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在京城林立的官邸中只能算是小门小户,主人未曾娶妻,又不好热闹,所以这间宅子的夜晚,显得特别地安静。
灯下坐了一个青年,手里拿了一卷书,看得很专心。片刻之后,他掩卷叹道:“阁下既然来了,府上的东西就请随便拿。我一介书生,这里无酒无肉,亦无色无财,恕不招待了。
外面的人也真的就大大方方的推门进来,微笑道:“招待老朋友一杯清茶也不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问剑山庄的沈公子居然变得这么小气了?”
青年抬眼,看见这人以后,重重地皱起了眉,半晌才摇头苦笑道:“温惜花,唉,我现在算是服了你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你?”
温惜花坐在他对面,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杯茶,叹道:“该说是我服了你了,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
青年把书收到一边,悠然道:“我也没有想过,还有再见你的一天。”
温惜花神情一敛,道:“沈白——”
青年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莫要那样叫我。”温惜花眉头一皱,那人微微地笑,又道:“不论你叫我什么都好,只是莫再那样叫我。因为我已不是沈白聿,不是问剑山庄的少主,也不是天下第九、吴钩剑的主人。”
温惜花道:“那么,你现在是谁?”
他道:“我现在姓楚,叫楚桐,你也可以叫我楚吟白。”
温惜花轻轻念道:“楚桐、楚吟白……听起来真是奇怪。”而后宛尔一笑,道,“叫不惯也无妨,我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叫你小白。”
楚桐苦笑道:“可否劳烦你换一个称呼,不然我还当你在叫隔壁小弟家养的狗。”
温惜花笑嘻嘻地道:“当然可以,等我习惯了你的新名字,我就不会这么叫你了。”
楚桐愣住了,道:“我没有误会的话,你刚刚说的习惯,莫非是指你要一直跟着我?”
温惜花拍手道:“没错!你还是这么聪明,一点就透。”
楚桐沉下脸,淡淡地道:“温公子,请问我可不可以说不要?”
温惜花笑道:“不要随你说,反正我从来也不听。”
楚桐实在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自己……”
“从来没见过温惜花这个人,”温惜花笑着接口,轻轻用茶杯点着桌子,柔声道:“小白,我早已说过,你现在才这样说,已经太迟了。”
温惜花第一次见到沈白聿时,还很年轻。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天下第一、还没有这么多的麻烦、还没有这么出名,但已经有很多人称呼他为公子。
温惜花出道得早,几乎在有记忆的时候,他已身在江湖。
有一年,衢州金刀门门主瞿正摆下擂台为女儿瞿明月比武招亲,瞿明月是出名的美人,自然惊动了江湖里许多的怀春少年。
从很久以前起,温惜花就喜欢明月。确切的说,他喜欢的是如同明月一般美丽而不真切的东西。所以,他也去了;即使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娶老婆,即使他只是想看那位明月小姐一眼。
那是个很美很温柔的春天,那时温惜花还只能算是个刚刚成人的少年,既没有尝过背叛的痛苦,也还不知爱情的甜蜜,更没有体味过这世间的苍凉。那时他真的还很年轻,很快活,很容易满足。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在人群里见到了沈白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