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侍卫高声答应着,随后小跑着去办。
然则战书递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大半天都没得到漠北方面的任何回应。
“对方的免战牌已经挂了整整三天了,听说昨天下午另外一个部落,金雕部落的族长也派遣自己的世子秘密潜返王廷了。现在他营中就只剩一个金雕族长坐镇,外带八万兵力。而且王廷那边正乱,想必军中更是无心应战的。”朱远山过来复命的时候说道。
褚浔阳回头看一眼桌上堆垒的厚厚的密报,唇角玩味的勾了勾,道:“他王廷方面还在僵持不下吗?”
“是!”朱远山道:“不过说到底,那些部族彼此之间都有私心,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当时属下遵照公主的吩咐,提前叫人传了卡塔世子的死讯给青狐族长知道,再加上后方又传来他留守在自己本族部落里的族亲遭人血洗,他急怒攻心之下,果然立刻传令埋伏在王廷附近的一万军队起事,困锁王廷,意图逼宫。”
当时拓跋云姬手中握着的却是两万王军,青狐想要硬碰硬的取胜并不容易。
若不是丧孙丧子,又阖族被灭,青狐族长是一定不会急着发难的,显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他要逼宫,拓跋云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双方剑拔弩张的就要开练,随后飞鹰族长就护送了拓跋淮安和卡塔的遗体赶到。
当时青狐族长就傻眼了,本来以为是拓跋淮安针对他们部族的阴谋,没承想拓跋淮安会和卡塔一起阵亡。
这样一来,本来在舆论压力下的拓跋云姬又挽回了声势,暗中掌控王军力量的阿木尔更是为了拓跋淮安之死大为光火。
虽然当时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以为拓跋淮安和卡塔是一同阵亡,死在西越人的手上的,但阿木尔忠心护主,理所应当就和趁火打劫的青狐对上了——
即使没有真凭实据,他和拓跋云姬都已经笃定的知道,想要谋夺王廷的,就是青狐。
只青狐族长神兵天降的万人军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青狐族长已经悔之晚矣,干脆就咬牙硬撑,只说是因为拓跋淮安灭他的族亲在先,他才要讨要公道,而对自己训练隐藏私兵的事,却是闭口不谈。
“他们双方各执一词,各族之间又互相观望,无人主持大局,本来就已经是够棘手的了。阿木尔一心想着替拓跋淮安报仇,云姬公主之前的苦肉计奏效,被他尊为主子,并且当场提议,要拓跋云姬暂代阵亡的拓跋淮安主持大局,先到战场上给拓跋淮安找回公道。青狐族长自然不肯答应,就咬死了,一定要他们先就青狐部落的灭族案给出一个交代。”青萝接着朱远山的话茬继续道:“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苍狼部落又站出来,要拥护拓跋氏的另一位王族子弟拓跋云石继任王位。众所周知,阿木尔在拓跋淮安所有的旧部从中享有很高的声望,一旦暂时按照他的意思走了,后面就很有可能真的被拓跋云姬夺权。青狐瞅准时机,族长突然就一改之前的姿态,也站在了苍狼的一边,合力拥护拓跋云石。现在他们三方、两个阵营,互不相让。云姬公主身为女子,本身就是她的劣势,若不是因为手中握着两万王军先占据了王廷,恐怕这会儿早就凶多吉少了。”
拓跋云石时年不过十岁,是老漠北王的一位妾室所生,据说十分蠢笨,到了十岁了也就只知道玩乐。正是因为如此,拓跋淮安觉得他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所以才没有动他。
“苍狼的意图十分明显,不过就是打着操纵傀儡控制王廷的如意算盘罢了!”褚浔阳冷笑,神情之间满是鄙夷,“本来拓跋淮安坐着王位,苍狼作为他的母族,受到庇荫,虽然不及青狐那般风光,但是较之于其他几个部落,却是享尽了好处。现在没了拓跋淮安,看来他的心反而是跟着大了。”
“是啊!”朱远山感慨着叹息一声,“现在咱们屯兵在此,漠北王廷就算内斗,也都各不安心,应该马上就会有人按耐不住,要真刀真枪的动手了。”
褚浔阳看着远处天际已经升上来的星光,略一沉吟,就转身取过挂在屏风上的马鞭道:“不等了!今夜恰巧无风,拓跋云姬和本宫好歹也算是合作一场,本宫便就做她一次的东风吧!”
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如是一卷红色的飓风,大步出了帐篷。
*
漠北王廷。
漠北草原上这座唯一的建筑物,灯火彻夜通明,光芒璀璨,如是落在这空旷草原上的一颗最耀眼的宝石。
过去的千百年来,所有漠北的族人心中都有一个信念,他们是得它庇荫才得以安享太平,安居乐业的。
但是这段时间,短短的几天之内,这座王廷的存在已经成了一个危机的信号。
草原边境上,西越人大量屯兵,而这里,几个部族的首领却在为了抢夺这座王廷内讧。
青狐和苍狼各自屯兵一万,守住了王廷的东西北三面,王军两万,则是形成铁血壁垒,死死的守住了王廷建筑的各方入口。
白虎部落被囚,飞鹰只堵在正南方向静观其变。
是夜二更,守住三面门户的青狐、苍狼两部突然调动军队,连成一气,直接逼到了王廷脚下,要和占据它的拓跋云姬当面对决。
拓跋云姬被大批武装起来的王军护卫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而下,面目清冷,听了两部义正词严的一番游说之后,却是油盐不进,直接冷笑了一声道:“我不管你们说什么,眼下大敌当前,我五哥又尸骨未寒,不是你们在这里争权夺利谋夺好处的时候,不管是谁要占据王廷,也都得先给我退开一步,万事都要等击退了西越人,替我五哥报仇之后!”
“云姬,你一介女子,懂得什么?”开口说话的新的苍狼族长正是拓跋云姬的亲舅舅,彼时他和青狐连成一气,高坐在马背上,几乎是义愤填膺道:“蛇无头不行,越是这个时候,就更要先推新王上位,也才能更加名正言顺的指挥王军和西越人对抗。你若是真为了王廷和漠北十数万的族人着想,就赶紧说服阿木尔让出王廷,早点让云石继任王位,也好重新联合族人,再给王上报仇雪恨!”
这里守护王廷的王军虽然说是以拓跋云姬为尊,但谁都知道,最起码到目前为止,真正掌权的人是拓跋淮安的心腹阿莫尔,那些王军最终还是听命于他的。
“我什么都不懂?我看舅舅你才是老眼昏花,不知所谓了。”拓跋云姬冷笑,毫不留情的顶了回去,“你说要云石登临王位来统帅漠北联合抗敌?他到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连一把钢刀都拿不稳,你要推他出来主持大局?莫不如说是你怕了西越人,劝着我们直接将整个草原,整个王廷让给他们的好!”
“云姬,你胡说八道什么?”苍狼族长脸色涨红,当面被晚辈驳斥的面子扫地,勃然大怒道:“你不准云石继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的什么主意,你这丫头,是仗着王上以前宠你,心也渐渐的大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漠北草原上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一个女人,也万没有代替拓跋氏占据王廷的道理。你再这样不知轻重,就别怪我苍狼一族不顾念血脉情分。”
“情分?”拓跋云姬听了笑话一样的再度冷笑出声,“从你和大逆不道的青狐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早就忘了自己和我拓跋氏的情分了吧?青狐豢养私兵,又胆敢诬陷我们的王,公然率兵围困王廷。他是什么居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去和他联合起来,意欲打压于我?你们要夺权,就明说!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哪怕只是为了我五哥的在天之灵,哪怕是和这座王廷一起毁于一旦,你也休想将我拓跋氏养做你的傀儡。”
“你——”苍狼族长被她呛的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你们拓跋氏的姐弟之间要互相争位夺权,我不管,但是漠北族人都最是耿直忠义的,我青狐族人舍生忘死,前来王廷支援你拓跋氏抗衡西越人,你拓跋氏又是怎么对我的?”青狐族长忍无可忍的嘶声吼道,虽然他本身不过阴险狡诈的一个小人,但是想着族亲被灭的仇,是真的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他抹了把泪,眼中神色愤恨又恶毒,“拓跋淮安不仁不义,我现在要替自己的族亲报仇雪恨,哪怕要担上不忠的罪名我也认了,将来到了地下,我自会向老王磕头赔罪。今日我不与你废话,既然拓跋淮安那奸贼已死,那我就叫你替我青狐的族人偿命,血溅当场!”
他本身已经是花甲之年,此时孑然一身——
这一张同情牌是打的相当精妙的。
不说是远处观望的族人妇孺,就是拓跋云姬身边护卫的王军里头也有人频频皱眉。
“你这是欲加之罪,横竖不过红口白牙一句话!”拓跋云姬心中焦躁不安。
飞鹰部落的一万人袖手旁观,只在观望,她手上掌握的兵力和青狐、苍狼两组旗鼓相当,她是不怕这一场恶战,但却还是不想两败俱伤,让这么多的族人跟着遭殃的。
青狐族长却是不管这些的,把握时机,冷哼了一声,直接振臂一呼道:“给我把这个霍乱王廷的女人杀了,有什么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
“是!”青狐族人正在义愤填膺的时候,大声应诺,就举着武器要蜂拥而上。
拓跋云姬后退一步,她身边王军也早有准备,立刻就要往台阶底下冲去,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指着正南方向的旷野之地,惊呼起来,“火!那边好大的一片火光!”
众人俱是一惊,回头看去,果然就见那一眼无边的草地上,大片的火光连绵而起,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是褚浔阳终于等不得的放火了?
她要一把火烧掉草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