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年原本也有些奇怪,昭安公主身为没嫁人的公主,哪能出宫独自居住,后头才晓得,她身为长公主,又早已及笄,独自居住在公主府本也是很合理的事体,只一般情况,公主未嫁人时还是给父兄留在身边居多。
昭安公主谢完恩,又站着与陛下说了两句话,横竖皆是些可有可无的话,看着快走的时候,倒是转头问起任丰年头上的钗子来。
她生的同陛下一般,叫人瞧着有些冷淡,气血又不好,还多了几分苍白柔弱,眼里仿佛对许多事体皆失了兴趣。只如今倒是转头问起任丰年的钗子,倒是叫任丰年有些惊讶。
她看着昭安公主,浅浅一笑道:“本宫也不知晓,只前头妆奁里看到了,便戴上了。总觉着日常总用些金的玉的,有些没劲,故而日常偶尔戴戴木钗,瞧着也沉稳清素。”
她看昭安公主的打扮便知,这位公主不爱贵重的东西,专爱清雅特别的,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任丰年把簪子拔下来,递给身旁的阿莲,又对昭安道:“公主若喜欢,本宫这簪子便赠你了,横竖也是身外之物,能博你开心也值得。”
昭安公主看着她浅浅笑了,点头道:“那臣妹便笑纳了,多谢皇嫂。”
任丰年被她一句皇嫂叫的脸有些发烫。到底她也不是皇帝的正经大老婆,让他这嫡亲妹妹叫一句皇嫂,确实有些害羞。
皇帝握住任丰年蜷在一起的手,一点点掰开,再与她十指相扣。他坐在上首瞧着昭安,淡淡点头道:“既已然谢完恩,便早些回去罢。日常也记着按时用药。”
昭安公主看皇帝,轻轻点头喏一声,莲步轻移便退下了。
昭安公主一走,任丰年眼睛亮了亮,拉着他问道:“我能不能日常去找昭安说话?”
她在昭安面前,也不会表现出多亲近的样子。只不过昭安长得像皇帝,在她眼里便有些面善,加上任丰年时常有些无聊,便想着偶尔也能找她说几句话。
毕竟比起同襄妃一道谈论天气,她宁愿试着同昭安一道处着。
她有时也实在太寂寥了些,仿佛生活里除了他,便没有旁的重心了,这叫她很不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话本子:果然年年不能没有我~
男主:那就全扔了吧。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虽说任丰年想与昭安公主交好,然而陛下却不怎么赞同, 道若她真的想, 那便把昭安召进宫来便是,只不能出宫门。
她不晓得陛下为何这般疏远昭安长公主, 仿佛这位小公主根本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似的。待陛下走了,任丰年纠结一下, 才问了近身侍候的阿莲。
阿莲一板一眼地把能说的皆说了:“昭安长公主出生后没几日, 元后娘娘便薨了,先皇另立了后头的敬敏皇后。昭安长公主虽是元皇后所生, 与陛下血脉相连,却自小养在敬敏皇后身旁, 故而与圣人相交的也少。”
有些话阿莲便是知晓,没有皇帝的准许, 也不能说太多。任丰年却悟出了几分, 与陛下相交的少,自然不会单着一个人。那这位公主,自然与敬敏皇后的孩子们相处的多些。
从前的事情, 早就究无可究, 宫闱秘事她更加不想多听, 这些事体听多了便像是站在照妖镜前头,只怕自己心里的妖怪, 也要给照出来。
她还记着当年头一次见他的场景,他那么高大的人,却那般落魄, 一双眼睛死寂平淡地吓人。任丰年自己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他到底是怎样才能落到当年的下场,种种奇怪的由头,她也穿不起来,更不晓得昭安公主和敬敏皇后扮了怎样的角儿。
至于敬敏皇后生的两个儿子是甚么下场,任丰年有所耳闻,但那也皆是传言,横竖都是死了,甚么死法她也没兴趣再多问询。
既如此,她还是不要同昭安公主多相交了,毕竟这位公主怎么看,虽都柔弱着,但她与同胞兄长的那些龃龉,她也不愿多受波及。
任丰年再想想自己,又什么值得高兴的。她只觉得失了自由,就算仅仅是在长安城了出行,都成了奢望。她有些乏力,偏偏仿佛找不着甚么点能撑着她,叫她找到继续精神的理由。
然而任丰年也并没有时间无聊,到了隔天下午,襄妃便主动来找她了。
任丰年歪在榻上偏头看她,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垂下腰边,慢慢起身,气定神闲理理袖口,笑道:“襄妃姐姐怎地有空来了?我方才正忙着,倒是怠慢你了。”
襄妃垂下眼,看到任丰年的竹枕下露出的一个书角,也淡淡浅笑道:“不妨事,我也不过来同你交代些事体。”
任丰年走路间,略有些薄透的裙摆显出她白皙笔直的腿,纤细而优美。任丰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腿怎么了,右腿微微弯曲,重心放到了左边,手掌撑着桌面,满脸睡眼朦胧,浑身透着一股懒劲儿。她拿了茶杯,轻轻抿一口,抬眼对襄妃道:“不知姐姐有何指教。”
襄妃看她的样子,又顿了顿,才轻声道:“你还不曾选秀时,后宫之事陛下皆交给我打理。如今你已身在妃位,陛下也说,该叫你学了做些事,我今日便想着来与你交代着。”
任丰年简直避之不及,她一点也不想打理后宫,更不想和他的一众妃嫔打交道,非常不想一句话绕来绕去从左绕到右打机锋,绕了半天她很有可能就被人绕进去。
反正就是相当无聊,还不如瘫在寝宫里看话本子,逗逗饼饼有趣,大不了就是被骂两句不晓事。
襄妃看她发呆,心里有些疑惑。毕竟这宝妃发呆的时候,面上甚么表情也没有,也不晓得再想些甚么。
任丰年回过神来,心里盘算两下,才对襄妃道:“这样啊,但姐姐也晓得,我出阁前除了帮着料理点小事,旁的也做不来,更遑论协理后宫之事了。不然,姐姐可找庄嫔一道,横竖你们二人平日里也亲近,一道料理事物,应当更有意趣才是。”
襄妃面色浅淡的像烟,唇色也很淡,整张脸上找不着重点,但又叫人莫名觉着很仙气。她看着任丰年难得笑了笑,摇摇头道:“庄嫔是甚么身份呢,自然当不起这份重任。妹妹也晓得,我身子不好,只当是给我分担些忧愁了……”
任丰年难得听她服软。她也算是晓得了,若非一定要做,不然以襄妃的傲气,能求这么些好话,那是做梦。
所以大约还是陛下示意的罢,他早就絮叨好几日,说她每日光养肉了,对身子不好,对心性也不好。
然而任丰年不肯主动做些甚么,大约他也只能这般了,但又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才示意襄妃来说。
反正任丰年最吃这一套,宫里最大的死敌(……)竟然低三下四,求她一起分担宫务。即便她晓得襄妃正常来讲,是不可能这般的,但不得不说,这是非常带劲了。
襄妃虽不愿交给她,但也不得不如此。她本就体弱些,平日里打理宫务也累,只她累的开心,只要后宫还攥在她手里,那她便在圣人心里有几分地位,只要她把事体办的漂亮,他总会知晓她的好处。
任丰年出现后,她才晓得或许之前,自己一向都是错的。她与陛下,更像是臣子和皇帝,事体做的好,他便赏她许多东西,叫六宫皆看着她的风光。
她的私库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屏风珠宝,她攒着这些,夜里睡不着,便点灯拿了单子细细看,仿佛每一样物事,皆攒着他给予他的信任和爱重。
但看看任丰年,她好像又明白了。
帝王都喜欢忠心得力的部下,但心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无论她性子如何,是不是能干聪慧,这些与陛下又何妨?陛下不是个会把偏爱深埋心底的人,他不喜欢她,甚至连碰都不碰,那只是因为不爱。
而任丰年大约是他偏爱的,故而陛下把这个小姑娘保护的很好,甚么事也不用做,抿嘴笑一笑,便有了她奢望半辈子的东西。
任丰年看她一张脸素得吓人,仿佛是大病将至的样子,心里纠结一小下,才道:“姐姐不若在飞游宫留个饭罢,我瞧外头天色也晚了,你再赶回去便过了饭点,对身子不好。”
襄妃本想拒绝,只她这副身子,实在是有些吃力,不用些热汤水,等会子路上再昏过去,便要闹笑话了。宫里人便是这般,根本没有的事体,也能给她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她想着,点点头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