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人,要体力没体力,要冲劲没冲劲,还有什么资本在江湖上厮混?可要退隐江湖吧,兜里的那点钱又不够养老。杜贵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可那团火却又偏偏闷着,散发不出,憋得人撕肝裂肺地难受。他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去老宋那里碰碰运气。
说起来老杜和老宋的渊源还是蛮深的,从小在一个门派里习武,学的又同样是刀法,但两个人际遇却不相同。杜贵的父母当年在袁城多少也有点面子,所以他一出师就加入泾河会,成了有“编制”的帮派干部。宋朝源毕业后找不到活计,只能出来“单干”。但好在他胆子大,运气也不错,早些年组织了个小帮派,当上了帮主。虽说手下才七八个人,就占着两条街,但好歹也是个帮主。
这个决定让杜贵感到痛苦和尴尬。因为在十几年前,他和老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一番几乎是撕破了所有脸面的竞争后,老宋成功抱得美人归。要不是没过多久,那女人又把老宋蹬了,攀上了比老宋更高的高枝,使杜贵多少对他有些同情,这对师兄弟后来绝对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但就算如此,情份也再回不来了,最多也就比普通朋友亲密点,比起好朋友又要疏离点。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到“昔日情敌”手底下讨碗饭吃,老杜脸上就一阵阵发烧。但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去卖苦力摆小摊?杜贵在泾河会大小也当过香主,他可拉不下那个脸来。
“这不是老杜吗?怪不得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贵客要上门哪。快坐快坐,先喝碗酒。”看见老杜,老宋那叫一个高兴啊,热情洋溢得快要淌出来了。到底是师兄弟,又当过一段时间的情敌。老宋是真高兴还是假装高兴,老杜一眼就能识破。
“咋了?”老杜问。
“没事。”老宋把头仰到天上。
“到底咋了?”
“说了没事。”老宋抽抽鼻子撇撇嘴,顿了顿又悻悻补充,“没多大事。”
灌下一碗酒,老宋终于开口说出实话了,原来还是那份“整顿令”闹的。这次的整顿可不是走过场,白衣小段发了话,底下人根本不敢不认真。除了得罪了白衣小段的泾河会要解散,别的小帮小派,也必须限时并入七帮十八会,否则的话,一律剿灭。
听说是这种事情,老杜轻吐一口气,隐隐约约间还有些感到开心。当然,嘴上还是要安慰两句的。
“不就是要夺你产业吗?让他拿去。反正你也四十多了,前些年也赚到了钱,就当提早退隐江湖呗。”
老宋咂咂嘴,苦笑:“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道理我明白。主要是船漏偏遇顶头风。那女人前几天来找我了,说要么我给她三百万贯交钞,要么就要把小暖带走。”
老杜瞪起眼,激动了:“那女人居然还有脸来找你?刚把小暖生下来,往你这一丢她就跟别人跑了,这一跑就是十几年。现在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又要回来带小暖走。她还有没有点良心?”
“小声点。小暖在里屋睡着,别把她吵醒。”老宋“嘘”了一声,侧耳再听听里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长吐出一口气,“她这回就是来讹钱的。人家现在傍上了昆仑掌门,不打算跟我讲理了,要是我不给她钱,她就真敢把小暖带走。”
老杜眨眨眼,也怂了。对付那女人不难,但架不住人家“上面有人”。更何况那人还是昆仑掌门,是天底下排名前三十的权势人物,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还真是招惹不起。就是再憋屈,这口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老杜挠挠头,替老宋感到为难了。他知道,这些年老宋虽说是赚得不少,但花销也大,撑死也就有个百来万家产。如果他还是一帮之主的话,左挪右借好歹也能把这三百万贯交钞给凑出来,但现在……
“放心吧,我有办法。活人难不成还能让尿给憋死?”老宋大笑。
江湖中人,掌中有刀,胸蕴烈火。真横下一条心,不要脸、不要皮,还是有搞钱的门路。老宋喝口酒哈口气打了个长长的嗝,忽然目光炯炯地看着老杜。
“现在我手上就有笔大生意。成了,至少能赚几百万贯。你做不做?”
老杜一愣:“老宋,咱可不能走邪路呀。”
老宋笑得像马上要哭出来:“不走邪路,咱还有路可走吗?你就当看在小暖的面子上,帮兄弟一把吧。”
“可是……”
宋朝源握住杜贵的手:“放心吧,我都计划好了,不会有任何危险。只要你配合我,演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