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崔晔。”
“陛下……怎地会想到他?”
“崔晔是朝中重臣,出身显赫,且他的夫人之前正好亡故,”高宗娓娓说道,“且据朕所知,当初是十八子救了崔晔一命,两个人倒也算是有些缘分。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齐美,相得益彰?”
“陛下这是……已经拿定主意了么?”武后心惊。
“朕着实觉着他们两人极为相衬,当然,也要听听皇后的意思。”
两个人目光相对,武后笑了两声:“十八子真是何德何能,竟屡屡让陛下为她操心不已。”
高宗眼神微变:“皇后莫非不同意么?”
他的声音有些暗沉下来,武后缓缓敛笑:“陛下如此热心,臣妾怎么敢反对呢?”
高宗才又一笑:“既然这样,朕就放心了。朕从来不曾为人做媒赐婚,倒也好趁此过过瘾。”
武后嘴唇翕动,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
武后离开兴庆殿后,并未就回含元殿,反去了太平公主的住处。
太平正在给那只狮子犬梳理毛发,见武后来到,忙跳起身见礼,才叫了声“母后”,就发现武后的脸色不对。
此刻武后将周围的宫女内侍驱散,因对太平道:“上次,我让你去跟你父皇打听……他两次召见十八子都说了些什么……”
在李治连续召见阿弦后,武后虽叫牛公公细细询问过伺候的宫人,但仍未得详细,因此就暗中唆使太平前往打听。
太平见她提起此事,有些心虚:“我按照母后说的问过了,也都跟您说了的。”
武后走到她跟前儿,望着她道:“太平,不许欺瞒母后,你告诉母后,你是不是多嘴……又跟你父皇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太平摆手,不敢同她对视。
“你还敢说谎!”武后面露恼色,“若不是你告诉了他十八子跟崔晔的事,他怎么会想给这两人赐婚?”
“什么?父皇要给崔师傅跟小弦子赐婚?”太平又惊又喜,失声叫了出来。
对上武后含恼的眼神,却忙又低下头去,不得已解释道:“母后,我当时……当时是一时说漏了嘴,还是父皇逼问我我才说的,不是故意的。”
太平说着便去拉武后的袖子,撒娇恳求。
武后垂眸看着小女孩儿,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喜欢十八子,但是……让她嫁给你承嗣表哥不好么?好歹还是自家人。”
“但是小弦子不喜欢表哥呀,”太平回答。
“这世间哪里有那许多情投意合,”武后皱皱眉,“如今让我怎么跟你承嗣表哥说去?”
太平低低道:“就照实说罢了,其实他也知道小弦子对他无心的……他应该心里有数。”
武后啼笑皆非:“我真想不到,竟因为你而坏事。”
太平吐吐舌:“母后,我以后再不敢了,您别生气。”
武后见她扭来扭去,憨态可掬,可爱无匹,心头不由一软,“行了行了,又没说要怪你,不要做出这可怜样儿来。怪只怪……”
武后皱皱眉,并未说下去,眼中悄然掠过一丝冷意。
***
年后,朝堂上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拔黜变动。
其中变化最大的自属几位武氏宗亲,其他几位不必赘述,其中尤以尚书奉御武承嗣最为醒目。
从刚回朝时候的区区奉御,武承嗣被提拔为从三品的秘书监,且又袭了周国公的爵位。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但只有武承嗣跟武后等少数几人知道,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地提拔武承嗣,一来是武后想要重用自己的侄儿,二来……却也是因为高宗授意,毕竟他做主把阿弦“虎口夺食”,所以有意在朝堂方面多补偿一些给武承嗣。
这样,勉强也算是皆大欢喜。
除了朝堂上的人事任命外,高宗还颁布了一道旨意,这一则,却是赐婚的旨意。
但是,这旨意却偏偏并未送到该得的人手里。
户部侍郎许圉师疾步如飞,匆匆地进入含元殿,躬身递上一封辞呈。
武后打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勃然大怒。
“好大的胆子!”武后握拳,“她这真是有恃无恐了么?”
一路小跑而来,对许侍郎而言并不轻松,许圉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娘娘,女官应该并不敢如此想,她突然辞官,一定是事出有因。”
武后道:“有什么原因?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纵容的她如此肆无忌惮?!”
许圉师听到皇后发怒,正不知如何回答,武后喝道:“来人,派兵前去怀贞坊,将十八子的宅邸看押起来,所有人收监……”
许圉师忙道:“娘娘,方才臣已经去看过,据说女官前夜遣散了所有人……”
武后语塞,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哼道:“她倒是斩草除根,做的干净利落,只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遂叫了丘神勣来,命即刻派兵严密追踪。
丘神勣前脚才走开,门外有人道:“陛下驾到!”
武后诧异,当即起身相迎,却见高宗快步自殿外而入,进门便目不斜视地喝道:“都退下!”
牛公公在内的所有内侍宦官都鱼贯退了。
武后忖度其意:“陛下怎么突然前来?”
其实她隐约猜到高宗来此多半是跟阿弦辞官有关,只不先说破。
果然,李治道:“朕听说皇后先前派人出城?不知是想干什么?”
武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臣妾正要跟陛下禀报……陛下大概已听说了,十八子竟弃官而逃。”
李治的脸色极为难看:“弃官而逃?那皇后想如何处置?”
“臣妾已经派丘神勣带人出京,务必找到十八子,”武后道:“臣妾原本是爱才之心,陛下更是对她关爱有加,还亲自为她赐婚,不料她竟如此不识抬举,如此行为已然是抗旨了,她若是肯安生回来……自当从轻发落,倘若……”
“难道皇后又要杀了她吗?”高宗冷冷地问。
武后觉着高宗的态度很是古怪,不由也动了真气:“陛下为何这样问臣妾,抗旨本已经是死罪,且还有弃官而去……臣妾如此处置难道有错?陛下为何竟是质问的口吻?”
“按律例而言皇后当然没有错,”高宗的眼圈发红,几乎是咬牙般说:“但是,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竟无法避免又要再度死于皇后之手,到底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