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彼此相看, 清辉道:“如此说来, 这董锥跟邓校尉先前或许只是做戏?所以……才有人证看见他们约战之前似相谈甚欢?但是邓校尉事先并不知董锥是假做戏、真杀人?”
云鬟道:“正是如此。”
赵黼问道:“可当年邓雄飞胜出从而升职, 今日如何竟肯答应配合他演戏?”
云鬟看着道:“你不是说跟邓校尉当年对战的那个正是董锥么?或许, 邓校尉这一次……是想投桃报李。”
赵黼嘶了声, 拍拍额头, 自觉着其中甚是迂回, 匪夷所思。
清辉道:“既然想将石主事灭口,自便是说当年之事极为重要,不可被人知。或真给世子说中, 他是为雪耻而来?”
云鬟道:“为今之计,只有再审董锥。”
镇抚司的黑牢之中,董锥趴在冰冷的板床之上, 臀上的棒伤未愈, 冷丝丝地疼。
董锥仰头看着头顶那一方人头大的透气孔,一道微淡亮光从彼处透了进来, 射在地上散碎的稻草上, 有只灰胖老鼠伏在底下, 鬼鬼祟祟地动, 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忽地有人大叫一声:“你不用不说, 可知你不说我也知道,邓校尉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脱不了干系!”
董锥听出那是崔承的声音,他记得那个伺候邓雄飞身边的少年, 面孔稚嫩, 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的伤悒,让他想起当年的一个人。
那是他自己。
董锥知道这少年有心事,却不知他的心事是什么。
就仿佛此刻的他回顾当年在宿州大营的自己,他知道那时候董锥的心事是什么,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隔壁不远的监牢里,崔承握着栏杆,冲着董锥的方向叫道:“我劝你还是及早招供,世子既然要查,以他的脾气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不管你是为什么这样做,一定会真相大白,让众人都知道,你是真凶!你……”
忽地一个狱卒走来,无奈陪笑劝道:“崔公子,您还是省省力气,叫了这许久了,敢自不累么?”
只因赵黼早有吩咐,让好生照料崔承,不许为难了他,故而这些狱卒并不敢高声呵斥,只是劝住。
崔承才道:“我就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邓校尉那样好的人……”
狱卒道:“是是是,不过横竖世子已经在查了,您方才也说,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就不必跟那囚徒计较,他都将是要判死罪的人了。”
董锥听了“囚徒”二字,眨了眨眼,无声一笑,又趴了下去。
正在此刻,外间有人道:“带董锥。”
狱卒忙过来开了锁,因董锥被打,动作不便,两个人便搀扶着往外。
经过崔承牢房的时候,崔承早等在旁边,见他经过,便又叫道:“你快些招认了吧!你这般毒辣算计害人,又如此执迷不悔,难道不怕邓校尉泉下有知,亡魂找你索命么?”
董锥微微止步,转头看向崔承。
两个狱卒见他欲停留,不知如何,才要催促,却见董锥盯着崔承,低低说道:“他若早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董锥的声音很低,崔承又是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他却又随着两个狱卒去了。
崔承呆了呆,才又大叫道:“你方才说什么?姓董的,你什么意思?!”
董锥被带上堂,却见堂上除了赵黼之外,另有两个人,虽然服色不尽相同,容貌相异,气质上却大为类似,一个似雪,一个如冰,分别立在赵黼左右,相映生辉,宝玉琳琅。
董锥缓缓跪地,忽地笑道:“如何这个案子,把刑部跟大理寺的大人都双双惊动了?”
云鬟跟清辉对视一眼,清辉道:“不知你可听闻过,我接手了兵部石主事遇刺一案。”
董锥道:“是听说过,又如何呢?”
清辉眼神微变,继而道:“你不正是因怕石主事泄露当年宿州之事,故而下手谋害的么?”
董锥沉默了片刻,才笑说道:“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曾做过这种事。”
清辉道:“你自不曾亲手做过,你在兵部的帮手之人,今日已经事败现行。”
董锥皱了皱眉,低下头去。
清辉跟云鬟的目光碰了碰,两人又看向赵黼,却见他并不言语。
云鬟便道:“董郎官,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