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道:“但你却识破了我?”
楚桐笑道:“这要多亏温惜花。”他发现说到温惜花三个字的时候,胡静身体轻轻一震,顿时明白了一两分,这女子只怕和温公子曾有过往。
他不探人阴私,也不相问,续道:“他告诉我那天在苏彩衣的小楼上看见假扮成朱嫂的钟快腿匆匆走过,这引起了我的怀疑。我和钟快腿约定,他老婆每隔一天送一匹布来,以报平安。他既然被要灭口的凶手吓破了胆,又知道胥家财雄势大必不肯放过追杀他,为什么甘愿冒险易容外出?”
胡静浅浅一笑,十分忧伤,又像自语又像相问道:“是啊,为什么呢?”
楚桐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出去见一个人,一个不合适、或者说不能出现在青楼的人。这样的人,我想来想去,除了夫人你,就没有别人了。”
胡静低眉敛目,无限轻愁的模样十分引人爱怜,她微微摇头,道:“我有次带着丫环去买胭脂,在街上看见他老婆,立时就起了疑心。追踪到叠翠坊后,心里更是害怕——像是这样避人耳目的办法,不是钟快腿可以想出来的,说明后面定有高人相助,所以……”
楚桐道:“所以你就想法接近他们夫妇,你既生得柔弱,又摆出一副意图鼎力相助为夫赎罪的样子,加之胥子常确实没有动作,终于还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此后,你就挑拨钟快腿来监视我,唉,那天晚上温惜花看见的夜行人定是他无疑。他告诉你我的情形之后,你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装作无意地把此事露给胥子常知晓。”
胡静木然道:“或许你不知道,那日我们就在居古轩陪翁老板饮茶,否则给个天做胆,胥子常也不敢如此之快的下手。”
楚桐轻嘲道:“该是你们夫妻鸿运当头,还是他们夫妻命犯太岁?这最后的起起落落,就不必我再说了吧。”
胡静右手一展,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间,她抬眼道:“这就是五寸一,就是它杀死了胥宝定。我嫁入胥家的那一天,曾在心里对天发誓,再不让此刃有染血的一日。怎知世事难料,势不由己……楚大人,你果然明察秋毫,刚刚所说句句属实,并无错漏。”
她这话前言不搭后语,楚桐却是心中雪亮,知道她死志已生。事情败露之后胡静表现平淡如许,若不是打算杀死自己远遁,就是已不再企望求生。他暗自轻叹一声,心有不忍,柔声道:“夫人,有何事我可代劳?”
胡静凄然一笑,道:“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另外,今日之事,请不要告诉第二个人。”
见楚桐点头,她苦涩的道:“我改了名字,只想一切重新开始,岂知世间并无‘重来’二字,一切都是自己骗自己的,你想重来,谁肯予你生路?从前我将他人生死操之于手,就终有任人摆布的一天……楚大人,我的真名叫做古青青,请你莫要忘记。”
楚桐道:“请放心。既然夫人报了真名,我也不该隐瞒,我本来该叫做沈白聿。”
胡静微微一震,旋即讪笑几声,凄然道:“好,好……你也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唉,为什么人总是想变成不是自己的人呢?”笑完,她落寞地转头向外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无限轻柔地道,“沈公子,天要变了,你早回吧。”
夏日的小雨说着就来,淅淅沥沥就这么洒了下来,楚桐走出胥府大门几步,听见里面似乎隐隐喧闹了起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躲雨,任由细碎的雨点打在肩上脸上,轻风徐来,只觉得一阵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