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西平公主性格温和,听母妃劝说,虽然还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牧碧微随手将她摸的那支粉葵掐了下来,给她别在了襟边,抿嘴笑道:“本宫的玉桐若是长大了,可不比这粉葵差呢!”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长大了自然如花似玉。”阿善笑着凑趣。

一行人便重新向菊圃外折了去。

离开御花园的时候牧碧微没叫人特别避开了孙氏她们在的亭子,不想里头却已经空了,牧碧微搂着西平在步辇上不觉一笑,俯身吩咐阿善:“孙氏今儿怎么这么娇弱了?”

“奴婢听说新泰公主学的东西多着呢,怕是到了学旁的的时候了?”阿善笑着道,“可怜的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要这样的辛苦,就是皇子们也再没有如此艰苦过来的。”

牧碧微悠悠的道:“右昭仪啊这是望女成凤心切,也心切的太过了!”

“生在皇家,本就是沾了天子之气,还要怎么样成凤呢?”阿善含笑说道,“右昭仪到底出身不高,一心要把新泰公主教导成材,却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这么说着几句闲话,四周服侍的宫人都是澄练殿里的心腹,皆是含笑不语。

忽然素绣咦了一声,道:“娘娘看前面那人。”

牧碧微抬头看去,她坐在步辇上本就比其他人看的远些,就见前面一座假山旁,一个穿着翠绿色宫装的女子背对着这边,正飞快的在假山上摸索着什么。

“嗯?”牧碧微看着眼生,吩咐素绣道,“过去瞧瞧是什么事?”

素绣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那翠衣女子身后叫了一声,却将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将什么藏到了身后,才转过身来,这时候步辇也到了近前,但见那女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生的却也算端丽,一身翠色衣裙,在远处望着仍旧觉得鲜亮,这会近了却看出已经洗太多褪色起来,头上梳着整齐的百合髻,可几支簪子色泽都十分黯淡,样式也旧了。

看她装束倒不似宫人,牧碧微正斟酌着此人身份,那女子望见她怀里的西平,倒仿佛明白过来,整了整裙裾,将藏在身后的东西飞快的塞进袖子里,牧碧微眼尖,已经看到仿佛是一把花草模样的东西,翠衣女子上前行礼,低声道:“长信宫御女路氏,参见宣徽娘娘!”

“长信宫?”牧碧微听了,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她,长信宫路御女,可是与长信宫范世妇一起,在她才进宫的时候被挽袂、阿善反复提起以警戒自己的反面例子,范世妇是在太宁五年年末就因病去世了,如今长信宫,只有沈御女和路御女,这路御女是牧碧微进宫之后所听的最多的人之一,却不想到这会才头次见到。

路氏能够认出自己,牧碧微并不奇怪,如今宫里能够与妃嫔乘舆的女童,无非是西平、新泰两位公主,而新泰公主的母妃右昭仪,范氏、路氏这些老人,自然不会不认识,那么另一个带着公主乘舆的自然就是牧碧微了。

“就要下雨了,路御女怎么独自在这里,伺候御女的人呢?”牧碧微打量她几眼,问道。

路氏面上露出一丝羞惭,定了定神才道:“回娘娘的话,妾身……妾身想独自出来走走,不想到了这里天色就不好了,妾身正要回去来着。”

“你袖子里是什么?”路氏早在牧碧微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失宠,本身也没什么娘家助力,牧碧微也懒得玩场面上的把戏,见她有敷衍之意,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路氏面上羞愧之色更盛,却是嗫喏着不肯回答。

素绣见状,便将袖子一挽,就待上前拉住了她强行看着,路氏看到这情景晓得若不说实话,定然没法脱身,又见天色随时会下起雨来,担心自己若是遇雨病倒,如今可不比从前能够延医问药,当下咬了咬牙,极不情愿的将袖中之物取了出来,交与素绣,口中低声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见这假山上长了几株药草,故而……故而想移回长信宫里罢了。”

牧碧微与阿善都是粗通医理的,闻言将素绣呈上来的东西仔细翻看了一下,阿善点了点头,牧碧微也认出不过是车前子、夏枯草等物,甚至还有一把苍耳子,上头略沾了几滴血珠,想是仓促之间塞进袖子里时划破肌肤的缘故。

这几样都是极常见的入药之物,主清热解毒与散风寒、通鼻窍之类,牧碧微复打量了一番路氏的穿戴,心里对她独自出来收集这些宫人偶尔才漏下的几株草药,甚至还想把有根的几株栽到长信宫去,也大概明白了几分。

当下令素绣把东西还回去,淡淡道:“原来如此,御女倒有几分雅兴。”

如今这情况,不拘牧碧微用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来,路氏的脸还是涨得通红,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咬紧了牙关不作声。

牧碧微也不再与她多话,吩咐步辇直接回长锦宫,免得着了风寒。

目送长锦宫一行人远去,路氏忍了多时的两行泪才掉了下来,只是她也不敢多哭,胡乱拿袖子擦了,看了看天色,估计是赶不回长信宫了,就待在假山里的山洞躲上一躲,无意之中摸到了袖子里一块沉甸甸的物事,却非自己所有,心下一惊,忙把东西取了出来看。

却见是一只织锦缎镂金丝绣花鸟的锦囊,她打开锦囊一看,里头竟是一对赤金锭,色泽纯净,拿在袖子里都觉得沉重,足有二十两。

“莫非是刚才那宫女……”想到素绣把草药还给自己时那笑吟吟的模样,路氏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这个念头,然而她究竟也是得宠过一时的,即使后来失了宠,到底也有过几分见识,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可能,“不对,那宫女穿戴虽然光鲜,可看品级不过是二等宫女罢了,便是一等大宫女,又哪里有这样的手笔?”

宫人虽然都有份例,像服侍贵人的近侍另外还有赏赐,但一个月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二十两赤金,若是换成了银钱,足以当得起一多百两了,就是长锦宫里的青衣女官闵阿善,一年下来明面上的例钱,也不会比这个数多多少,又何况方才那宫女只是个二等宫女?

再说,即使她同情自己,便是有这个手笔,也未必有那胆子当着牧宣徽的面接济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发现,牧宣徽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路氏忽然想起,方才牧碧微问起自己在此处的目的,尝逼着自己将东西经过素绣和阿善呈上步辇细看过……当时还道她既是疑心,又是故意羞辱嘲笑自己,如今想来……莫非自己误会了?

以牧碧微的帝宠与位份,并她的出身,区区二十两赤金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也惟有她有这个做主的权力……素绣想来接到手里发觉有异,但既然能够做到二等宫女,常在牧碧微跟前露面,自然不会轻易露出行迹。

路氏茫然的握着赤金,那么牧碧微做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却不知道,这会儿功夫,牧碧微已经回到了长锦宫,叮嘱挽袂带着西平去喝碗姜汤,免得在菊圃里吹着风入了体,自己却带着阿善进了内室,把其他人打发了,笑着道:“阿善做什么对路氏另眼看待?”

原来那装着赤金的锦囊却并非牧碧微所放,而是阿善趁着牧碧微看罢,吩咐还给路氏的光景放进去的,只是素绣还道是牧碧微所为,虽然察觉到其中夹了旁物,面上却不敢露出声色,若无其事的交了回去。

只是牧碧微居高临下,身边人些许小动作,阿善也没刻意瞒她,自然藏不过去。

这会听牧碧微询问,阿善也不在意,道:“不过是一时心软罢了,左右女郎大方,奴婢也不缺这么点儿东西,给了她,倒能够在长信宫里过好一段时间了。”

牧碧微眯起眼,却是不信:“阿善才不是这样的人,论说失宠可怜,这满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阿善从前可没这样怜恤过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莫非,当初范氏之事,阿善竟耿耿于怀至今吗?”

第二十一章 王成

青池轩,聂元生被隆隆雷声惊醒,睁开眼睛,却见室中一片昏暗,借着偶尔掠过的闪电看清不远处的铜漏,却还只是申初时分。

他轻轻咳嗽几声,帐外立刻传来一把阴柔的声音:“聂舍人,可好点了?”

聂元生听出是王成的声音,王成素与卓衡走的近,对于他来说也算是自己人了,这会便应了一声,直接问道:“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王成取了茶水进来服侍他漱了口,又绞了帕子净面,趁聂元生将帕子按在脸上醒神的光景,才郑重道:“陛下派人请了蒋公、左相并牧令进宫,在西暖阁里密议到晌午后才放人走,中间,牧宣徽携西平公主过来求见,正赶上陛下一行人出西暖阁,陛下破例没有见牧宣徽,但也未发作,只说此刻忙着,等回头再去长锦宫。”

顿了一顿,又道,“小龚氏还在东暖阁,自那夜牧宣徽与她长谈一番,小龚氏倒对牧宣徽依恋了起来,不时盼着牧宣徽过去,还一再的向奴婢打听宣徽什么时候会到宣室殿陪她说话。”

聂元生将帕子交还给他,不由笑了:“小门小户的话也不会说,什么叫做陪她说话?”

“正是这个理儿。”王成自然是向着他说,笑着道,“奴婢也是瞧她如今还在东暖阁,念着陛下的面上才敷衍了她几句,宣徽娘娘是什么身份?她一个民女,能够叫宣徽娘娘闲了寻她说笑几句就是福分了,却将宣徽娘娘当成了什么人?”

“牧宣徽为人大气,然而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其他人议论起来,她也不得不疏远了这小龚氏。”聂元生思忖了下,吩咐道,“她既然主动寻了这小龚氏说话,未必没有其他主意,不要随意传出话语乱了她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