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北平已冷得很。
因费先生的死,南方派了人过来,然而两方唇枪舌战了半日,却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下来。费先生的死尚且还没有论断,而关于费先生的尸身如何处置,竟也没有一个论断。
上海等地的学生运动泰半是北平政府的人在背后运动,可在北平的学生运动却是多少人为了费先生而真心的行动。
大半个月的学生运动,疯传的两方政府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打起仗来,再加上这样的季节,整个北平大街都是寂静悄悄,冷飕飕的。
冬日里的阴天,越发衬得北平整座城都冷而静得吓人。
一辆黑车的车子疾驰过来,在衙门口停住。
衙门里头走出来一个男人,长风衣,身姿挺拔,面上没有一丝笑痕。眉宇紧皱着,要说这天气冷,他身上的寒气却更重。
汽车夫从车上下来,赶到跟前来喊了一声“俞先生”。
男人微颔首,弯腰便进了车内。
车内坐着一个正在抽雪茄的男人,脸圆肚圆,跟刚坐进来的男人不同,他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连那一双眼睛都弯着。
“怎么样?那些老东西还是不肯放人?”
俞故笙将一张信封丢到他身上。那人斜着眼睛望了一眼,捡了起来。打开来一看,眯着的笑眼顿时收敛了起来。
“南方那几个小的,这是在蹦跶什么?发封电报来跟北平这群老混蛋叫嚣就能赢了怎么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少了费先生,南京方面应很无头绪。”
“再没有头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会?”圆脸的男人把雪茄剪断了,丢到一边去,横着脸,“我就说费先生事事太亲力亲为,南京一旦少了他,就成了一盘散沙!现在怎么样?你是要去南京,还是仍旧留在北平跟那些老东西周旋?”
“程阁老,”俞故笙缓缓唤了身旁的人一声,“我若不在这里,南京派过来的代表还有命回去?”
程永联眉头蹙了蹙,他坐直了身,两只手在膝盖上一拍:“总不能你一直留在这里。你也晓得,他们想要从你身上挖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俞故笙很没有所谓的一笑:“在下区区一个下九流,实在没有什么可容人肖想。”
“啧啧,你这话说得过了,谁不晓得俞先生是全国第一富豪人物,且不要再去说俞先生的人脉,及那背后的青龙帮了。”
程永联道:“也只能我辛苦一点儿,往南京去一趟了。”
俞故笙颔首。
车子在寂静的北平城里前行着,灰蒙蒙的天中,见着满地都是萧条,程永联忍不住叹息:“也就半个月,一座城竟成了这个样子。这也还算好的,要不是你来得及时,被西北方姓严的拉了复辟大旗,当真闯到城里来,这里还要萧瑟吧。”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俞故笙缓声道:“前朝遗老的组织人金奕鉴前几日在上海被人暗杀了,这许才是严锡鹤拖延复辟计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