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沈隽就意识到了巷子里有人,不过她并不在意而已。
这跳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越冰轮,和宁丛疏一起从拍卖馆闯到内城的越冰轮。
“崔九堂里明明一直都有人!我母亲崔九枝当年被那个老色鬼带回崔九堂,就因为她练武资质不错,长得又漂亮,他瞧中她的资质才收她为徒,后来她遇见我父亲,想要和我父亲一起离开秦城回家去,却被那老家伙发现,他直接将我的父母送给了伍援朝那个人渣!”越冰轮激动地眼睛都红了,瞪着卫姚的模样几乎要喷出火来。
卫姚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不是拿不定主意又或者容易动摇的人,在外作为一名少校,带着一队人做任务时,一向是大家的主心骨,可是现在,他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镇定。
“我并不知道这些事……”
“这城里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沈隽朝上看去,只见这家庭院的墙头上坐着一个少年,眉眼疏淡嘴角带笑,正朝这里看来。
卫姚皱起眉,他虽然本来并不认识宁丛疏,但这个比他看着小好几岁的少年总有令他不那么舒服的地方。
沈隽淡淡地朝他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都没打算理他,还打算继续往前走。
“哎——”宁丛疏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
“撒谎就是撒谎,根本不存在什么不是故意撒谎,因为撒谎这件事只有故意才做得出来。”沈隽回答他。
宁丛疏一噎,他跳起来从围墙上跟着她往前走,“真的,我没有都骗你,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
“所以你是真的会读心吗?还是真的要死了,真的要像个侠客那样一命还一命恩怨两清?”
宁丛疏沉默了。
他当然不会读心,也没有打算一命换一命。
沈隽冷笑一声,懒得再和他说话。
“当时我就发现,我很可能打不过你。”他说,“但是我不能被你抓走,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楼锦书看看闭口不言的沈隽,又看了看盯着沈隽的宁丛疏,“重要的事就是闯进内城来杀人?”
“当然!”宁丛疏毫不犹豫,“这是我要报的仇。”
沈隽冷冷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听故事。”
还不如好好看一下这座城到底有多少被撸来的孩子,再思考怎么将他们送回家去。
“我原本,也是被抓来的,在我四岁的时候。”宁丛疏忽然说。
沈隽皱眉,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的师父说我根骨绝佳,所以才会收我为徒,但是我那时候太小,根本还什么都不懂。”宁丛疏不管沈隽在不在听,自顾自地说起来,“就在那时,我认识了多年前被抓来后来在内城做力奴的苦庆叔叔。”
沈隽猜测,这苦庆大概就是车上那位肌肉壮男了。
“当时我每周只有一次准许到外城去玩耍,越家兄妹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家的事我就知道得很清楚……至于范姐姐的事情,我也没有撒谎。薛烟嫣其实也是内城的人,她一直隐藏着实力而已,只是看笑话一样让那丁卯做第一高手。除了她之外,拂慎道长也是内城的人,当年输给丁卯根本就是一种遮掩,他们内城的人,其实不适合做‘第一高手’,因为这个位置是很容易被国家那边关注的。”
沈隽仍然没有说话。
宁丛疏急忙说,“关于伍建国的事也是真的,银瑞已经威胁过他,他给银瑞打了一大笔钱,不过银瑞一进外城伍建国就知道了,他想杀银瑞,率先被我杀了而已。”
“还有花阙子,”卫姚似乎有些疲惫,闭了闭眼睛说,“他也是回来报仇的吧。”
“阙子的事你们根本没人不知道吧。”宁丛疏的声音带着嘲讽,“他是所谓被花家‘培养’的孩子,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蠢货才想得出这样的计划。”
楼锦书看了看沈隽又看了看宁丛疏,然后叹了口气,“总还有人不知道。”
“他们所谓的培养,就是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从小让他生活在父母双亡的环境里,与一个垂垂老矣的糊涂男人一起生活,让他从懂事起就要为生计发愁。悄悄教他练武,练得虽然是上等武学,对他却极其严厉,并不准许他使用,只是让他一日日挣扎着被人瞧不起欺负着长大——甚至最后,杀掉了与他相依为命的老人,完成最后一步锻心。”宁丛疏讽刺地说,恨不得直接翻个白眼,“还真以为是什么武侠小说的主角吗这么变态,强行给他安人设。”
卫姚苦笑,“对于花阙子来说,花家不是他的亲人,而是仇人。”
“难道不是吗?”宁丛疏平静下来,“他们将他抛弃,令他吃苦都可以算了,毕竟他身上有花家血脉,但杀掉与他相依为命的‘祖父’,又逼死了他的生身母亲,难道还想让阙子当他们是亲人吗?”
沈隽几乎要冷笑了,正常人会给自家孩子取名叫“瘸子”吗?不能吧……这什么怪名字,不要说家庭,这名字跑到学校都是百分之一千会被取外号嘲笑的好么。
看来那校服少年还真是有一段悲惨的往事。
“那你自己呢?”沈隽终于开口,“你可以告诉我,关于你有什么是没有撒谎的吗?”
宁丛疏怔了怔,垂下眼睑轻轻说,“我也是回来报仇的。”
“报什么仇?”
“有一个女人,她是花家逼死阙子的罪魁祸首,也是提议将他抛弃的人。同时,她是内城城主宁耘的夫人,她姓花,叫花素融。”
“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师父。”
沈隽停住了脚步,略有些惊讶,“所以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为了带我进秦城,且断了我外面的念想,不仅杀了我全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个都没放过,而且我叔叔家中三口人,以及两个还没嫁人的姑姑,统统被杀死了。”
为了带走一个徒弟,灭了徒弟满门,这种沈隽以为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故事真是醉了。
“你的师父对你好吗?”
宁丛疏从围墙上跳下来,“其实我说我要死了,也不完全是骗你。”
“什么意思?”
他忽然就开始解衣服,沈隽丝毫没有害羞的神色,平平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