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片繁华的集市后不久便来到了死者租住的地方,集市里茶肆、酒楼、饭馆、商摊、武术杂技场地应有尽有,站在死者门口都能听到集市中嘈杂的吆喝声,扭头看到这一块闹哄哄的地面,段飞忍不住向前来督案的通判张大人道:“大人,死者真的是一个监生吗?他难道没听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
张正嵩笑道:“那不过是一个捐监罢了,捐了钱进国子监混个出路罢了,又岂会有心真的读书,不过平日这里也没有这么热闹,这不,五月初五端午节刚过,所以唱戏的玩杂耍的人多了点儿。”
“原来是个花钱买文凭的二世祖啊。”段飞恍然地点头,记得自己当初也有不少大学同学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真正想读书的人自然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那些不差钱的花花大少从不去上课,租住的地方就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了。
进了一个小院,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死在房里,他仰天而卧,胸口被刺了三刀,血流得满地都是,经验丰富的仵作很快就将他的死因报了出来:“死者被连刺三刀,刀刀命中要害,第一刀刺中肺,刀还未完全拔出便扭转着再一刀刺入肝脏,拔刀时再次扭转刀身,导致死者肝脏受创严重,第三刀拔出后直=插心脏,导致死者当场身亡,凶手手法熟练相当残忍,从血液凝固的颜色来看,死者应该是天亮之前死的,死者面上有新鲜抓痕,怀疑系凶手所为,手臂、掌心皆有伤痕,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些都是在打斗中挡架对方凶器受的伤。”
死者是一个监生,而且是个捐监,也就是花钱就能拿到毕业证(监照)的学生,家里是很有钱的,石斌他们小心地避开地上血迹将房屋搜查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难道是入室劫财杀人?
应天府通判张正嵩在一旁监督着,他听了仵作和石斌他们的话,见段飞并没什么表示,忍不住说道:“段捕头,这莫非是一起入室偷窃惊醒主人后的劫杀案?”
“大人高明,这案子看起来确实如此,不过……”段飞目光望向站在一旁哭啼的老仆道:“你说卯时起来叫主人起床时从门缝中发现主人倒在血泊中,家中丢失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那老仆眼睛都哭红了,他张着一双水泡眼,凄凄地说道:“我每天一早都要叫起少爷去国子监读书,老爷为了让少爷读上书花了不少钱,前儿个老爷才着人送了包银子过来,约莫有五百两,这两天至多花了十来两,其余的定是被贼子劫走了。”
“五百两银子,那也不少了……”段飞的脸一冷,突然喝道:“你为何对本官撒谎?可是你见钱眼开把你家少爷杀了?”
“没有……我,我冤枉,大老爷,我冤枉啊!”老仆知道在场的官里面通判最大,他两下爬到张正嵩面前,向他哭告起来。
张正嵩浓眉一挑,向段飞望来,段飞冷笑道:“从卯时到现在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倘若你一直哭到现在两眼红肿成这个样子倒也正常,不过……本捕头阅人多矣,难道连真哭假哭,假悲伤真恐慌都瞧不出来吗?看你双眼无神、眼袋漆黑、面色蜡黄的样子就知道你经常通宵不睡,倘若你就在隔壁住着,怎可能听不到你家少爷的呼救声?难道你见死不救不成?你还是乖乖老实交代吧,再敢撒谎我便叫通判老爷掌嘴了。”
“我……”老仆浑身一阵哆嗦,终于俯首交代道:“我错了,我不该夜夜通宵去玩马吊的,否则少爷也不会死,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老仆嚎啕大哭起来,这回才是真的伤心哭泣,这种察言观色的小伎俩张正嵩自问也能做到,他沉住了气,问道:“段捕头,现在又该如何?”
段飞道:“大人莫急,我还有话要问他。”
段飞朝那老仆喝道:“别哭了,你家老爷派人送来银子的事情有谁知道?是不是你把银子拿走了?”
老仆哭道:“没有谁知道了,我虽然好赌,但是对老爷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为了这些银子杀了少爷,我就住在一旁,大人不信可以去搜。”
段飞叫来当地保甲,保甲证实道:“今晨我正在街上巡视,听说这里死了人就立刻赶过来了,从门缝里看到尸体之后我们没有立刻进入,而是报告了上元县,直到大人们来之前才从侧门进房,打开了反扣着的大门,屋里东西没人动过。”
郭威补充道:“头儿,正门侧门都没有发现撬痕,也没有丝线机关。”
石斌道:“南北两面的窗户上也没有撬痕,墙头之上也无攀爬痕迹与脚印,难道凶手是飞进来的不成?”
第〇八六章 【神捕名扬】
经历过海安镇一案的他们首先怀疑的就是武林中人作案,不过段飞并没有这么快下结论,他在房里转了一圈,现在已是三伏天,天气从从早到晚都闷热难耐,因此房间里的南北两扇窗户始终都是开着的,凶手很容易便可以进屋,只不过外墙高达三米,要想没留下任何印痕地爬进来可就有点难了。
段飞又来到屋外小院,他仔细地观察地上的血迹以及搏斗的痕迹,只见屋外也有点点血迹,从正房延伸到了偏房门口,在正房大门上段飞还找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模糊脚印。
段飞仔细观察了一下血滴形状,心中突然一动,他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随后来到围墙下,顺着墙根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大约才三寸长的脚印,这显然不可能是死者或他的老仆留下来的。
看到这只小脚印,石斌脱口惊呼道:“莫非凶手是个女盗?”
“不要轻率地下结论。”段飞瞪了他一眼,说道:“裹脚的女人路都走不稳,可能一跃三米翻过围墙吗?”
石斌讪笑着躲到了一旁,段飞在捕快们身上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捕快道:“你,到我面前来。”
那捕快莫名其妙地来到段飞面前,段飞又把仵作叫了来,递给他一根短棍,说道:“你给我比划一下,凶手那三刀是怎么刺进去的,注意角度别弄错。”
仵作见那捕快与死者差不多高,明白了段飞的意思,随即拿着那根短棍比划起来。
经过比划,大家都了解到那三刀前两刀都是从下而上刺入死者胸口的,第三刀却是从上而下,如此一来段飞心中便有了个底,他豁然转身道:“张大人,我已经知道凶手的概况以及杀人的过程,凶手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矮小,有可能是侏儒或是小孩,他负责潜入偷盗,另一个人高约七尺,孔武有力,高壮者把矮小者抛入围墙,矮小者翻窗而入偷盗时被主人发现,后逃出来推开门栓打开大门,高壮者拔刀而出向死者冲去,死者曾经跑到旁边的偏房试图叫醒仆人求救,没想到这个仆人却从侧门溜出去赌钱了,他只好边抵挡边逃回正房,并试图关门阻盗,结果被高大的凶手一脚踢开房门追入房中连刺三刀而死。”
这番分析终于让张正嵩有些动容,他说道:“不错,段捕头果然高明,不过我还有些疑问,凶手的高矮已经推断出来,可是行凶过程你是如何推断得有如目睹的呢?”
段飞说道:“这个稍后我再向大人解释,现在请大人先下令抓捕凶手,凶手共有两人,其中一人约有七尺高,身体强壮,另一人至多三尺高,是个侏儒或小孩,男女都有可能,他们有可能是杂耍艺人,至少昨天曾经在刚才咱们路过的那个广场上讨过生活,最有可能的是踩高跷、爬杆之类的艺人,凡是体型相似,能够让身体高过三米以上的,都可以带回来问话,还有,凶手很凶残,前往抓捕的人要注意自身安全。”
张正嵩把命令分派下去,段飞这才向他解释道:“大人,地上的鲜血不仅可以告诉我们死者逃跑时的路线,也能告诉我们他前进的方向,大人仔细观察血迹应该可以发现它们都是朝一个方向的,这说明死者是在离开偏房之后才受的重伤,脸上被抓伤是不会流那么多血的。”
张正嵩仔细看着地上的血迹,段飞又道:“不信大人可以叫人端一碗水来,我们手指沾水向地上挥动,向前或向后滴落的水迹方向是正好相反的。”
“我明白了,段捕头观察入微,果然不愧神捕之名啊。”张正嵩想想就明白了,这个东西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发现,但是偏偏在此之前他却忽略掉了。
“神捕?段飞才入公门,岂敢当此称呼,张大人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段飞睁大了眼睛诧异道。
张正嵩笑道:“短短一月之间便连破几个大案,更在三日之内破了扬州淳安县的连环凶案,段捕头之名已传遍应天,今日若是顺利抓到本案凶手,恐怕你这神捕之名就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你这是名至实归,也就不用客气了。”
“下官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子,实在是是愧不敢当啊。”段飞汗然道,是谁想害他啊,有这么起名号的吗?这不是把他往火山口推吗?神捕哪是那么好当的啊!
两人一个吹捧一个推拒,拉锯似的来回几趟,突然,门外传来欢呼之声,几个捕快扭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大声禀道:“张大人,段捕头,凶手已抓到,他们还在那广场上表演,见我们一路搜过去,那大个儿丢下木桩就跑,上面正在表演的小个灵活得像只猴儿,他从三丈高的地方跃下来竟然毫发无伤,弟兄们一起冲上,将他们两人一起拿下了。”
张正嵩佩服地看了段飞一眼,心中松了口气,这个案子换个人来或许也能破,不过未必有这么快,这个段飞确实有几分本事啊。
“可有人受伤?”段飞问道。
那捕快答道:“众兄弟没有受伤,倒是木杆倒下时砸伤了两个走避不及的百姓,都是擦伤,不碍事的。”
段飞点头道:“那就好,张大人,这个案子已经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上元县处理吧,我这就去向马大人复命,张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张正嵩道:“你等一会儿,我与你一起回去向马大人交差。”
张正嵩匆匆问了下案,那对父子倒也爽快,竹筒倒豆子般招了,一切果然如段飞所判断的那样。
这对父子玩的是一种结合了顶高杆和爬杆两样杂技的绝活儿,父亲在下边用胸口、肩膀、脑袋、背脊交替顶起高高的木桩,儿子就像个猴子一样爬到木杆最高处做出金鸡独立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吸引人围观掏钱。
这个杂技要求双方配合良好并且需要有良好的平衡感,因此在平时两人走路的时候当父亲的都经常把儿子扛在肩头,甚至弄个短杆顶在肩上,让儿子高高地站在上面,这样可以随时保持平衡感,而且很能吸引眼球,昨天下午收摊之后做父亲的就是这么高高地顶着儿子招摇过街的,当时死者正好在房间里点银子,因为天热窗户大开,死者也没料到围墙这么高居然还有人能看到屋里,结果那个父亲一时财迷心窍,半夜把儿子丢过围墙来偷钱,一切便不可阻挡的发生了。
张正嵩将犯人交给一直在旁边呆着的上元县令,与段飞一起向应天府衙门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