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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转眼又进了八月,过罢八月十五,太子殿下要带着两位弟弟赴边关,到年龄的小宫婢们,有得觅得良人,也有的要等出宫再寻嫁处,总之欢欢喜喜,也是收拾好准备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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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花匠三年前重又置了一份家业,娶得一个寡妇,如今给青梅生了个两岁的小弟弟。他是入赘,如今住在那寡妇家里。
青梅给父亲捎出信之后,便着手教导那些新入宫的小婢女们,赶出宫之前,她得手把手交好了接班人,才算尽完自己的责任。
这一年京中雨多,八月十五无月,下了一整天的雨。雨到十七还不能停,到十七夜里时,暴雨成线,下的闷头闷脑,屋子里又热又闹,瓦檐上刷刷声响个不停。
赵姑姑下差回来,将青梅所衲的衣服全整出来,望着那高高的几摞子,叹道:“这些衣服,只怕够我们初一至少穿三年也不必换的。”
虽太子大了,赵姑姑私下还是初一初一的叫。她道:“又得麻烦你跑一趟,替我将它送到慈庆殿去。钦天监看过明日雨停,他明日就要出征,这些衣服是供他出征时穿的。”
青梅意欲推辞,又不好违赵姑姑的苦心,何况这样大的雨,自己腿脚比她灵便,遂也不做推辞,两只大包袱一裹一挟,便直奔慈庆宫。
慈庆宫今天倒是很清净,门房上的认识她,不过点头便叫她进去。大殿门外依旧是那两个木头一样的婢子站着。
进殿,她直奔东殿,自己亲手打开那紫檀大柜,一件件将中单整放到柜子里头。
这也是她在皇宫里的最后一夜了。青梅收好包袱,手自架上一排排衣服上掠过,那件石青色的潞绸袍子,恰是七夕相见时,他所穿着的。如今就静静躺在柜子里。
隔着八年漫长沉闷的岁月,她手指轻轻抚过,仿佛抚在他那线条精致,却又硬朗的脸上,他那扇子般扑扇的睫毛上,他那棱角渐硬的唇上。
捡起包袱皮转身的功夫,帘子忽而一闪。
恰是张彧,他只穿件包臀的短裤,上下全赤,于这闷热的夜里,满身不知汗珠还是水珠,晶晶透亮。他微张着双臂,肩肌鼓实紧绷,腹肌平坦,腰线纤窄,充满力量。
这是与宫中那些内侍们完全不同的体格,青梅小姑娘头一回见男子光身子,下意识转身,她本爱脸红,此时两颊仿如着了火一般的滚烫,跪在那未关的大柜门前,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好在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撩帘就进了内间寝室。
青梅捏好包袱皮子,闭上眼睛,方才出门时赵姑姑的话还言犹在耳。
她道:“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娘娘虽不明言,却是给你机会了。当年无论有什么冤屈苦楚,如今你姐姐死了也近十年了,不必为她而讳,趁着今夜,与初一两个把话挑明,无论初一是否会原谅你,也算你这八年的衣服没有白衲是不是?”
当年有人围杀四位皇子,是她姐妹俩其中一个告密牵的线。自事发之后,她一直三缄其口。皇后这是要给她机会,要她在张彧面前替自己正言,把罪责推到姐姐青玉身上。
皇后以为这样做,也许张彧就会留下她。
青梅打算在不惊动张彧的情况下悄悄退出去,才要伸手合门,便听帘子再响,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殿下!”是个宫婢,她进门便跪,出腔亦是哭声。
寝室的帘子哗啦一响,张彧从里面走了出来,问道:“何事?”
那婢子哭道:“殿下,奴婢明儿就要出宫了!”
柜门半掩,青梅还在柜子前站着。但是大殿纵向本就深,置衣的紫檀大柜又在靠内侧殿墙位置,灯照不到,所以她被隐在黑暗处。若她想出门,就得从那只穿着亵裤的太子,和那跪在地上的婢子面前走过。
“晤!”张彧道:“所以了?”
他往后两步,反手抽了件罩袍过来兜在身上,看着屈跪于地的姑娘,双目冷冷。
“殿下,奴婢实在不想出宫,奴婢求您,您就留下奴婢好不好?”那婢子本是跪着,忽而纵腰而起,攀上张彧的袍帘,一手已在扯自己的衣带,片刻间香肩半露。
她语无伦次叫道:“奴婢不求名份,但求此生侍奉在您身边。您就可怜可怜奴婢这份心思,留下奴婢好不好?”
说着,那婢子直接扯直了自己外罩的月白袄子。内里只有件青葱色的肚兜儿,她再伸手,已是去扯那肚兜儿。
青梅手捂着嘴,悄无声息的慢慢掩上柜门,将自己藏在了柜子里。
二十岁还没有嫔妃的的太子殿下身边,如此直白爬床的宫婢想必不少。柜门半掩,青梅看不到张彧,只看到那小宫婢站了起来,往前一扑,接着便以十分怪异的姿势闷扑扑软倒在了地上。
“少监何在?这宫的内侍了?都是死人么?”张彧忽而吼道。
屋外暴雨如注,屋中本就闷热,柜子里更热。青梅汗如雨下,隐约可见张彧在外不停踱步。片刻便有一群内侍涌了进来,扯腿的扯腿,拉手的拉手,将那上身赤裸如羔羊般的小宫婢拖了出去。
她暗松一口气,拍着胸脯跌坐在衣服里头,揩汗的功夫,柜门随即被打开,张彧一手抚持着灯台,一手拉着柜门,居高临下,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