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百余年的东南风这么吹下来,也不怪这座七层高塔终于撑不住要歪倒下去了。
方攀龙又道:“这些老藤,将塔身紧密缠缚,本应能对这座塔有不小的支撑作用,不过,西北面的藤蔓,邻近河道,又在阴面,自是比东南面的藤株生长更为旺盛。这种藤蔓,又比寻常种类更为紧密坚实,故而将整个塔身,拉得向西北倾斜。”
老藤加上海风,雪上加霜。
法昙禅师叹了口气:“这藤蔓生长日久,不少蚁虫赖之为生,是以历任住持,虽然顾虑过是否会有损塔身,也一直不忍铲除。只是依方施主如此说来,这老藤岂不是应该……”
一语未完,廊下忽地有人截断了他的话:“禅师且慢!”
方攀龙转过目光,忽然怔了一怔,廊下那人,竟然是苏苏!
苏苏今日妆扮得与街市上的姑娘并无区别,低绾发环,斜插玉钗,杏黄衫子,松花罗裙,罩了一件月白褙子。她的发梢微微卷起,眉目的轮廓深邃鲜明,迥异于众人常见的那种细眉秀目的江南佳人。秋风萧瑟,苏苏自廊下款款走出时,却令人蓦然间只觉眼前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苏苏身形飘忽,似乎转瞬间便已到了他们面前,合掌向法昙禅师问讯。大理举国信奉佛教,苏苏自幼耳濡目染,这合掌低头的简单动作,做得极其优美自然,在法昙禅师看来,显然比诸多临安女子要虔诚恭敬得多,虽然不知眼前这女子是何方人氏,神情之间,却已大有赞赏之意。
苏苏行礼完毕,盈盈起立,轻声说道:“禅师还请手下留情,这是苗疆的香血藤,能够在江南生长到这样巨大,真是佛祖恩赐。”
温奇已经低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香血藤是治痛风和跌打损伤的灵药!”说着艳羡不已地转向法昙禅师道:“听说这香血藤,年纪越老,药效越好,这三百多岁的老藤,一定管用得很,禅师,我先和你预定一点儿行不?开春就是家父生辰,这个寿礼,他一定喜欢!”
法昙禅师明白香血藤这等灵药对领兵大将的重要,自是满口答应。
苏苏又道:“亏得这临安城中,少有人识得香血藤的真面目,若不然,哪里还能容它长到今日这般模样。”
温奇立刻向身边两名温氏家将说道:“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免得大家都来抢宝贝,以后就没咱们的份儿了!”
苏苏“哧”地一笑:“小世子,听你这口气,难不成还想着让禅师每年都送你一点儿老藤不成?”
温奇笑嘻嘻地扯着法昙袍袖,仰着脸道:“禅师,我只要一点点,成不?”
法昙禅师能拒绝么?就算不看神武侯府的面子,也得看温奇身后的方攀龙的面子不是?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好奇,不知道这小世子与方攀龙究竟有何关系,居然能够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也能够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