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年龄没关系,身高不满一米四都不能坐。”对方铁面无私下了判决,桑白再度看看赵纪宁,摇摇头,眼神变得无比惋惜。
“那完蛋了,看来你未来几年都坐不了了。”
“.........”
从售票口出来,桑白美滋滋拿着自己的那张票,再看了眼旁边这个拖油瓶,目光在周围一转,不假思索地指向右手边那个甜品屋。
“你去那里等我吧,我玩完了就下来找你。”她兴奋得紧,迫不及待地就领着赵纪宁过去。
把小孩安置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桑白给他点了冰淇淋和小蛋糕,一起端过来放到赵纪宁面前后,她充满期待地朝他挥挥手,欢快地朝过山车奔去。
“我走啦,你好好呆在这别乱跑~”
赵纪宁小身子端坐在高椅上,双腿腾空,看着那道女生的身影欢快地远去。
盛夏阳光明艳得过分,外头金黄明亮,她白衬衫的下摆被风鼓起,像是一只迎风而飞的凤尾蝶。
过山车全程两分半,排队花去十几分钟,从坐上到落地也才短短一百多秒。
桑白扶着栏杆下来,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反胃想吐,两条腿还在打颤。
她回想着方才“毕生难忘”的独特经历,恨不得穿到半小时前还在买票的自己身上,打醒满怀期待的那个人。
活了二十年,桑白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原来她恐高。
没错,上辈子的桑白被限制了一切刺激性的活动,别说过山车,碰碰车她都没有坐过。
今天一上去系上安全带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待等到车子缓缓前行至高点俯冲下去时,桑白脑子顿时嗡嗡直响,神思空白,心脏一下从胸口提到喉咙,接着全程就没放下来过。
在迎面刮来的呼啸狂风里,她早已宕机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她双目呆滞,嗓子叫得冒烟,扶着墙没走两步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抬起头时眼里都冒出了泪花,视线朦胧中,她在正前方看到了一道熟悉人影。
桑白再次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来人,相隔半米处,赵纪宁正站在那儿,微歪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那乌黑透亮的猫眼里微微困惑,仿佛在说,“不是说好的一点也不怕高?”
没两秒,他打量的视线下滑,落在桑白扶着墙的那只手上,认真端详过后,目光再度对上桑白,安静沉默间,仿佛又在说。
“做人凡事都要量力而行。”
桑白一瞬间深呼吸,费力站直身子,微昂着头垂下眼皮俯视他。
“你怎么在这儿?”勉强端着家长审问的威严语气,却抵不过起伏不定的喘气声。
赵纪宁没有回答,只是停了会,抽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朝她展开,掌心中静静躺着一个冰淇淋甜筒的三角包装纸。
他没有任何多余表示,桑白却秒懂了。
哦,原来是东西吃完了,所以出来找她。
桑白找到合适的理由,立刻教训,“就算吃完了也不能一个人出来乱跑,你又不会说话,又不认识路,万一走丢了怎么办?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操心家长,情感充沛的言辞间,桑白悄悄调整着呼吸,若无其事地朝前面树下的长椅走去。
双腿还是虚软的,惊魂未定,她此刻亟需休息。
一边教训着赵纪宁,桑白一边不留痕迹地挪到了椅子前,她迫不及待坐下,浑身终于松懈。
“好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她瘫在上面,扯起袖子擦汗。额上不仅是吓出来的冷汗,还有刚才那番惊险情形引发的后遗症。
桑白为自己天衣无缝的演技庆幸的同时偷偷出了口气,忍不住把脸转向另一边小声嘀咕,“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胸脯,刚要把头转回来时,眼光瞥见了一旁的人。
赵纪宁坐在长椅上,微垂着头,他以为桑白没有发现,偷偷地撇过脸,朝无人的那侧牵了牵嘴角。
桑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顿住半秒,她难以置信叫出声。
“赵纪宁!你竟然在笑我!”她不可思议,瞪大眼,震惊好一会。
“你竟然嘲笑我。”桑白禁不住重复了一遍,盯着他,须臾,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逆、子。”
赵纪宁:“.........”
桑白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小冰块竟然会笑,她更没想到,赵纪宁的第一次竟然是因为嘲笑她。
老母亲的尊严碎了一地。
桑白气鼓鼓的,也顾不上玩乐,完成任务般带着赵纪宁坐了旋转木马碰碰车顺便咔嚓几张照片,发到家长群里,大功告成。
夜色降临时分,两人准备打道回府,桑白在查看手机里的群聊消息,今天格外热闹,大家都在往里发着孩子照片,不少养眼的亲子组合。
她看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身旁赵纪宁亦步亦趋的脚步,他怀里抱着在纪念品商店桑白随手给他买的一个兔子玩偶,回头看了眼身后夜幕中五光十色的旋转童话木马,脸上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恋恋不舍。
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园,第一次坐旋转木马,第一次玩这么多奇怪有趣的游戏。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特别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