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失神的空当不长,只那么一个瞬间,但褚浔阳还是明显察觉了异样,心思微微一动,立刻便是有所顿悟。
“启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浔阳眼下身子不适,被是动了胎气了,怎么能马虎大意的跟着你们来回折腾?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宣城公主回转身来,不悦的开口。
褚浔阳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暗暗惊诧——
只冲宣城公主方才那一个瞬间的反应她就能断定,她的出现和风启有关,但真正想不通的却是风启手里居然能握着宣城公主的把柄?并且逼她就范?
要知道,这老太婆做事,可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
“姑奶奶,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而是老五等不得了!”马车里,风启如是说道。
这回就连风梁都被他这前后矛盾的态度弄的摸不着头脑。
宣城公主已经再度开口道:“浔阳身子不适,本宫不管你们谁是谁非,这里是镇国公府,在本宫开来,什么也比不得我荣家的子嗣要紧,你们要强行带浔阳回宫?本宫就第一个不答应!”
定了定神,风梁还是乐的顺水推舟的,“姑奶奶,其实父皇真正要问的,就只是老二的事情,请定国公主过去,就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您又何必动怒,这么的——”
“什么都不必说了,浔阳既然嫁进了镇国公府,那就是我荣家的人,她的事,本宫做主!你就回去和皇上说,这都是本宫的意思,要将她留在府上养胎,皇上要问话,明儿个本宫自会亲自陪她进宫,把一切都当面说个明白!”宣城公主的语气中也带了明显的怒气。
她说着,扶了王嬷嬷的手,转身就走,“回府!”
风梁被这食古不化的老太婆气得不轻,又不能动强,最后只能转向了风启道:“老二,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本王这个做兄弟的不关照你,定国公主不肯出面替你澄清,恐怕今天这事儿你是不能善了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呵——”马车里,风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突然道:“褚浔阳,你怎么说?到底要不要进宫去给本王做这个证明?”
这话,已经显而易见有点儿威逼的意思。
褚浔阳弱势再听不出其中玄机,那她也就不是褚浔阳了——
风启不会毫无理由的突然改了主意,他突然又执意要将她一起拉着进宫——
这就只能说明,如果她留在镇国公府,会有比进宫更加凶险和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宣城公主似乎也隐隐的有了这种感觉,肩膀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震,也跟着止住了步子,回头之后,却是恼怒叱道:“你们这是一定要和本宫对这干吗?”
“本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姑奶奶你一定要不放心定国公主的话,那就不妨也一起跟着进宫,也好随时关照,别让她有个什么闪失!”风启说道。
宣城公主的脸色已经演变的十分难看,死死的盯着那辆黑洞洞的马车。
褚浔阳想了一下,也就顺水推舟了,一扬眉道:“既然二殿下你一定坚持,又不惜纡尊降贵亲自走了这一趟,本宫也就勉为其难,给你这个面子,随你走一趟就是!”
她转身先上了马车,然后回头看向站在外面的宣城公主,笑道:“我去去就回,天色晚了,祖母您——”
“算了,本宫也跟着一起走一趟吧!”彼时宣城公主正版闭了眼睛捻佛珠,脸上表情看不分明,说完也跟着上了马车。
褚浔阳虽然料不准她的具体用意,但也没说什么。
风梁虽然觉得她碍事,到底也不能强行赶她下车,于是也就忍下不提,直接翻身上马,一挥手道:“走!回宫!”
御林军立刻整装,调转了一个方向,匆匆前行。
那边一座废弃宅子墙壁的暗影里,风邑负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冷淡又玩味至深的笑容。
“殿下——”他身边黑衣人看着那一队阵仗庞大的人马逐渐走远,惊愕不已,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道:“你不是说他不会——二殿下不是明知那是个圈套,怎么还会要把定国公主卷入其中?”
风启此行的目的,绝对是为了劝阻褚浔阳随便露面的,这是风邑之前就笃定给出的推论。
在他心腹的眼睛里,自家主子从来都是算无遗策的,而本来风启的举动也恰是证明了这一点,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临时变了主意——
不仅自己甘心入局,还顺带着把褚浔阳也拽了进来。
这——
已经完完全全的违背了他的初衷了。
那黑衣人是大为意外,不由的就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风邑面上表情却分外平和,忽而不无遗憾的闭了下眼,叹息道:“被他发现了!”
“什么?”那随从一愣,脱口问道,一时半刻倒是没有反应过来。
“说到底,他和本王之间会有什么了不得仇怨,一定要逼得本王下这么大的本钱对他出手?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猜到,本王针对他的目的,其实就是冲着褚浔阳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铤而走险,明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也要赶来阻止褚浔阳露面。”风邑说道,按理说自己筹谋的天衣无缝的意图被人识破,放在水的身上,都能构成勃然大怒的理由,他的神色之间虽然略有遗憾,但更多的却是一丝欣赏情绪,淡然笑道:“可是他方才已经反应过来了,本王既然把隐藏在褚浔阳身后那么隐秘的他都给翻出来,并且加以限制——”
风邑说着,就又兀自摇头,怅惘的叹一口气,转身往那光线阴暗的巷子里走去,“风启大约是觉得,与其放褚浔阳在镇国公府,交给她的那些侍卫保护,还不如将她带在自己身边会更可靠一些。宫里的情况就算再如何的凶险不明,把褚浔阳带在身边,也能方便他随时应变,总好过将她放在一个鞭长莫及,不能时时照顾到的地方。在这一点上,他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若说放在以往,褚浔阳未必就需要任何人施以援手来帮她渡劫,但是眼下的情况特殊——
她有孕在身就有了弱点和限制,再不能随心所欲。
风启应该就是被方才的事情提醒,这才改了主意,并且突然意识到——
这个时候,身怀有孕的褚浔阳留在镇国公府,并没有十成十的安全保障。
他既然不肯就范,风邑虽然觉得遗憾,也只能重新变更已经拟定好的策略了。
他脚下步子走的不徐不缓,那随从却还是百思不解的喃喃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二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再出手维护定国公主?”
如果说之前那一次行此事件,他还做的不显山不露水,几乎连风邑的眼睛也蒙蔽了过去,那么这一次——
他要维护褚浔阳的意图,就实在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风邑的脚步突然顿住,回头又往那街口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目光沉了沉,“他的智谋胆量都不输给君玉,可偏就和君玉一样,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那个丫头身上,实在是——”
可惜吗?
延陵君因为褚浔阳的缘故,最终背弃了他,没有站在他的阵营里,他的确是善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