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呢?”韩其初问,石大海和刘黑子都转头瞧去。
暮青背对三人卧着,未言,似已睡去。
三人见了未再问,又聊了几句便各自睡了。
帐子里静了,灯火映着暮青眉眼,光影跃跃,她闭着眼,却显然没睡。烛光暖黄,照得人脸微熏,那唇也红润。暮青皱眉,忽觉那烛火惹人嫌,隔着眼皮跃动,那光好似溪边细碎的波光,又觉那些堵缝的枝叶青草气味太重,好似能闻见松香入鼻。
她眉头越皱越紧,渐拧成结,似那拧成一团麻的心绪。
她呼一声坐起来,眸光夹霜带雪,刺一眼那帐中烛台。一坐起,她又想起自己的唇尚肿着,又呼一声躺下,继续翻去一边。
后边,韩其初、石大海和刘黑子一脸莫名,章同转身卧在对面睡,没瞧见,不然定又有一顿冷嘲。
暮青重新躺下,却没再闭眼,只深深呼吸,欲平复情绪,然而心中那一团乱麻依旧扰人,那细碎波光,那浅淡松香总在她脑中来了又去。不知几时,身后有石大海震天雷般的鼾声,而她卧于草席,隔帐而睡,帐外蛙声虫鸣声声入耳。
夜深极,那波光才渐从她脑海中远去,耳畔却依旧能传来男子那懒散微凉的声线。
活着回来!你若埋骨西北,这天下便伏尸百万!
暮青忽一甩头,甩开这有的没的的话,想那“五胡滋扰,狼群相伴,风暴流沙,多少将士埋骨风沙,活不到披甲入京当殿受封……”
她这伍五人皆为前程奔西北,到头来会有几人能活着从大漠荒原踏入盛京繁华地?
她睁着眼,星眸灿**人,平凡的眉眼,却坚毅如石。
她一定,披甲入京!
新军营卯初晨练,校场简易,新兵摸不着刀枪,到了校场只有马步、负重、长足。
长足便是跑步,步兵需善走,足轻如奔马者才属精兵。
沙包绑在腿上绕着校场跑,马步、举石、长足,轮换操练。新兵大多是穷苦出身,便是削瘦单薄的少年也有把子气力,但一上午的操练下来,所有人都像泡了水,湿透了。
江南六月天,午时日头灼,校场在山脚下,尚能吹着山风。饭前歇息,众人一窝蜂地涌去树下,打着赤膊乘凉。如此景致里,还穿着军服的人就显得格外扎眼些。
石大海边拿着脱下来的军服擦汗边问暮青,“周小弟咋不打赤膊?不热?”
暮青倚在树下,转开脸,只拿衣袖轻轻拭了拭前额汗珠,淡道:“忍得住。”
“这有啥好忍的?这六月天的,你也不怕捂出暑热来。你瞧刘小弟,章小弟,还有韩先生,呃……”石大海本想说还有韩其初,结果一转脸,见韩其初尴尬一笑,他也没打赤膊,只稍宽了衣领,从树下拾了片巴掌大的树叶当扇子,正扇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