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行医在唐朝 壶妖灵 2267 字 9天前

江氏抓起那药瓶子,装模作样地一拧开,递给吴九看一眼:“你是吴府的老人了,见多识广,你说说看,议儿这藏的是什么宝贝?”

吴九登时大惊失色:“这……这莫不是砒霜?”

见众人皆是神色一震,他忙不迭地往地上一磕,悄悄一抬脑袋,眼里精光闪过:“老奴人老眼花,怕不是看不准,要不然夫人着人请春林堂的大夫来看看?”

砒霜,春林堂。

吴议指尖触电似的微微一动,已经把江氏这一行的目的摸了个透。

看来他对江氏的评价还是太客气了,他这位嫡母可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江氏把玩着手里光滑细腻的小药瓶,瞧也不瞧吴九一眼:“此事关系重大,你亲自去请春林堂的沈大夫过来,议儿……”

她目光一转,反而和颜悦色起来:“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好性的孩子,定不会做出不孝不义的事情,可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吴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个个都往咱们母子几个身上看着,我今天要把这事搁过去了,明天指不定就从那个房里又搜出点别的,这事儿不容轻视,少不得委屈你一点。”

吴九在一旁腆着脸皮笑道:“容老奴插一句话,常言道身子不怕影子斜,今天要是夫人袒护过去了,才是平白给人家落下了话柄……”

“多嘴!”

吴九话没说完,就被江氏反手一个耳刮子扇到脸上,清脆刺耳地一声响,如晴空猛地一道霹雳,劈得在场诸人无不心惊胆寒——

“让你去你便去,主子的事也容你嚼舌头了?也不怪议儿不敢答话,我是嫡母,他是庶子,我来审理这事,自然是不能服众的。”她指桑骂槐、夹枪带棒地呵斥一顿,暗暗递给吴九一个眼神,“再差个人请老爷去前厅,此事得老爷亲自定夺。”

吴九得了指令,只做出委屈含恨的样子,捂着脸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便飞也似的跑去请大夫了。

等这对主人红脸白脸地唱完戏,整个屋里哪里还有人敢多说一个字,都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初秋的凉风自苔痕青青的地面掠到足下,掀起一阵彻头彻脚的凉意。

江氏一番情不由衷的陈词不仅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更给吴议下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圈套——进,就是布好的天罗地网;退,就是做贼心虚、自证其罪。

好一招请君入瓮。

江氏领来的一圈下人里,除了爱嚼舌根的几个老太婆子,就是身强力壮的粗莽汉子,看来早做足了准备,软的不行来硬的,非要把吴议从这所偏远的院子里连根拔起,置之死地。

而能不能后生,就很难说了。

起码江氏是肯定没打算再给他一条生路的,这一遭纵然不是刀山火海,也一定是死去活来了。

见他半响不语,江氏缓缓一颔首,将一切机锋敛于温婉一笑:“既然议儿也无异议,那我们就去前厅再说话吧。”

这还算吴议第一回 正儿八经地走在自己的“家”里。

袁州虽然人远地偏,却藏了个金玉锦绣的大宅,吴府极尽奢华之能事,雕栏画栋,玉砌金铺,恨不能用银票糊在墙上显贵。

吴绩不过是个破落州县的刺史,家宅已经穷奢侈靡至此,难怪后来权倾朝野的皇亲贵族个个金山银山,安乐公主更几乎把昆明池设做自己的后花园。

繁花似锦的盛世内里早已暗暗滋生出腐朽的一角,一点点蚕食着看上去风光无两的大唐王朝。

吴议在心底暗叹一口气,与其担心这个还能撑个快两百年的传奇王朝,倒不如担心他这条不知能不能活过今天的小命。

拿捏他小命的吴绩一进门,就瞧见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杵在底下。

他早为搁浅多年的宦海生涯操碎了一颗心,哪里分得出另一颗心去整理家事,光觉得这孩子十分面熟,却一时没记起是哪一房小妾哪一年所出。

江氏快步过去,伏在吴绩耳边如此这般说道一通,最后才略略提了句:“也就是下人三四的爱在背后嚼嘴巴,我本来也是一点不信的,谁知道真搜出这东西。”

吴绩朝下打眼一觑,眼神锐利如刀,像要把吴议整个人扒干净了,光拎出骨头掂量掂量。

吴议纸糊似的身板当然也瞧不出个几两肉,怎么看也不像胆肥到敢伸爪挠人的。

见吴绩眼神松动,江氏赶紧添了一把火:“我已差吴九去请春林堂的人来,老爷问了便知。”

袁州是个芝麻大的小城,吴九请个大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那日给吴议配药的小伙计也跟着大夫前来,提着硕大的药匣子,弯腰驼背地跟着老先生背后。

江氏把小伙计招到面前:“伙计,你看看,这一位少爷你见过没有?”

小伙计利落地抬头望一眼,只觉得面前的少年颇有些眼熟,却又好像从没见过,只茫然地望着江氏,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吴九在一旁,捏低了嗓子小声道:“我前几天不是问你有没有人问你家买过砒霜吗?”

伙计给这阵仗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地一摊手:“是有个长相奇怪的人来问过,但是咱们家哪敢随便卖砒霜出去啊?等等,这一位莫非就是……”

经过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暗示,伙计登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脱胎换骨后的少年就是当日奇形怪状的病人!

见他瞠目结舌地半响说不出话,江氏便把目光挪向了老先生。

吴九赶紧递上之前翻出来的药瓶。

老先生细细嗅了一口,几乎失手把药瓶打翻在地。

“这,这是砒霜不假,可小店确乎没有卖给这位公子啊!”

此言一出,几乎已经坐断了某种事实。

春林堂有没有卖出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吴议有买毒害人的心,眼下人证物证俱全,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一齐扎在吴议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同时想:看你怎么狡辩。

除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