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与交好,此时出了宫门,便没这么多顾忌,便问:“怎么?”
谢笙轻声道:“这马儿是我亲手养大的。”
徐渭……徐渭此刻是想嫉妒都没处嫉妒去,谢笙身为状元,此时朱皇后等人给他的所有特权,都可以用理所当然四个字来解释,他便只能翻了个白眼,去寻分给自己的马去了。虽然比不上谢笙的马匹血统高贵、与主人心意相通,到底也非寻常,当下十分满意。
谢笙打头走在街上,看着道路两旁挤满凑热闹的百姓,并上道路两旁客栈里站着的客人与贵女们,心中也涌出几分豪情,不免新得了两句诗。只是此时不是什么好时候,不能一一细细斟酌。
“新科进士来啦!新科进士来啦!”
前边突然有人喊了起来,谢笙等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便被一大堆手帕、香囊、鲜花给砸了个正着。
谢笙突然想起了掷果盈车的典故,小声同徐渭道:“得亏不是砸的果子,不攒咱们是该接还是该躲呢。”
此言一出,不止是徐渭,就连一旁的榜眼也笑了起来,看着谢笙的眼中诡异的带上了几分慈爱的意思。
谢笙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好悬没直接脱口而出,叫榜眼别这么看他。他心里瘆得慌。
路才走到一半,谢笙方才说的那句话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队伍,对于新科状元的惊人之语,有不少人细想之后,竟然还表示是这个道理,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谢笙不晓得旁人是怎么在背后传话,他只是在认真的寻着李氏等人所在的雅间。如今路程过半,他还没瞧见他们,便生怕是自己错过了。
倒是在瞧见李氏等人之前,谢笙还看见了两个熟人,正是云哲和他妹妹,云小姐瞧见谢笙打马而过,眼睛都亮了一瞬,转眼便抛了一枝琼花出来,可惜只是打在了马上,与谢笙的视线也只是一触而过。
待得谢笙离开之后,她突然抹了一把脸,同云哲道:“哥哥,咱们回去,总归是有缘无分的。”
云哲看得心疼,便只点了点头,护着她下了楼。
待到长街快要走完,周边店铺越来越少的时候,谢笙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子和!”
谢笙抬头看去,被吓了一跳,却原来不是他没注意的时候错过了,也不是他们没来,而是他们包了相对的雅间。
此时挨个过去,除了云淑仪新生的小皇子,其他几名皇子都齐了,在他们对面,李氏、温瑄、周祭酒等人聚在一处,正和谢笙打招呼。
谢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第197章 含桃
谢笙等人游完长街, 又回到宫中, 这一回,是在玉堂宫中设宴。玉堂其实是官署的美称之一, 每当新科进士新鲜出炉,都会在玉堂宫中设宴,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在宫宴上, 有进士尤善写诗, 有心出头,看到坐在前头的谢笙,便起哄说要献诗, 那人带着几分恶意,特意对着谢笙开口道:“谢状元为魁首, 自当由你开始才是。谢状元才高八斗,我等自愧不如, 只不知谢状元今次又要得何等名传千古的绝句,让我等黯然失色了。”
谢笙师从周祭酒不是什么秘密, 周祭酒不会写诗是出了名的, 所以往往也就有不少人理所当然的觉得谢笙作诗肯定非常一般, 想逼着谢笙作诗,来借此打击他。而此刻, 谢笙中了状元, 若能在此道上胜过他许多,岂不是踩着谢笙上位的一个好时机?
谢笙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宫宴上, 竟然也有人这么不长眼色的这么说话。
正常琼林宴作诗,谢笙自然不排斥,只是像这人一般,把谢笙高高架起,若不得了好的,岂不是说谢笙名不符实?
“绝句不敢当,千百年来,天下读书人甚多,能得千古绝句的也是有数,吾虽不能,抛砖引玉却够,”谢笙看了那打头起哄的人一眼,眼底并没半点难色,只有平静。他们也不想想,自己能一路考过科举,又连中六元,难道真的就半点不会写诗?可不见得。
谢笙想到自己适才在御街之上偶然所得,斟酌一番,又补上几句,才念了出来。
“好!”秦方第一个叫起好来,有些不屑的看了方才最初提议叫谢笙作诗那人一眼。
随后徐渭和榜眼也来响应,其他人自然也一同夸赞起来,毕竟谢笙这诗的确不错,尤其是他在御街上偶然所得那两句,已经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他以往的水平。
“虽非绝句,也是当世名品了,”一位在场的大儒捻着胡须下了定论。
而因谢笙诗中所作的都是方才的所见所闻,自然也没人觉得他能开天眼,预见到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做诗,可比提前在家写好了再拿来献宝高端得多。在场诸人此刻毫不怀疑,若是给谢笙足够的时间去完善这首诗,或许他还真能出一首流传千古的绝句。
如此一想,先前还有的一星半点的不平,也慢慢全部消失。
皇帝在上头见谢笙自己就解决了这事,还是靠文采漂漂亮亮解决的,心下满意,当着众人的面同严瑜道:“子和的诗是越做越好了。”
严瑜没看底下人,只笑着回答:“可不是吗,好歹当初进学时,他日日缠着老师不放,连英王兄的太傅他也去请教过的。”
英郡王是当初的太子,他的老师自然是先前的太子太傅。
皇帝和太子虽没明着帮谢笙说话,可就这么简单几句,就已经足够让那人白了脸,也让这一届进士明白了谢笙身上的荣宠之盛。
现任和下任皇帝都待他如此亲近,谢笙的未来,也就可以预料了。
一时间,有不少人看着谢笙的视线变得灼热起来,那些自以为隐晦的打量视线,让谢笙有些不爽。好在,徐渭秦方两个在他身侧,算有两个熟人,能说上几句。
在之后的会上,再也没谁特意说什么作诗之类的话,便是再想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也没拉着旁人,更没掰扯人家稍有欠缺之处。
尤其,再不敢借酒装疯,和谢笙不对付。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连皇帝都护着的人,难道真是能动的?
从那以后,这场宫宴才算是真正和平起来。先前说话那人早躲进了人群里,只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会有人认识他。
三年又三年,进士一拨又一拨。连每一届的状元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位极人臣,甚至过得穷困潦倒的也不少,更不要说普通的进士。
谢笙作为谢家人,姻亲关系庞大,即便他自己不在意,这些人也容不得有人这样故意针对谢笙。你要上位可以,谢笙却不能是那个踏脚石。这不只是谢笙的脸面,更是整个谢家的脸面。
那人就算不是寒门出身,将面临的,也必不会简单。
宫宴过后,谢笙果真没先出宫,而是跟着皇帝去了朱皇后处。
朱皇后一早便备下了谢笙爱吃的点心,原本还准备叫人用食盒装了等他离开前给他送去,此时见他过来,心中自是高兴。狠狠地夸了他一回,才说是等到夏日,蜀地进贡了枇杷来时,必会遣人给他送些去以作嘉奖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