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低头一看她家门前也没有摆鞋,估计是真的没人在了。
摸着扶手一步步下楼,从楼里出来,自言自语道:“晓桐回到学校后,我一定要和她重新成为朋友。”
许明坤开着那辆整个林城也找不到几辆的日产公爵车慢行在路上寻找下一个“猎物”,看到了独自在路上走着的俞晨。
他下了车,走近俞晨。
俞晨看见许明坤朝自己走过来,眼前一亮,喊道:“医生叔叔!”
许明坤摸了摸她头上弯弯翘翘的短发,“小朋友,你还记得我呀。”
“嗯,上次我外婆上楼忽然喘不上气了,就是你救的他,你那次在医院还奖励了我一大把水果糖,夸我勇敢呢,叔叔,我的记性很好吧?”
许明坤笑了笑,俞晨莫名就对这个“医生叔叔”产生好感,眯着眼睛仰头看他,就像一只小橘猫。
“你去哪里?叔叔开车带你吧。”
俞晨想了想,“送我回学校就行,叔叔的车也好漂亮啊。”
她跟着许明坤到了车边,想要自己打开后座的门,许明坤连忙挡住她的手,帮她开了门,她毫不犹豫钻进去,许明坤的唇角稍稍扬起。
……
俞晨在并不冰冷的水泥地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同样是弧形的洞顶,躺着的水泥地,同样不冰凉。
她慢慢爬起身,揉了揉眼睛。
一个披散着长发,苍白瘦弱的孩子出现在她面前,俞晨一怔,问道:“你是谁?”
“我叫许觉,是我爸爸把你带到这里的…他想杀了你。”
梦里,那个胖胖的小女孩慢慢走近许觉,伸手触摸到许觉苍白的脸颊,自言自语说道:“原来,我最喜欢的人,不是许临。”
俞晨在病床上醒来,眼前是俞达忠和石英焦急的脸,床被摇高,石英又叨念起来:“你怎么搞的,又跑到许临那里去?俞晨啊,我们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医生说你没有发展成肺脓肿算你命大!那许临还怪你吐血弄脏了他的衣服!他那说的是人话吗!?俞晨,不要再对这个人执迷不悟了!你这是要拖着你爸妈一起死,是不是!?”
听着石英的絮絮叨叨,俞晨却找到了久违的,对父母的依赖感,忽然紧紧抱住石英,说道:“妈妈,我害怕。”
石英对女儿这样的举动也感到有些诧异,她不记得,俞晨已经多久没抱过她了,俞晨小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和外婆度过的,这个女儿和父母并不是那么亲密,有时候感觉她把她这个当妈的当作了仇人,真正恨的那种仇人。
俞晨趴在石英肩膀上越哭越伤心,“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妈妈,我真的很害怕。”
石英轻轻拍着俞晨的肩膀,不明白原因。
之后的一个星期,俞晨终于能够安心在病房呆着,哪里也不去,不再期待许临的到来,不再为许临的改变伤心难过。
因为,她潜意识里明白了,现在看到的许临,才是真实的许临。
…
许临在周一的科室讨论会上主动提出,自己不再接手急诊手术,充足的休息时间才是对医术的最大保障,他不想因为急诊手术影响到自己负责的病人。
众人纷纷对许临的这个决定感到惊讶,仔细想想却也无可非议,因为从脑瘤手术中起死回生,体力有限,已经耐不住长时间站在手术台前。
只有邢建国,对这个学生皱了眉。
白志涛敲门进来,告知急诊接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病患,六厘米的缝衣针插进胸壁,人快不行了。
许临坐着不动,白志涛求助地望着许临,说道:“许主任,我搞不定….”
“我刚才已经在会上说了,作为副主任,我不再接手急诊手术,以后只负责规培生的教学和疑难病例。”
他回答得冷淡,没有看白志涛。
邢建国轻叹一声,朝白志涛招招手,拿过他手上的ct及胸片看了看,显示缝衣针已经出现移位,刺入心脏,并出现了大量心包积液。
他当即下了诊断:“缝衣针随时都可能随着心跳跑进左心室,顺着血流发生迁移导致主动脉破裂、心包填塞。”
许临听得出邢建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算了,毕竟是老师,知道不能驳了这位的面子,无奈站起身,对邢建国说道:“好吧,我去看看。”
病情十分危急,可能老人一个小小的体位改变就会导致缝衣针游走,进一步加剧心脏的损伤,心电监护显示老人早搏频繁。
许临和白志涛在急诊旁边的小房间里和超声麻醉的人进行简单的术前讨论,决定手术。
讨论完,他烦躁地咕哝一句:“这种急诊手术最浪费时间,都这么老的人了,说不定连手术费都交不起….”
白志涛内心一番感慨,心想许临说的这话一般应是杜虎说出来的才“正常”。
如许临所料,再作术前沟通时,许临了解到患者家境贫寒,家里只有同样七十多岁的老伴陪着,并无子女在身旁。
患者的老伴颤颤巍巍拿出皱巴巴的六千块钱,就再也付不起其他费用,对着许临老泪纵横,哭哭啼啼,许临却只是冷漠说了句:“你快打电话筹钱吧,如果不立即实施手术,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便离开了急诊室。
最终还是白志涛放不下,又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了邢建国。
邢建国此时正在办公室跟陈院长商量下周末参加心血管峰会的事情,这时看到手机上白志涛插进来的电话,连忙跟院长说:“可能是急诊有事,陈院长我们下周再聊。”
跟白志涛通完话后,邢建国联系了医务处和财务处,为患者紧急开通“绿色通道”。
很快,患者被推入手术室,许临接到邢建国的电话,反问道:“为什么七十多岁的人说自己没钱,就能轻易得到绿色通道?以后什么人都可以说一声自己没钱,然后流两行眼泪,就全部可以免费,那医院还怎么做生意?”
邢建国惊住,“许临,你现在怎么是这样的想法?医院是非盈利机构!”
“可是为这样的人做手术,奖金和业务提成都会受影响…..”
邢建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静默了五六秒,然后是长长的叹息,“你现在要是不去做手术,患者就得死。”
说完,挂上电话。
麻醉后紧急开胸,白志涛锯开胸骨之后,许临才出现,白志涛心想的是如果许临这次不愿意接手,那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
割开覆盖在心脏上的脂肪,只见心包腔内大量不凝血,缝衣针已经自心包外刺入右心室前壁流出道,距离前降支不足一厘米,缝针外露部分更是小于一厘米。
凭借着对心脏产生的本能,许临还是将缝衣针顺利取出,并迅速修补老人心脏的破口……
白志涛心想这人真的动过脑部手术吗?怎么手指的缝针速度依然如同神速,没有比从前慢一毫…
现在的许临,除了医疗技术还是和从前一样,全身上下似乎全部改变了…
对于老年人的手术,精准快速的缝针能够把失血量控制在最小限度,手术用时两个半小时,许临做完关键的缝合提前走人,白志涛负责缝合关胸。
…
整个同远医院,只有邢建国明白许临为何会成为如此出色的心外科医师,甚至患了脑瘤也屹立不倒。
因为,他四岁就开始碰手术刀,八岁就熟悉了心脏结构。
医学和杀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天才和疯子的界限,也只在一念之差。
邢建国曾经和许明坤是同事,当然很早就明白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