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笑道:“家里巴不得我回家来照顾嫂嫂,您不要担心那些事。况且哥哥如今得到皇上重用,您妹夫家对我们宋家越发高看一眼,莫说这点小事,就是家里的大事也没人和我计较。”
宋夫人轻轻叹:“你性情好模样好,哪个不喜欢呢,至于你哥哥就……说是被朝廷重用,可是放在那草木不生的边关,到底怎么样我心里悬得很。我嫁给他的时候,不就是图他的官职安逸稳当,天天能见面说话,能帮着我管孩子和家里的事,可突然之间什么都丢给我,自己跑去立功扬名,连多写几封信都不肯,把我们母子都忘了。”
玲珑道:“哥哥从小志向高远,这是他的缘分,哥哥怎么会忘了嫂嫂呢。”
宋夫人却目光怔怔地念着:“自从他被皇后宣进宫讲史,整个人就变了,我也知道他志向高远,可他在心里压了三十多年,十几二十岁那儿血气方刚都不见冲动,三十而立反倒是热血起来。我突然就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他,嫁给他十几年白白地过了。”
玲珑温柔地说:“您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哥哥了,我知道。”
宋夫人盈盈含泪:“我倒是想跟他一起去西平府,可是他不让,你说他是嫌我碍手碍脚,还是怕我吃不起苦,再苦也比不过两地分开的相思苦。”
玲珑默默听着,耐心安慰几句,她原是来看望嫂嫂,确定她明日是否能进宫赴宴,这下看来是断然去不得了,玲珑便也没有提,直到傍晚才离了娘家,而第二天重阳节上,正是小皇子周岁,且早早定了这天为淑妃举行贵妃的册封大典,玲珑受皇后之邀去观礼,原本嫂嫂若好着,姑嫂俩该是同行的。
玲珑一早进了宫,便先来拜见皇后,珉儿让她抱了抱小公主,笑悠悠道:“家里可好,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嫂嫂她病了。”玲珑把缘故向皇后解释,待乳母把小公主抱去,便正正经经对珉儿道,“皇后娘娘,嫂嫂她日夜牵挂着哥哥,思念成疾,她说她想去西平府可是哥哥不让,她也不敢对我爹娘提起,只能闷在心里。说是孩子越发长大,她怕自己管教不好,耽误了宋家的香火。总之每天就反反复复想这些事,好好的人也折腾病了。”
珉儿叹道:“前阵子沈哲将军的夫人也是如此,不过她到底想开了,沈将军也勤于给她写家信,能解不少相思之苦。倒是你哥哥,一头扎进西平府,把一家子都忘了。”
玲珑无心地说:“可他却惦记着皇后娘娘呢,难得来信,都是说要给您准备什么书,现在都直接把信送到我夫家去了。”
珉儿心中一怔,面上未露声色,笑道:“吉时快到了,你且退下,等贵妃的册封典礼结束我们再闲聊。今日沈将军的夫人也要进宫,回头你们认识认识,往后在宫外彼此有个照应也好。”
清雅客气地带着宋玲珑离去,再回来侍奉皇后梳头穿戴,并没察觉珉儿有什么心事,唯见凤袍曳地金碧辉煌,尚服局新制的礼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华贵。
彼时衣裳送来之后,珉儿也觉得新奇,清雅曾去问怎么回事,才听周怀说是皇帝吩咐他办的。只不过他去尚服局暗示尚服要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直言是皇帝的意思,只道是周怀想巴结皇后,特意做出了无比华贵的礼服。
让清雅更意外的是,皇后不仅没有反感,此刻更大大方方地穿了起来,今天是淑贵妃的好日子,却不知会不会叫皇后抢去所有风光。
珉儿一路走向举行册封典礼的安泰殿,满身光华叫人不敢直视,沿途遇见无数妃嫔,都怯弱地躲在一旁,但她们不仅是被皇后这一身凤袍震慑,更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让她们明白,中宫之位不可撼动。
然而此刻,本该最热闹最风光的安乐宫,却因为二皇子的啼哭一团乱,虽然两天过去了,受惊吓的孩子还是没能缓过神,一时一刻都离不开母亲。
淑妃梳妆打扮时,儿子就站在一旁拉着她的手,这会儿礼官前来引领淑妃前往安泰殿受封,他还是拉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哪怕是让乳母带着他跟在淑妃身后都不肯,只要淑妃一放手,他就嚎啕大哭浑身颤抖。
妃嫔之中,贵妃最尊,坐上贵妃之位,再往后除非入主中宫,不然今日就是淑妃此生最风光耀眼的一天,偏偏一切都不顺遂,连走向安泰殿的路都那么艰难。
这情形传到皇帝耳朵里,周怀很快就带着皇帝的话来了,说淑贵妃可以自己选择怎么办,要么就是带着二皇子一道受封行礼,要不就下狠心把二皇子留在安乐宫里,待册封典礼一结束,就立刻回来看孩子。
淑妃低头看儿子,他扭扭捏捏地在一旁不肯撒手。等下安泰殿上会有无数大臣,上首还有帝后和太后端坐,那么多人盯着他看,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绷得住,要是在安泰殿上大吵大闹,自己丢脸也罢了,再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你们把二殿下抱回去,好好看住了,尔珍你也回去看着沣儿。”淑妃当机立断,她狠心把儿子塞给了乳母,在他的哭闹声中,头也不回地往安泰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