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弟弟,虽然非是他所甘愿,性命却是葬送在了他的手中。
他永远都记得那孩子当时痛哭扭曲的面容,和望着他时候绝望而渴盼的眼神。
他拽着他的袍角,声音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低声的唤着他,“二哥——”
可是他也只是茫然的站着,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完全不能理解那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直至苏瑾让和苏杭那一众人蜂拥而至。
那屋子里乱作一团。
苏琦被抱了出去,所有人瞬间就风卷残云般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刻他就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从此以后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后来他也只见过苏瑾让一次,那个向来慈爱的爷爷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样冰冷,他没有动他,也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再后来他被送出去的时候就不曾见过他了。
几个月之后,那个老人也撒手人寰。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在祖父心里的分量,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可就算知道在那老人手里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在没有亲身经历那一刻的时候,他也宁愿自欺欺人的相信那是他的祖父,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适容面上的神情淡漠,平静的问道:“如果说是当初要拿你的命去换他的,你肯吗?”
“我自是——”苏逸脱口说道。
“可这世上却不会有那样的如果。”不曾想适容却是没等他说完已经打断他的话,“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也没有那么多的选择。你该庆幸你能活着,死了——”
到最后,她的话也没有说完。
即使活的再狼狈,再没有自我,再没有未来——
她却都始终庆幸自己还活着。
女人的目光突然游离了起来,苏逸看着,神思也突然跟着出现了一丝的恍惚。
他皱了眉头,视线定格在女人的脸上,试图从她的神情之间分辨一些什么出来,可却是什么迹象也寻找不到。
两个人默然静立在潮湿的冷风里,淡漠了所有的时间和过往的光阴。
三更过后,天色就越发暗沉了起来。
苏逸终于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试图去扯她的袖子,“走吧!”
适容下意识的侧身让了一下,然后下一刻,身后的堤坝底下,突然破水而出四道人影,带起大片的水花如浪潮般朝两人身上盖了过来。
水花间是闪着幽蓝光芒的利刃罩下一张巨大的网,兜头盖了下来。
苏逸的眸光一敛,手探出去的时候被适容一错,却不想他早就精确的算计好这一切的时机,顺手一把抽出她腰际弯刀,身子却是往前一扑,直接往她身上压去。
适容直觉的一掌拍在他肩头,将他推了出去。
苏逸借力,身子凌空而起,对着破空而出的刺客迎了上去。
对方会出手突袭是算准了他二人正在失神交谈,没有防备又没有兵刃在手,却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苏逸会精准的摸到了适容藏在腰际的弯刀。
苏逸手腕翻转,于空中凛冽的劈开一道闪电,瞬时就将扑在最前面的两个刺客开了膛,两人骇然惨叫一声,身体坠落,他却是没等对方落地,又踩着两人的身体借力一腾空,朝着紧随其后的两名刺客又迎了上去。
眼见着同伴殒命,那两人一时都有些懵了,身形一滞的同时就已经卖了破绽出来。
苏逸又劈了一刀下来,刚是又将其中一人抹了脖儿。
而另外一个,适容反应过来之后,就又扬起几枚暗器射了出去。
那人骇然的往后一个翻转,夜色中不确定他有没有被暗器打中,只听见砰地一声能水花四溅,他人就又跌入滚滚江流中,瞬间消失了踪影。
苏逸身上带着伤,又加上连夜赶路,本就虚弱,这会儿用了所有的爆发力伤人,之后自己也像是骤然断了弦,在空中突然失去支撑,也跟着往江面上栽去。
适容的目光一凝,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捞住他的一角袖口,用力一甩将他往后抛去。
苏逸的身子在空中一旋,再落地的时候就是狼狈趔趄着连退了好几步。
适容没说话,他却走过来,反手把手里弯刀递给她,“还你!”
适容一声不吭的收了。
苏逸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古怪的表情,惨然一笑道:“岷州城里已经闹的满城风雨,这会儿想必密信已经递送进京了,杀了他们灭口只怕作用也不大。现在你欠我的人情已经还了,就按照之前说的,你动手吧!”
适容一愣,微蹙了眉头看向他。
苏逸的唇角牵起一个微冷的弧度,那神色之间却是带着释然道:“与其成全了别人倒不如成全了你,你不是要带我的人头回去复命吗?我死在这里,日后追查起来他们也可以推脱是苏家叛军作怪,我和苏杭两败俱伤。”
只要能带了他的人头回去,自己就能有办法再次取信于皇帝,来化解此次事件的危机。
这本来就是适容提前计算好的。
苏逸说完,就坦然闭了眼。
男子的身形高大,江风袭来,将他身上灰色的袍角卷起,映出他脸上过于虚弱苍白的色彩。
适容用力的抿着唇角。
那些人要置她于死地,如果皇帝真的信了,她就是叛徒,剩下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