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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之前,仵作低声与穆林说道:“穆林啊,这验毒可是要破腹的,范家那边……”

毕竟是在村子里,万一闹出什么事,怕不好收场。

当朝律法中有规定,若遇命案,死因蹊跷,需仵作验查。然而规定是规定,在实际操作时有很多变故,很多人不愿意亲人遗体被亵渎,甚至宁愿不追究死因凶犯的,再遇个“省事”的县官,便不了了之。

周宏这个县令很有责任心,人命案更不容轻忽,但也嘱咐过,先要争得死者亲属同意。

之前询问范家人,范家人同意了,是因只以为是在咽喉上割一刀,勉强还能接受。只要确认死因,早早结案,让事情淡下去就好。毕竟若官府不给公论,外界什么猜测都有,不利于范立轩将来的前程。

再验一次尸,将大为不同,仵作也踌躇。

穆清彦一直站在门口,出声道:“等等吧,我先去见范立轩。”

第304章 怨恨何来

穆清彦没要穆林陪同,独自一个人来到范家。

正值午后,微风徐徐,略有凉爽。

范家烧毁的屋子已经收拾过,残破的砖块木料都拉走了,地面上有火烧的痕迹,残骸打扫干净了。毕竟是青砖房,虽遭了大火,却并非全都残破,但能用的范家也不打算用了,主要是烧死了人,不吉利。

有些话不好明着讲出来,但外人很清楚,范立轩还年轻,将来总要再娶的。往后再重新盖几间青砖房,自然不能用那些不吉利的旧砖,哪怕不怕忌讳,新妇住着心里也不舒坦。

穆清彦来时,听见院中有小孩子的声音,夹杂着捶衣声。

进了院子,看见碧桃坐在厨房门前洗衣裳,葡萄架子底下,范立轩坐在那儿,面前摆着张小桌,有茶水点心,一本书。范立轩一身干净的白衫,头发系着根白缎带,面容收拾过,不似前几日那般邋遢。任谁一看,都觉得这是个斯文温和的读书人,只他现今面颊消瘦,神色萎靡,犹若带了几分病容。

在其身边围着两个小姑娘,都只穿着素面绿衣裤,大的梳着丱发,小的在顶端扎着个角辫。嘴里不停说话的是小丫头,趴在范立轩腿上,嘴里吃着糕点,不知忧愁。倒是大的有六岁了,略微知事,紧挨范立轩坐在小圆凳上,双手摆弄着一副九连环,时不时抬头看看范立轩。

范立轩恍然回神,见了大女儿的模样,揉揉她的发顶。

小姑娘甜甜一笑,又低头玩自己的。

最先发现穆清彦的是碧桃,碧桃看似在洗衣裳,实则目光多数停留在范立轩身上。

“穆公子!”碧桃连忙站起来,将两只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拭,三两步走到葡萄架旁,很是紧张。她看了看范立轩,低声道:“大爷,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穆公子。”

范立轩站起身:“穆公子。”

穆清彦本来是要跟范立轩交谈的,但看到碧桃,心念一转:“我来找碧桃问件事。”

范立轩点点头,重新坐下,对他们会谈什么好似一点不关心。

碧桃却很紧张:“我……我都说了,穆公子,我还很忙。”

穆清彦越过葡萄架,站在她面前:“确定要在这儿说?”

碧桃小心的看范立轩一眼,抬脚重新走到厨房跟前,坐在大木盆跟前,伸手要抓衣裳来洗,一愣,这才想起走了神,忙抬头看穆清彦。

“穆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曾在药方买过药,泡药酒的药。”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碧桃低着头,遮掩了神情,但她抓着衣裳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是。我爹是给佘家赶车的,偶尔也会外出送东西。有一年冬天,老爷要给人送东西,别人都不愿去,只我爹一个人。那天偏巧下大雪,车翻了,我爹被砸了腿,挣不开,幸好后来有人经过才得救。医治后,腿倒是治好了,就是冻的时间太长,每回阴天下雨乃至天冷的时候就很难受。听人说有种药酒喝了好,我才去买的。”

说着,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都是普通的药材,也不贵。”

穆清彦不在兜圈子:“你是聪明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家里县衙派人去查了,药酒坛子里的药材和你买来的数目不符,少了一样。”

碧桃身子一抖,声音也在打颤:“可能、可能是我爹不小心,泡酒的时候弄丢了。”

穆清彦恍若没听见,自顾又道:“丢失的是‘草乌’,有大毒,不慎之下,吞入腹中会要命的。”

实则,穆林的确派人去核查了,但结果还没反馈过来。

穆清彦不过是根据碧桃的反应,猜到了,故意诈她。

碧桃尽管一直隐瞒,但她不是个心理防线重的,想说些什么辩解,张口却发不出声音。随着穆清彦一句句言语逼迫,她崩溃哭泣。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害娘子,我也不知道……”她嘴里胡乱的说着,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知道佘氏动了你买的药?”穆清彦问了关键性的一点。

碧桃拼命摇头,哽咽道:“没有!我、我那药买来,只在身边放了两天,然后就跟娘子请假,送回了家。只是……那天我去范大嫂子家送东西,回来时看到娘子从我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芝姐儿的一件小衣裳。我也没多想,娘子早先说了,想给芝姐儿衣裳上绣个花样,便以为是这件事。

后来请假回家,把药包给我爹,我爹早买好了酒,只差药材了。我爹把药包打开,要我给他说说里头都是什么药材。总共十来样呢,一个个药名儿,我哪里记得清,随便说了几个,哪里知道会少了一样。”

这番辩解的话,漏洞百出。

若说碧桃不知道佘氏拿了药,为何对当日佘氏进出房间的事记得那般清楚?甚至记得佘氏手中拿了什么。

再者,她对药包中药材的描述不对。

如这种泡酒的药材,其实并不零碎,炮制的药材要么成片,要么整颗,碧桃拿去的泡酒方子,在民间很常见,都是较为平价的药材,种类只有六七种,分摊下来,每种分量很少。或许碧桃的确不认得每种药材的名字,亦或者,也不清楚有几种,但她寻来的药方,又是亲自买的药,肯定是有所了解的,六七种,可能记不清楚模糊成四五种、七八种,但记成十来种就显得蹊跷了。

说到底,从她买到药,到将药送回家,也就三四天,记忆不可能模糊成那样。

穆清彦觉得,她是在刻意逃避,佘氏动了药材,甚至动了哪一种药材,指不定她心知肚明。

碧桃未必存心想谋害佘氏,但一时的怨念,使得她装作不曾发现药材的缺失。如此一来,哪怕后来她反悔了,也不敢捅破这件事。再后来,见佘氏一直好好儿的,便自欺欺人了,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都是猜测。

穆清彦问:“佘氏待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