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毅听说眼前这位大人只不过是来吃包子的,心中稍稍镇定了些,他答道:“大人请稍候,我这就去蒸。”
‘朱师爷’摇着折扇站在段飞背后,替皮老板解释道:“皮记包子唯美价廉,每天都供不应求,包子还没到中午就能卖完,皮老板身上手上尽是面粉,应该是正在做包子吧。”
皮毅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这位小哥挺眼熟,应该是铺子了的常客吧?大人们来的时候我正在忙着包明天用的包子,昨儿个的包子早卖完了,大人想吃的话我这就叫厨房里开蒸。”
段飞吩咐道:“去吧,本官还真饿了,多蒸一些包子,大家都没吃晚膳呢,朱师爷,你想必也饿了吧,当日令兄是在哪个位置安坐?本官就坐在他坐过的那个位置感觉一下吧。”
永福公主皱着眉向靠窗的桌子一望,陆炳来到窗前,说道:“大人,当日我家公子就是在这个位置坐的。”
段飞来到桌前坐下,说道:“大家别客气,都各自找地方坐下吧,慕江,当日你坐在哪里?你起身之前,与你纠缠的那个酒鬼在哪个位置?”
慕江挠着头,坐在另一张桌子前,说道:“大人,我当时就坐在这里,小人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实在是没有注意那个酒鬼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永福公主紧依着段飞,坐在了最靠窗的位置,两人几乎是肩并肩,手靠着手,段飞似乎从紧贴的衣服上感觉到了公主肌肤的腻滑,他浑身一震,赶紧站了起来,说道:“陆炳,你也没注意到那个醉汉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吗?”
陆炳摇摇头,苦笑道:“大人,这就是我怀疑那个醉汉的地方,要知道我们都是护卫,对周围的环境应该是相当警觉的,包子铺里的醉汉绝对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可是那个醉汉就是这样突然冒了出来,我很惭愧,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原本是坐在哪里的,只记得他在跟慕江纠缠了一会之后就被伙计哄了出去。”
皮毅正好从厨房出来,他诧异地问道:“大人,你在找什么人吗?”
段飞嗯了一声,问道:“皮老板,你可记得前日有两位客人带着几个从人来你铺子里吃包子,其中这一位跟一个喝醉的客人纠缠了一会……”
皮毅讶道:“记得呀,那两位公子经常来我铺子里买包子,有时是两个人一起来,有时只有大公子……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小公子就是……”
皮毅向站在段飞身后的永福公主望去,永福公主刷地一声展开了折扇,遮住了半边脸,说道:“皮老板,我就是那个小公子,我哥哥失踪了,现在大人在问你话呢,那天跟我家随从慕江吵了几句的那个酒鬼可是你店里的熟客?”
“大公子失踪了?哟,那可不得了,前天的事我还记得,包子铺里出现酒鬼可不常有,我记得很清楚,那个酒鬼就来过那一回,要了两个猪肉包子和两个豆沙包一碗豆浆,我也没见他喝酒,原本还挺正常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发起酒疯来了。”
看来那个醉汉真有问题,段飞追问道:“老板你还记得那个醉汉坐在什么位置吗?”
皮毅道:“当然记得,他就坐在我眼皮底下……最靠近柜台的地方,鬼鬼祟祟的,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就特别留意着,后来他不知为何突然起身,被这位爷撞了一下,两人就吵了起来,我上前劝说,多给了他两个肉包子,他嘟囔几句转身就走,桌上的豆浆还剩大半碗,包子只吃了一只,我还担心他出去乱说坏了我皮记包子铺的名声,大人怎么突然问起他来?莫非是他把那位大公子给拐走了?”
段飞基本确定那个装醉的家伙就是胡杰的同伙了,他追问道:“皮老板,你还记得那个醉汉长什么样子?身上有何特征吗?”
皮毅想了一会,摇头道:“那小子没什么特殊的,大约二十出头,身子挺壮实,身上穿的衣服打着补丁,脚上穿着麻鞋也有些破,似乎日子不太好过,可能是干苦力活的,若是再见到他我就能认出来,叫我说我不知该怎么说好。”
段飞点点头,又问慕江道:“慕江,你与那人正面相对,你可还记得他长什么样?”
慕江苦笑道:“大人,那家伙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上也没有什么疤痕、胎记,他满口酒气熏得我都想避着他,哪会去注意他长什么样?”
陆炳答道:“大人,我倒还有些记得那人的相貌,大人给我纸笔我可以把他的相貌画在纸上。”
段飞欣然道:“好,王佐,找纸笔给他,老板,店里可有茅厕,带本官去看看。”
“有,有,有,就在店后的院子里。”皮老板把段飞引到了店后的院子里,必经之处就是柜台旁的通道,那个醉汉所坐的位置足可监视到店里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人想到后院去,他都可以及时拦截,这是一个精密的计划,这里果然很可能就是兴王被掉包的地方。
段飞心中盘算着,漫步走到后院,只见后院东边花木茂盛,几乎完全遮掩住了茅厕,很多人嫌东厕脏臭,在茅厕旁种上花草遮掩,花香还可以冲淡臭气,这样一来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来去都不会犯恶心了。
段飞就没打算进去,他回头对紧跟在身后的石斌道:“你们进去查看一下,那位大公子可视化会武的,要想制服他可能不那么容易,或许会有什么痕迹留下,再瞧瞧可有翻墙出入的迹象,然后出来向我禀报,这一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石斌他们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一人拿了一支火把,快步走向花木掩映的茅厕,段飞微微一笑,突听背后有人幽幽轻叹,段飞回身一看,只见永福公主就站在自己背后,两人相距不足一尺,永福公主蹙眉望着微有火光透出的茅厕,说道:“段大人,哥哥真的是在这里被人掉包的吗?”
段飞点点头,说道:“陆炳说过,除了这里大公子就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看这里的环境,还有那个醉汉出现的迹象,大公子在这里被人掉包的可能性很大。”
永福公主黯然道:“哥哥身强体健,练有武艺防身,平时还很小心谨慎,怎么想得到,他竟然在这么一个熟悉的地方,突然就无声无息地被人害了……”
段飞道:“主要问题还在胡杰身上,他是大公子信任的护卫,他突然出手加害大公子,大公子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防备的,除非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否则谁能随时防备来自背后的暗算呢?师爷请看,茅厕旁的院墙并没有多高,倘若我估计不差,大公子就是在这里被人弄晕,然后从墙头送了出去,那个假冒大公子的人多半也是从墙外爬进来的。”
段飞话音刚落,就听到石斌的声音从墙头传来,说道:“大人,我在墙角、墙上、墙头都发现了被人蹬踏过的新痕,定是有人曾经在不久前翻过墙头。”
段飞大声问道:“那些痕迹是在墙外发现的还是墙内?可以判断出目标是从外面进来还是从里面出去?或两者都有?”
石斌答道:“脚印有好几个,多是在墙外壁上发现的,目标应该是从外面爬了进来,没有爬出去的迹象……哦,等等,墙头上有擦拭过的痕迹,难道目标擦去了脚印?那为什么别的脚印又没有擦去呢?大人,我再观察一下。”
段飞回头向皮毅问道:“皮老板,你家里经常有不速之客翻墙入院吗?”
第〇三八八章 【明察秋毫】
听了段飞的问话,皮毅摇头道:“不可能,小店是做生意的,最怕遭贼光顾了,我家的院墙足有丈余高,怎可能有人随意进出?”
段飞道:“刚才你也听到了,确实有人曾经翻墙而入,你又作何解释?”
皮毅答道:“大人,这我也不清楚,也许那人跟鼓上蚤时迁似的,会飞檐走壁吧。”
段飞想了想,说道:“皮老板,去找张梯子来。”
皮毅急忙去了,段飞转身对永福公主道:“朱师爷,本官要进去仔细搜寻现场,你还是先去店里坐着等一会吧。”
永福公主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段大人请便,我在店里恭候。”
永福公主总算走了,段飞松了口气,店家皮毅扛着一架竹梯过来,段飞让他领着进入花木丛中,走了几步之后,一座还算干净的茅厕出现在眼前。
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茅厕的味道还不重,比想象的情况好得多,郭威等都挺下来向段飞望去,段飞摆摆手,说道:“你们继续,我自个随便看看,皮老板,把梯子架到那边去吧。”
梯子很快架到了石斌身旁,石斌此刻正蹲在墙上,仔细寻找着线索,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一旁就是茅厕,段飞爬上梯子,问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石斌用火把向地上一指,说道:“大人请看,地面上有两个较深的脚印,脚跟朝着墙,我猜想应该是某人从墙上跃下时踩出来的,地上其他脚印都很淡,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另外,茅厕的墙是泥砖砌的,日晒雨淋之下早已凹凸不平,我在墙上凹坑处发现了几个泥,刚好可以与围墙内墙上的几个脚印相对应,应该是有人向上攀爬时留下的,脚印很大,不可能是小孩没事做爬上墙头再跳下去,外墙上也有向上攀爬的脚印,据我猜想,应该是有人先从外头爬上墙头,然后跳入内院,然后又有人爬了出去。”
段飞接过火把,在内外墙上照了照,只见内外墙壁上果然都有被踩踏过的泥印,而墙外则是一个大约一米多宽的胡同,弯弯曲曲的不知通向何处,段飞的目光盯着外墙上的那两排泥印好一会,石斌不敢出声打扰他思考,过了一阵段飞才说道:“阿斌,你知道墙外的人是怎么爬进来的吗?”
石斌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两排脚印上,只见两排脚印有并列交错,就像人平常走路时留下的脚印一般,不过只有前掌印,后脚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石斌想了想,脱口说道:“他是走上来的!或者说事攀着绳索一步步走上来的!”
段飞赞许道:“不错,你在墙头不是发现了擦痕吗?极有可能是胡杰把绳索抛出去,在胡同里外头等待着的同伙——也就是那个假货,就是这么进来的。”
石斌说道:“我觉得胡杰不大可能在这里预先放一捆绳子,他跟随兴王上街,身上也不能带着大捆绳子,所以绳子应该是从外头抛进来的,胡杰只需在墙内打个招呼就可以了,不过我发现的擦痕很宽,绝不是绳索摩擦出来的痕迹,大人请看。”
石斌接过火把在墙头上一照,只见墙头上除了一些已经干涸的泥印之外,墙头上日积月累的灰土被什么东西用力擦了一下,留下了一块相当明显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