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来了?”段飞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倘若我有杨大侠那么好的武功,我也会像他一样,行侠仗义不留名的,可惜啊,只怕这辈子没什么机会了……”
段飞摇摇头,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周安的案子上来,说道:“你见到的那个邪教高手到底有多高?你有机会打败他吗?”
苏蓉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没见过他出手,只是从他的姓名和说话时不小心暴露的些许迹象猜到他的身份来历,据我师父所说……我大概只能接他十招,还是正面交战的最好情况。”
段飞翻了翻白眼,说道:“看来我们是死定了,你这位女侠真不顶事……唉,若是能请动杨剑大侠做我的保镖就好了。”
苏蓉咯咯笑起来,说道:“你就做梦去吧,刘家所在的巷子已经快到了,你准备好说辞没有?这一次还要我当恶人吗?”
段飞笑道:“你以为你这恶人当得很成功吗?刘家可不是蔡家,人家世代经商,真正的恶人都见过无数,你这个白面小相公再凶人家也只当看笑话。”
苏蓉知道他在报复自己,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嘴里哼着段飞教她的歌,目光瞥着段飞的脖子……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敲开刘家大门,段飞大模大样地对门子说道:“告诉刘老板,就说应天段大官人前来拜访,我可以为他排忧解难,看他愿不愿见我吧,你发什么愣,还不叫人招呼我们,上最好的茶,然后去向你们老爷汇报?”
那门子摸不准段飞的来历,见他们两人仪表堂堂、气宇轩昂,急忙将两人请到客厅暂候,上的茶叶赫然是现在红极一时的贡茶洞庭碧螺春。
过了一会,那门子回来了,他恭恭敬敬地对两人说道:“我家老爷有请两位公子到后院书房相见,请二位跟我来。”
刘老爷大约四十岁模样,原本颇富态的脸上显得忧心忡忡,见段飞两人被家丁引来,他急忙上前相迎,双方一番见礼寒暄之后,刘老爷请两人坐下,屏退左右,径直问道:“二位究竟为何而来?若是手头不方便,刘某倒是可以奉上一二百两纹银的仪程……”
段飞微笑道:“刘老爷看我们像是来打秋风的么?刘老爷面带憔悴,印堂发黑,此乃心气郁积之症,最近几年过得不太好吧?”
刘老爷刘偱凛然道:“明人不说暗话,两位是为了周安的案子来的吧?那个该死的畜生,我恨不能寝其皮吃其肉,他还想翻案?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无可奉告,二位请吧!”
段飞微微一笑,说道:“刘老爷猜错了,我们不是为周安而来,我们是为刘小姐而来,周安的死活自然不放在刘老爷的心上,但是刘小姐呢?刘小姐的安危与幸福刘老爷也没放在心上吗?”
刘偱吸了口气,喝道:“小女在王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何必为她担心?两位再胡言乱语莫怪我无礼了。”
“刘小姐在王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段飞哑然失笑,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用手在肚子上直揉,眼角出泪,拼命摇头一副癫狂的模样,苏蓉在一旁冷眼旁观都看得毛骨悚然。
刘偱的感受更加深刻,段飞如癫似狂的笑声就像一把把刀子直接刺进他的胸膛,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哆嗦,忍不住大叫道:“不要笑了,不要再笑了,求你了,不要再笑了……哇……”
刘偱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段飞的笑声渐低,几个家丁拿着棍棒闯了进来,看到书房里的情形不由一愣,叫道:“老爷,你怎么了?他们……要不要打出去?”
刘偱抹了抹脸,拍案喝道:“都给我出去,谁让你们闯进来的,快出去!”
几个如临大敌的家丁忙退了出去,刘偱整理了心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凄然道:“家门不幸,老夫心中悲苦难言,让两位见笑了,两位专程赶来,说是为我消灾解难,我这一难不知该如何消解,还请两位直言相告。”
段飞正色道:“那我就直言了,要想为你消灾解难,我得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刘老板,当初周家遭难,你为何不出手相助,反而将女儿嫁入了王家?这不是将女儿推入火坑么?”
第〇一五二章 【势不如人】
刘偱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滚了下来,他凄然道:“我就算倾家荡产又岂能逼迫女儿嫁给那姓王的畜生?这是女儿以自尽要挟,非要嫁给姓王的,好换得周安不死,换取周登的妻子不被卖入青楼啊!只是没想到那姓王的事后却违背诺言,不但没有救周安,反而落井下石,最后连周氏都被他纳入房中,老夫追悔莫及,这两年痛不欲生,过的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原来如此,难怪……”段飞轻叹一声,说道:“刘老板,你可曾怀疑过周安的案子也是王世勇陷害的?你们周刘两家这三年来受的所有苦难其实都是王世勇所赐啊!”
刘偱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他苦涩地说道:“自从周登的妻子也被王世勇纳为第七房小妾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听说原本周氏宁死也不肯入籍为妓的,是王世勇那畜生以她儿子威胁,她才忍辱负重答应了,没想到她嫁入王家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她儿子便死了,得知消息之后她直接就傻了,亏得我那苦命孩儿照顾,否则只怕早已被王世勇那畜生又丢回快活楼去为他赚钱了。”
段飞叹道:“唉,可怜的周安至今还不知道这些事,还在苦盼有一天能够翻案,然后和家人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刘老板,难道周安入狱之后你们就从未去牢里探望过他吗?”
刘偱苦笑道:“去过,牢头说周安是死刑重犯,不许我们见,塞银子都不要,当时恨他杀了亲哥哥,碰壁一次后就再也没去,现在想来,必是王世勇不许我们去见他,王世勇的伯伯是一方镇守太监,苏州知府都不敢惹他,一个牢头岂敢不听他的话?”
段飞沉吟道:“刘老板,你可想救你女儿出火海?”
刘偱绝然地说道:“想,当然想,做梦都在想,只不过女儿已嫁入王家,不论死活都是王家的人,除非王家真害死了她,我豁出去跟他一拼之外,我又能拿王家如何?”
段飞说道:“依我看王世勇设局杀周登陷害周安不会有错,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还不能直接去抓他,一旦被他风闻我们在查他,只怕他会狗急跳墙,消灭一切证人证物,刘小姐和周氏就危险了,刘老板,我想从王家将你女儿和周氏暗暗接出来,然后你们举家都到应天去避祸,直到周安的案子大白天下,你看如何?”
刘偱试探着问道:“二位究竟是何来历?有几分把握能将王世勇法办?你们难道不知道他有个伯伯,正是坐镇苏州的镇守太监王堂么?”
段飞拱手道:“在下乃应天府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段飞,他是我的师爷苏戎,同时也是一位侠客,他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刘小姐与周氏带离王家。”
苏蓉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大侠的样子,不过看到他那瘦小的身形,实在缺乏安全感,刘偱摇头道:“应天府的右佥都御使?说得好听是个四品官,说得不好听……唉,除非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巡抚,否则谁奈何得了独霸一方的镇守太监?你们还是请回吧,莫要到头来将自己也陷进去,小女的事我自会想办法,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段飞估料得不错,刘偱见多识广,一旦听说了段飞的官位之后立刻就改变了主意,堂堂都察院里的四品官跟区区从六品的镇守太监相比……当然是镇守一方的镇守太监权势大得多,刘偱是个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将注码投在段飞身上。
没过多久段飞他们就被送了出来,好说歹说人家都嫌他官太小……
看到紧闭的刘府大门,一直没吭声的苏蓉噗嗤一笑,说道:“大人演技高明,想不到还是被人赶了出来,唉,好官难当啊……大人现在准备怎么做?”
段飞反问道:“你说呢?你是我的师爷,现在正是体现你价值的时刻啊。”
苏蓉答道:“我……我的建议在这种时候只怕没什么用,还是公子你那些诡计比较有效,非要我说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刘小姐和周氏一起劫走,一方面是保护她们,另一方面嘛,周氏是见过案发现场的证人之一,虽然她傻了,但是说不定我有办法能让她清醒过来,还有那个祁捕头,我们要不要把他顺便抓回去?”
段飞望着她一笑,笑得苏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段飞说道:“你跟在我身边,也学了不少嘛,不过这三个人我们不能全部带走,三取其一,选吧。”
苏蓉思索了一下,嫣然一笑道:“应该是周氏吧?她已经傻了,就算失踪也不会太受关注,而且她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之一,若是能治好她,她就可以上堂作证了,不过……祁捕头也可以作证啊,而且他是捕头,注意到的细节应该比周氏更多,也许选他更好。”
段飞笑道:“你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选择周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忘了吗?周氏是受害者的妻子,她的身份有利于我们行事,若是换成刘小姐或者祁捕头,将来都会陷我们于不利境地。”
苏蓉恍然大悟,她轻叹一声道:“公子所虑极是,不过不知道周氏失踪后王世勇会怎样对待刘小姐,唉……”
段飞说道:“有时候明知悲剧会发生,我们却无力去阻止,算啦,尽量不要去想这种事,希望她好运吧,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先去找唐先生,其他事情到了晚上再说。”
挨到了晚上,段飞和苏蓉才从快雪堂中出来,唐伯虎这老不修居然约了几个朋友在快雪堂中见面,其中就包括文徵明,几个文人偎红倚翠地谈诗论画,也让段飞感受了一把文人那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靡靡与堕落。
幸好有苏蓉在场,否则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场面,苏蓉在里面陪大家的时候一副笑吟吟无所谓的样子,出来之后却板起了脸,一阵急步快走,段飞追在后面连连告饶,她才回过头来,悠悠地对段飞道:“幸好唐大师他们没有当官,当大官,否则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就不必杞人忧天了,刘瑾、江彬不学无术还不是一样搞得乱七八糟?何况人是会适应的,若唐大师他们一早就当了官,他们自然就不会这么放浪形骸,世上也就没有了桃花庵,没有了桃花诗,也没有了这个唐伯虎了。”
苏蓉嗯了一声,说道:“公子,我送你去码头吧。”
段飞说道:“不,我想去一趟周家老宅,虽然那里已没有证据,不过亲自去一趟案发现场至少对那里的环境会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对破案有利。”
苏蓉没说什么,两人一路避开更夫,来到了梧桐巷,周家老宅里已没了声息,这种时间除了夜猫子外,一般人早就休息了,苏蓉前冲两步,在墙上点了一下便翻上了高高的围墙,然后垂下一条绳索,将段飞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