年能不能阻止孙妍自杀?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几日后,裴樱辞了钟点工,找了家中介公司,将房子卖了。平湖公园地段抢手,可她卖得急,价钱上不赚不亏。屋子里张玉珊的东西好几个月前就移交了小虎,苏正则的东西早就搬走了,她自己的东西大部分带去法国,剩下的捡了几样重要的,其他的听凭新房东处置。

她去银行开了保险箱,卖掉房子的款项她只取走了苏正则当初刷掉她的那部分,剩余都留在了保险箱里。找柜台去掉了自己的开箱人身份,上缴了钥匙,搬去酒店住,最后才把决定告诉陈巍。

苏正则打开保险箱,看见那几摞人民币,心脏楸紧,忽然溃败地躺靠在保险箱上,咬紧牙关,狠狠地捋了一把发茬。

他又把房子买了回来,新房主随便一转手就大赚一笔,大快人心,殷勤地问他是否需要替他将零碎物品清理干净。他摆摆手,叫那人走了。

所以屋子保持她离开时的原样,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蒂满溢,垃圾桶里除了烟灰什么都没有。从前她总是抱怨他东西乱放,不准他抽烟,可是现在她自己抽得这么厉害。

厨房里挂着那条围裙,阳台上的藤椅也在。

仿佛一个转身,便能看见她,她也许在厨房忙碌,也许躲在张玉珊那间屋子里学习,也许在卧室里小睡,也许正在替他熨衣服。他工作疲累了,偶尔去骚扰一下,她又生气又高兴,他就喜欢看她这样。

她明明放不开,却偶尔会娇羞地主动;她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大雨的深夜却会山上找他;她看起来柔弱,可是替他挡在野狼面前,那样勇敢;她喜欢他,却又避开他;她很好骗,却又很狡猾,要不然为什么他总是对她束手无策,就这么眼睁睁放她去了法国?

如果没有遇见她,一早乖乖与王洁瑜成婚,爷爷也许还没有死,王苏两家这些年的恩怨一笔勾销,孙成宪不会有事,孙妍也不会死。

可是如果没有遇见她,她大概真的嫁给了那个残疾人,替公公生了个孩子。

为什么关于她的回忆,甜蜜和苦涩都那样令人不能释怀?

遇见她或者错过她,都会遗憾。

那天他随口一句玩笑,不要她了,她就红了眼眶,没想到一语成谶。可这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宿命,不应该牵扯进她。他希望她能够忘了他,这样才能自在地生活。可是又恨不得把她困在身边,藏在他一个人的地方,藏在这套房子里,像很多个过去一样,一回家就能看见她,她哭的时候就能抱住她。

裴樱在酒店住了几天,苏正则依旧没有回应,她订了回法国的机票,给陈巍发了短信:我放他走。

去机场之前,她去拜祭了张玉珊。

到了机场,时候尚早,她舍不得进安检,这一走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她点了杯咖啡,坐在大厅中央开放的星巴克卡座里。机场人来人往,多数携亲带友,情侣们难舍难分,她近乎痴迷地望着人群,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有感应一般往二楼瞧去,玻璃幕墙后一个人影一闪即逝。她丢下行李,立刻追了上去。等不及直梯,她奔到一旁扶梯,三步并做两步爬上去,等找到那个位置,桌上只剩下一杯余温尚存的咖啡,她极目搜寻,人海茫茫,哪还有那个身影。

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询问:“小姐,这个还需要吗?”

她握着纸杯,坚定点头:“要。”

侍应生离去,她又抓住那人,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刚……刚才这里有个男人,你看见了吗,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抱歉,我们这里客人太多,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刚刚,就是刚刚,他坐在这里,这是他的咖啡,还是新的,你看,他刚才还在这里,你没有看见他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

她揪着那个侍应生委屈地大哭:“他刚才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一下就不见了?”

侍应生安抚着她:“小姐,你不要太伤心。是跟亲人失散了吗,电话打不通吗,要不要帮你联系广播寻人?”

裴樱坐在椅上,抱着那杯咖啡,泪落如雨:“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了。”

泪眼朦胧中,她忽而瞧见楼下一个背影,她忙追下去。不当心被人撞到,手中咖啡泼了自己满身,她也顾不上,道了歉慌慌张张冲下扶梯。还没到底,不小心踩空,从梯子上滚下去,她瘸着双腿爬起来,奔上去将那个高大的背影翻过来。

那人不解地瞧着她:“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连声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

她继续一瘸一拐满大厅寻找,每个高大男子都被她检视过,不断道歉,不断找寻,不断失望。可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这大厅里,她刚刚明明看见了他,她不死心,到处喊:“苏正则,苏正则,你出来。”

无人应答,满厅旅客都怜悯地瞧着她,替她担心。

她似溺水一般在人群里浮沉,奋力挣扎,想要找出她的那根救命稻草。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广播里通知巴黎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裴樱听到广播尽快登机。她根本听不见,满脸惶惶然。

这时,口袋里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一看,那个呼唤了千百次的名字终于闪烁起来。她接了电话,可是已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该登机了。”

“不要。”

“你乖,别这样。”

“为什么来了也不肯见我?”

“行李我帮你放在安检门口,你快上飞机,我挂了。”

“不要。我不上飞机,我不去法国,我只要你。你出来好不好?” 她拿着手机走到视野最宽阔的地方,满厅搜寻打电话的男人,可每一个都不是他。

“对不起。”不及裴樱反对,电话已被切断。

裴樱再拨过去,苏正则不肯再接,她不死心,疯狂地回拨着,毫无回应。

她崩溃地拿着手机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人群,对着这个世界愤恨地放声大喊:“苏正则,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你出来,你出来……”话没说完,已连声咳嗽起来,涕泪四流。

所有人似看疯子一般瞧着她。

一个地勤人员主动走上前:“请问您是裴樱吗?您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尽快登机。”

“你怎么知道我是裴樱。”

“刚有位先生通知我。”

裴樱捉住她双臂,眼里冒火:“他在哪?”

地勤小姐被她吓住,小声道:“他已经走了。委托我把这个给你。”她递上一个小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