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金人,原本便对议和一事颇有争议,如今岳飞已死,金人之中主张一战而灭宋的呼声越发高涨,想方设法要挑起战事。刺杀各家质子,只怕也是这些人的主意。岳飞已死,是战是和,如今竟全操于金人之手,每每思及此处,朱逢春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压下心底的怨忿与恼恨。
温奇想了想,又道:“那个叫齐勇的武官,也是被利用的吗?”
朱逢春叹了口气。像齐勇这样不甘议和的武将为数不少,只是本朝制度,以文统武;本朝军制,将不专兵。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祸,固然得免;武将出征,诸多掣肘,也在所难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同僚之间相互猜忌,便是临敌应变,也须得听命于监军宦官乃至千里之外的官家,是以本朝虽号称养兵百万,靖康之变时却每每一战即溃,奋勇者再如何孤师血战,也难挽大势。如此情形下,齐勇诸人只能空有豪情壮志,徒留得满腔怨忿不平。
齐勇这些人难道就不明白,就算是质子死在临安城中,哪怕他们的父兄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也无法孤师北伐?何况,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了某一个子弟之死而押上整个家族甚至全军的性命前途的。
更何况,金人与伪齐挑拨齐勇这样的武官又或者亲自派刺客来刺杀质子,为的多半还是要离间这些质子的父兄与朝廷的关系,以便于从中取利。齐勇这些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利害关系呢?
只是这些话,朱逢春觉得还是不要对面前这个小小孩童说出来为好。
不过温奇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追问齐勇为什么会被利用,将被头拉到下巴底下,笑眯眯地道:“五舅舅,今晚多谢你了。”
朱逢春本想谦让一下,温奇身边跟着那样一群人,的确用不着他多事出手;但是想到那些人的身份和出手的狠辣,若真个在长公主的别院中冒了出来,倒是温家的不是了。
温奇这番道谢,他的确是当得的。
当下只笑一笑,拍拍温奇的头,转身离去。门外守着的邢嬷嬷,带着两名侍女,向他躬身施了一礼,目送他出了小院门,方才示意两名侍女随自己进去,守在外间,邢嬷嬷就在里间的罗汉床上打坐守夜。
朱逢春看看小院的院墙与房顶。那些惯于夜行的杀手保镖,想必正潜藏在某个地方看守。温奇此次入京,阵势可真不小。姬瑶光派了这样一群保镖暗中保护,八名温氏家将轮班明里跟随,姬瑶花则另选了四名嬷嬷八名侍女轮流守夜,还要将温奇扔到自己府里来,估摸着方攀龙也会被牵扯进来,哦,方攀龙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今晚他可不就及时站到了温奇身后?
方攀龙的宅第就在余杭水门附近。朱逢春带了温奇一路乘船前往,到了门前,登上埠头,就有方府家丁接了船只驶入侧门内去停泊,朱逢春与温奇径直去正门,门前早有管家候着,迎了他们进来。
这宅第自外头看去,也只寻常,及至进去,方知庭院深阔,房舍轩昂,大不同于平常人家。此处楹栏平直简洁,无雕梁画栋。庭前房后,一色尺许见方的青石板平平铺展开去,只在廊脚处种了各色高不及膝的花草,河道畔种了两行垂柳,越发显得这庭院开阔明亮。
方攀龙匆匆迎出来,朱逢春也不与他客气,拱一拱手,约略说一说昨晚遇到的刺客,提醒方攀龙注意温奇的安全,之后笑道:“方兄,小世子我可是交到你手上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还请方兄到时拨冗送一送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