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京城患病之人忽然倍增,各个药堂都挤满了前来看诊的百姓,许多不知此病为何的郎中皆束手无策。
太子迅速将此事上奏给皇上,恳请皇上下封城令,然此奏折呈上数日,仍未批下。
十一月中旬,京中的百姓们已是发觉矛头不对,许多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城,生怕自己也患上可怕的殪瘟之症。
朝堂之上,李溯见景帝迟迟不下封城令,直接在朝上谏言道:“父皇,如今京城已是殪瘟扩发,许多百姓因此丧命,若再不下封城令,恐怕殪瘟会继续扩散,将一发不可收拾。”
景帝闻言,有丝不解:“殪瘟是何?”
李溯微顿,将殪瘟之症做了详尽的解释,连同朱丞相都站出来支持李溯的封城之举。
景帝一听,这竟是个如此恐怖且令人毛骨悚人的瘟疫,他一下便慌了神,忙正色道:“这殪瘟竟如此厉害,又无药可医,待朕出京去了行宫后,再做封城。”
他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都静了下来,银针落地可闻。
没有什么事比一个君主想要抛弃子民保命更令人寒心了。
朱丞相眉头一皱,不禁满面悲戚,叹道:“皇上,老臣觉得此举不妥,若皇上贸然离京,反而会惹得京中一片混乱,百姓惶恐不已,此瘟疫虽听着可怕,但若做好了防护举措,于宫中加强防守,定不会漫延到宫里。”
景帝思虑了片刻,面上有些烦躁,直言道:“那朱丞相给朕说说,你觉得应当如何?”
朱丞相闻言,出声首肯道:“应如太子殿下所言,尽快封城,此事已是急不容缓,要尽早将瘟疫控制住,避免更多的百姓因此丧命,皇宫内便为了皇上的安危,若无必须,宫内之人不可随意出宫。”
景帝皱眉思虑了一番,想了许久,见殿内的朝臣都无人反对朱丞相所言,他便也没有理由再提出宫一事。
最终景帝不得已的说道:“……丞相说的对,便按照丞相所言。既然此事是太子所提,控制消灭京中殪瘟的重担,便交到太子手中,有何进展随时给朕汇报。”
景帝迅速的安排了下来,李溯领了命,然这命令谁都能看得出,是景帝为着自己的安危,便甩手给了太子。
这可让有些人高兴了,李淇和瑜贵妃正筹划着怎么算计东宫,现下好了,老天有眼,殪瘟来袭,若是太子得了殪瘟而死,那便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帮他们扫除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而李溯一早就知道,景帝十有八-九会让他去解决此事,他亦做好了准备,领了圣旨后,便命人在京城张贴了紧急告示,同时按照之前常之茸所说,将京城划分了南北两片区域,将已有症状的百姓隔离到京中南城,将在月重楼喝过预防汤药的百姓安置在京中北城。
十一月底,京城彻底封锁。
而京城殪瘟爆发一事,已经传遍临城,众人都唏嘘紧张不已,那些在这一个月中离京的人,都纷纷庆幸,而尚在京城的人,尽管暂时的安置在北城,都是人人自危,因为这殪瘟的死状太过可怕,染上便是死路一条,顿时所有人都对身上有青黑斑点的人极其敏感,见到便驱赶其去南城。
京中的郎中们亦汇聚起来,在宫中吴太医的指引下,悉数了解了殪瘟之症,且都尽快的喝下了预防汤药。
另一边,因着要控制殪瘟,李溯不得不搬出东宫,暂时住在了京城当初的元延王府邸,常之茸欲要与他一同出宫。
李溯却不同意道:“宫外太过危险,你便留在东宫,陪着知知。”
常之茸听闻,皱眉道:“你亦知危险,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你一人在外,况且我便是半个太医,此次殪瘟也能帮上不少忙,我定要与你一同去。”
李溯劝不住她,此时殿外李思知不知何时跑了进来,抱住常之茸的大腿不放。
“木妃去哪,知知便去哪!”
常之茸见状,又开始哄起李思知,半蹲下身,与她温声说道:“母妃和你父王要出宫打怪物,知知还小,便留在东宫,让小虎和奶娘陪着你,好不好?”
李思知大眼眨了眨,撇撇嘴,不肯道:“不要,不好,我要木妃。”
见她执意不肯,平时也未见李思知这么黏她,常之茸一时不知怎么办。
李思知见她还不答应,瘪瘪嘴就哭了起来:“他们都嗦外面危险,我要木妃和乎王,别把知知丢下。”
看她咬字还不清晰呢,便委屈的哇哇大哭,常之茸一下就心软了,李思知很是聪明,她害怕常之茸和李溯在外面会有危险,平日再调皮不粘着这二人,真到了关键时刻,谁也没有她的爹娘重要了。
最后无法,常之茸和李溯带着半数东宫的人,都搬到了宫外。
甚至把纤月姑姑都接到了元延王府内,平日里便让姑姑看着李思知和李思江二人。
在宫外的第一日,李溯因为不同意常之茸冒险去南城为染病的百姓看诊,两人难得吵了一架。
常之茸有理有据的说道:“殿下,只要喝过预防汤药,便不会那般轻易的被感染上殪瘟,如今京城正是缺郎中的时候,我若是去了,能帮衬到许多忙,且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李溯蹙眉道:“如何救?无非是缓解几日再死罢了,预防汤药你亦知晓只能防七-八成,你若是因此染上殪瘟,我绝不同意。”
李溯一味的阻拦,让常之茸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殿下这是什么话?可是一国储君该说的?难道外面那些郎中和太医们,便活该受累照顾染病的百姓,我亦是一名郎中,父亲曾是太医之首,吴老一把年岁尚且在外与殪瘟奋战,为医者,我无法坐视不管!且殿下身处高位,便应一视同仁,不应我是殿下的妻,就将我圈禁在府中。”
话音刚落,李溯便上前,一把握住常之茸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紧紧的抱住,甚至那双手,都有丝颤抖。
“便是因为你是我的妻,遂我才不能,也不愿你受到任何死亡的威胁。”李溯埋首在她颈侧,深吸口气。
“之茸,我不能没有你。”
我会疯的。
第82章 .肆虐 眼前这个在金都城面对数万荒北骑……
屋内静了下来, 常之茸愣住了。
眼前这个在金都城面对数万荒北骑兵都能战无不胜的人,竟在此时害怕的身子轻颤,拥抱着自己的双手如冰。
而李溯的脑海中, 不断闪现的是这些时日来做的噩梦, 梦中的场景异常的真实, 皆是常之茸的身影。
他不知为何常之茸会独自一人身处在京中一座简宅内,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且她的半边面颊塌陷烧毁, 浑身上下皆是青黑色的斑点,有些甚至已称不上斑点, 严重到整片皮肤都是黑色,榻上的常之茸既陌生又熟悉,她的呼吸极其微弱, 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李溯知道, 这是殪瘟之症病入膏肓后的样子,他满目的惊慌,从未有过的崩溃将他的理智一点点瓦解。
梦醒后,李溯侧头看到常之茸还熟睡在自己怀中, 他才能冷静下来, 知道那是虚幻的梦境。
可这梦境,却一连做了好几日,梦中的景象愈发的真实起来。
李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