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获点点头,展雄仿佛来了兴趣,笑着说:“怎么样,给他臧辰颜色了没有?让他昔日里尽是欺负我大哥!”
展获摇了摇头,展雄一阵吃惊,就听展获说:“臧辰昔日对我有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展雄更吃惊,说:“那臧辰阴险狡诈,当年弟/弟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那帮作威作福的亲戚欺负大哥,他臧辰还如何对大哥有恩了?”
展获叹气说:“那帮贵/族子弟虽是臧辰的亲戚,但是也不能全都赖在臧辰头上,顶多是他管/教不严罢了,再说……”
再者说,当时展雄一气之下打死了人,鲁公让展获把展雄抓来问罪,展获却故意说些难听的,把展雄气走,并没有抓他治罪,后果可想而知,鲁公住不到展雄,要用展获顶罪,还是臧辰为他说了一些好话,若非如此,就不是手的问题了。
再加上之后展雄竟然成了一方盗贼,领了几千/人马在鲁国作难,开始针对鲁国的政/权“捣乱”,鲁公得知盗跖便是展获的亲弟/弟之后,更是震怒滔天,将展获贬了又贬。
最后臧辰将展获收入麾下,给了他一个士师的小官儿做,孔子说臧辰知道自己的才华不如柳季,因为展获食邑柳下,又字季,所以也可以称作柳季。
但是臧辰却不让位柳季,臧辰这个人小心眼子,其实展获清楚,臧辰之所以把自己安排成一个士师,多少也有保护的意味,毕竟展获有大才,屈居一个士师,看起来十分不得志,那些痛恨展获的人也就放心了,便放松了警惕,不找他的茬子,如此展获一直做士师,做了些许年。
展雄听大哥徐徐道来这些事情,展雄和展获虽然是亲兄弟,而且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但是性格十分不同,因此展雄很难理解大哥的处境和想法,他头一次听大哥这么详细平白的说出来,顿时心中无限感慨。
展雄的情绪有些低靡的说:“大哥,弟/弟昔日不懂事儿,做了这么多错事,却让大哥替我受罪,还误解大哥,当真不应该。”
展获则是笑了笑,说:“我弟/弟是大英雄,你比为兄有胆识有作为,昔日父亲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夸奖你能成大器,如今真的成了大器,为兄高兴还来不及,这些不值什么。”
吴纠回了宫,就在政事堂吃了午膳,政事堂今天很空,大家都出去公干了。
就吴纠一个人坐在政事堂里,一边吃午膳,一边翻看文书,吴纠正皱眉看着,就听到“咯吱”一声,似乎身后有人,吴纠吓了一跳,连忙回头。
不过他还没来及回头,已然被人用大手捂住了眼睛,就听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笑眯眯的说:“大司农猜猜我是谁?”
吴纠:“……”
吴纠心里真是有槽不敢吐出来了,若是真要吐,非直接吐在齐侯脸上啊,小孩子的都不顽这种把戏了,齐侯竟然跑过来捂人眼睛,肯定是因为童年缺爱的缘故,没顽过这个。
吴纠无奈的将齐侯的手拨下来,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便挨着吴纠坐下来,还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吴纠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一下,蹭的吴纠登时一身鸡皮疙瘩,猛地就抖了一地。
便听齐侯“撒娇”的说:“二哥好生无趣,用午膳的时候也看公/务,这般严肃,先好好儿吃了再忙,小心把胃吃坏了,孤要心疼的。”
吴纠听着齐侯不正经说话,肉麻不说,还“娇滴滴”的,差点把吃进去的给吐出来,无奈的说:“君上今日,仿佛十分欢心?”
齐侯哈哈笑了一声,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口吻,不再黏黏/腻腻的对吴纠撒娇,而是说:“都是二哥的功劳,鲁国国相跑到临淄城里来告籴,你说孤能不高兴么?”
吴纠心想也是,鲁国低三下四的让国相来买粮食,依照齐国和鲁国这种撕/破脸皮的关系,鲁公肯定不想管齐国买粮食,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可能拉下这个脸?
齐侯心情大好,靠着吴纠坐下来,笑着把吴纠手边上的文书一合,然后摞起来放在一边,说:“二哥先用膳。”
吴纠眼睁睁看着齐侯手快,把那些文书规制到一边儿,自己看到哪里都没做个记号,恨得牙根直痒痒,赶忙咬了一口米,使劲嚼,恨不得当齐侯嚼碎。
齐侯今日也是闲得慌,就跑过来了,哪知政事堂里就吴纠一个人,自然要亲近一会儿。
吴纠匆匆吃了饭,因为齐侯总是跟一只大狗似的在他旁边蹭来蹭去,吴纠也吃不好,解决了两口,让寺人把东西收拾出去。
齐侯还是不让他看文书,说:“现在还是休息的工夫,二哥该当休息一会儿,不然下午要累着了。”
他说着,伸手搂住吴纠的肩膀,将人放平,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笑着说:“来躺下。”
吴纠吓了一跳,连忙说:“纠不敢。”
齐侯动作很强/硬,非让吴纠躺在自己腿上,吴纠怕他把自己的官袍和官帽弄散,就老实的躺了下来,真别说一趟下来特别舒服,尤其是刚吃完就躺平,真是人间美事儿一桩。
只不过齐侯的大/腿上也都是肌肉,硬的荒,直硌脖子。
吴纠躺在齐侯腿上,齐侯低头看着他,面容十分温柔,碎发从鬓角垂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吴纠的脸颊,那动作好温柔,配合着政事堂昏黄的烛/光,让吴纠有些昏昏欲睡。
齐侯没说话,吴纠也是有些累,因着今日要迎接鲁国使臣,所以早上起得比平时都早,如今吃了饭,又暖洋洋的,就困了,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吴纠朦胧的睡着,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额角,大手温暖异常,让他能想起母亲的温柔,那种无条件给予的温柔。
随即有温热的亲/吻落下来,落在吴纠的额头上,吴纠很喜欢这种细腻又温柔的亲/吻,带着浓浓的宠溺。
那吻开始细碎的转移,顺着吴纠的头到鼻梁,然后落在了嘴唇上,吴纠下意识的张/开嘴,轻轻张合了一下,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之后吴纠便熟睡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仿佛做梦一般。
吴纠睡了个美滋滋的午觉,睡得很舒服,睡着睡着,就感觉不对劲,自己明明在“上班”,怎么睡午觉睡得天昏地暗了?
他这么一想,猛地就醒过来,双眼“唰!”的一下张/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齐侯。
齐侯一身黑色的衣袍,手中拿着文书正在看,皱着眉头,蹙着剑眉,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而吴纠自己,就枕在齐侯的腿上,跟他睡着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
但是政事堂里已然不是之前只有吴纠和齐侯两个人了,政事堂里人坐的满满当当,都各自严肃的低着头,认真的看自己的文书,但是吴纠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诡异的偷偷瞥着自己。
那目光里满满都是探究和深思,又不敢仔细看,和吴纠的目光一撞上,立刻就全都收回去了。
吴纠这一下可是醒神儿了,顿时脑子里“轰隆!!!”一声,炸的差点成了坑!
政事堂里的人都回来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大司农枕在齐侯腿上睡觉,齐侯一动不动就在政事堂里看文书,这情景简直诡异到了极点,若是吴纠看到这一幕,也会觉得诡异的。
齐侯见吴纠一动,立刻低下头来,方才那严肃的表情就化开了,带着一丝宠溺,微笑的伸手揉了揉吴纠的脸颊,说:“二哥醒了?你脸上硌的都是印子,睡得可真香呢,一看便是平日太劳累了,要注意多休息才是。”
齐侯这么温柔的一说,众人的目光更是惊讶诧异,同时满含深信不疑。
吴纠赶紧从齐侯腿上爬起来,连忙作礼说:“纠失礼,请君上责罚。”
齐侯笑了笑,说:“没什么失礼的,二哥为国分忧,才会如此劳累,我齐国有二哥这样忠心耿耿的大夫,也是齐国之福。”
齐侯说着,想要站起来,毕竟他方才为了不打扰吴纠熟睡,在政事堂已然呆了不少时候,要回去准备沐浴更/衣,才好晚宴的时候款待鲁国特使。
齐侯双手撑着案子要站起来,结果“咚!”一声,竟然往旁边一歪,吴纠就在旁边,连忙冲过去扶住齐侯,这才避免齐侯出丑。
齐侯一笑,说:“哎,腿麻了,都怪二哥睡得太香,孤又不忍心打扰二哥。”
吴纠眼皮一跳,旁边的大夫们又投来那种“惊讶诧异”和“深信不疑”的目光,吴纠感觉自己都要被那种炙热的目光瞪出了大窟窿,连忙说:“君上小心。”
齐侯缓了一下,也的确是脚麻了,因为吴纠这一睡,睡了一个多时辰,齐侯都没动地方,没换姿/势,腿麻的不行,等好一点儿,这才站起来说:“孤先走了,晚上等二哥来赴宴。”
吴纠恭敬的拱手,仍然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讶目光,恭敬的说:“是,恭送君上。”
等齐侯一走,确定走远了,审友这才酸溜溜的说:“君上真是宠信大司农呢。”
吴纠听他阴阳怪气的,就知道审友又不想说好话,旁边的管夷吾则是淡淡的说:“大司农乃是君上的义兄,又立有汗马功劳,出使莒国,举荐曹将军,奔丧洛师,引荐展大夫,哪一条不是功绩?君上要多多宠信这样的大夫才是,不然要宠信小人么?”
吴纠一直知道管师傅毒舌,但是从没听过他毒舌,如今一开口,顿时把审友给憋死了。
审友冷笑了一声,颇为不服气的说:“管大夫说的就差了,审友怎么听说,国君若是专门宠信一个人,那迟早要出差错。”
吴纠挑眉笑了笑,对审友拱手说:“审大夫说的甚是,要不这样罢,纠将君上叫回来,审大夫亲自对着君上觐见一番,说说专宠的弊端,如何?”
审友顿时脸色都青了,吴纠则是冷冷的一笑,突然阴测测的说:“若没这个直言进谏的本事,就别在这嚼舌/头根子。”
审友被吴纠那冷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只好作罢,干脆不吭声了,默默坐回去装作仔细看文书。
晚上有鲁国使臣的接风筵席,司农部门晚上都要赴宴,毕竟宴席上要谈一谈告籴的事情。
吴纠提前去整理了一番衣冠,天色昏黄的时候,众人就从政事堂出来,准备往宴厅去。
宴厅里已经灯火通明,桌案上摆放着美酒和精美的各种器皿筷匕,席子也铺设的体面舒适。
众人走进宴厅的时候,身为被宴请的一方,鲁国特使臧辰却已经到了,而且是早早得到了。
因为臧辰深知,自己这次来,并非是地位崇高的特使,而是一个低三下四,有求于人的特使。
臧辰心里清楚这次出使的定位,所以早早便到了宴厅,已经候着了。
众人走进来,吴纠打头拱手,笑着说:“特使大人这般早便来了。”
臧辰也拱手对吴纠问礼,脸色比上午见的时候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依旧不怎么好看,苍白无力,嘴唇也是紫色的,还不停的咳嗽,若不是因为他身材高大,恐怕众人都觉他下一刻就要死过去了一样。
众人分别落座,吴纠和臧辰攀谈着,很快齐侯便来了。
齐侯今日穿的很简单,并非是朝袍,也没有戴正式的冠冕,看起来虽然英俊俊美,但是并不怎么正式,有些随意。
齐侯走进来,众人连忙起来问礼,臧辰眼见齐侯这身打扮,便知道齐侯没把自己看在眼中,不过今日也只能低三下四了,没什么旁的办法。
齐侯笑说:“不必多礼,今日乃是为鲁国特使的接风宴,鲁国特使与众卿,都请坐罢。”
众人谢恩之后,这才纷纷落座,因为是特使,臧辰坐在吴纠身边,吴纠另外一面则是展获。
齐侯先客气的致辞,然后吩咐开席,这个时候臧辰便恭敬的站起身来,拱手说:“辰自此来齐国,特意带来了寡君的诚意,寡君知道齐公喜欢美玉,嘱咐辰带上这一双美玉。”
他说着,招了一下手,身后的寺人便把一个玉盒子呈上来,臧辰接过来,恭敬的擎着玉盒子,然后“咔”一声打开,里面是一对美玉。
一只精美的玉磬,一只高贵的鬯圭,玉磬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古代的一种敲击乐器,声音清脆好听。
而鬯圭呢,则是一种玉石做的,专门用来饮鬯酒的器皿,说白了就是杯子。
这两样东西虽然看起来很简单,而且臧辰所说是美玉,但是其实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美玉罢了。
鬯酒在这个时代是祭祀才用的酒,鬯圭则是专门祭祀用的礼器,而音乐在这个年代也十分高贵,只有贵/族王族和祭祀的时候才会奏乐,因此玉磬也是一种礼器。
鲁国特使进献给齐侯两种礼器,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齐侯一看,便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敢问特使这是什么意思?齐国乃是侯,鲁国乃是公,公向侯送这等厚礼,鲁公当真折煞孤了。”
齐侯虽然在谦虚,其实心中得意,语气也非常得意,臧辰怎么能听不出来,只是以退为进的奚落鲁国。
臧辰却恭恭敬敬的说:“齐公此言差矣。”
齐侯笑了笑,说:“哦?差在何处?还请鲁国特使指证。”
臧辰拱手说:“齐公折煞外臣了,何谈指证?齐公虽然是侯,但天子赐齐公身份,会盟诸侯,如今的齐公乃是诸侯盟主,在这种情况下,诸侯需听从齐公调遣,就算是侯是公,也要暂居其二了,不是么?”
齐侯听着臧辰拍马屁,臧辰一边说话,一边忍耐,说完之后才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唯恐自己说到半途发出咳嗽的声音,是为不尊敬。
齐侯笑了笑,说:“臧辰呐臧辰,孤听说你是鲁国的国相,怎么如今鲁国要求粮食,派你过来了?你不觉得屈辱么?”
何止是臧辰,就连吴纠也没想到齐侯竟然这么直言不讳,对臧辰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
不过臧辰只是微笑了一声,说:“齐公不知,如今国/家有难,若臧辰不往,乃是不忠,因此臧辰必须来齐国,况齐公乃是仁义国君,如何会羞辱一个小小的特使呢?”
齐侯又是哈哈一笑,说:“孤还真是有些中意你了,你这人,说话当真好听。”
臧辰拱手说:“谢齐公夸赞,辰受之有愧。”
随即齐侯话锋一转,说:“行了,咱们说说正事儿。”
他说着,看了一眼吴纠,吴纠早就和齐侯商量好了,便开口说:“寡君不忍看到鲁国百/姓受苦,所以愿意卖粮食与鲁国。”
臧辰连忙说:“谢齐公,谢大司农。”
吴纠又说:“今日便可与特使拨一批粮食,送回鲁国以解燃眉之急,不过特使若想再买粮食,寡君有一个请求。”
臧辰有些疑惑,这个时候齐侯竟然说“请求”,这未免太折煞人了,臧辰说:“大司农请讲。”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便继续说:“寡君想要借鲁国的岑鼎把顽一月。”
臧辰一听,有些懵,果然不是什么请求,而是威胁,岑鼎就像九鼎一样,周天子供奉九鼎在明堂宫中,向诸侯四方展示天子威严,九鼎就是天子身份的象征。
而鲁国也有一只鼎,供奉在庙堂之中,便是这只岑鼎,岑鼎象征着鲁国国君的威严和地位,臧辰如何能轻易把岑鼎交给齐侯?
臧辰面上一惊,连忙说:“岑鼎乃我鲁国国之重器,实在不能交与齐公,齐公若是喜欢,鲁国可铸造一鼎,送与齐公。”
齐侯笑着说:“鲁国特使做什么如此紧张,只是借来把顽,又不是独吞。”
齐九说的好听,不是独吞,但是岑鼎一送过来,都进了齐侯口袋,怎么可能不被独吞,到时候鲁国的颜面就荡然无存了。
齐侯见臧辰不回答自己,便笑着说:“鲁国特使不答应也行,那这粮食……也只能送一批去鲁国,也算是我齐国仁至义尽了。”
臧辰一听,果然是威胁,若不送岑鼎过来,齐国就只是卖一批粮食给鲁国,这远远不够解鲁国的燃眉之急,鲁国意识到被齐国摆了一道之后,已经加大了农业种植,但是最快也要来年才能有所改善,这一年又闹水荒,肯定要靠外来粮食渡过,只有一点粮食,还不够鲁国吃一天的。
臧辰左右为难,知道齐侯在侮辱鲁国和自己,皱眉说:“岑鼎之事,辰乃一介小臣,无法做主,这事情,还请齐公宽限几日,让辰与寡君商议清楚,再回禀齐公。”
齐侯笑着说:“好啊,孤并非不讲道理的国君,既然这般,你们便商量罢,第一批粮食孤今夜就会送出临淄城,往鲁国而去,之后的粮食,便要看鲁国特使如何和鲁公商议了。”
他说着,慵懒的伸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眯眼笑道:“哦对了,险些给忘了,鲁国特使的动作可要快点儿,下个月孤可是要亲自往宋国参加宋公的成婚大典,不在宫里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别耽误了鲁国告籴的要事。”
臧辰听罢,使劲额咳嗽了好几声,宽大的手掌握着帕子直打颤,嗓子里有些充/血,麻扎扎的疼,低头一看,帕子上竟然咳出了血迹,臧辰止不住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停歇下来,坐回席上。
这一场宴席,可以说是吃的十分艰难,齐侯和吴纠早就商量好了,两个人一唱一和逼/迫鲁国献上岑鼎,其实齐侯这么咄咄相逼,哪是逼/迫鲁国献上岑鼎?
不过一个鼎而已,若是齐侯喜欢,为何不喜欢九鼎,反而看上一个鲁国的重器?
其实齐侯是想要离间鲁公和国相臧辰而已,臧辰是人才,齐侯其实对臧辰“垂涎”已久,想要臧辰也归顺自己,但是臧辰是鲁国人,只有鲁公把他往外推的份儿。
因此齐侯就想到了这么一个缺德的离间方式,为了鲁国状态,臧辰肯定要劝鲁公把岑鼎送给齐侯,但是鲁国面子不好看,一定会迁怒臧辰,这就是齐侯想要的。
吴纠知道这个办法虽然有些缺德,但是臧辰的确是人才,若能收归也是好的,便答应和齐侯合力唱这出好戏。
果然,看来臧辰是个聪明人,他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什么样儿的。
鲁国特使的款待宴席结束的很快,结束之后展获便奉命与臧辰一道来到驿馆,商议第一批粮食的问题,齐侯很慷慨,毕竟之前吴纠刚刚捐了三万斛的粮食,这个数目可不小,整整堆满了公子府,都溢出来的粮食,所以如今的齐国国库还是很充盈的。
齐侯很慷慨的让臧辰自己说第一批粮食的数量,都没有任何还价,便让展获负责,审批粮食给臧辰,当天夜里,足足装了一个车队的粮食,蜿蜒着走出了临淄城,临淄城外的土地上都是深深的车辙印记,足见这些粮食之多。
同时与第一批粮食一起送回鲁国的,还有臧辰的文书,臧辰匆匆写的,上面便是说齐侯想要借鲁国的岑鼎把顽一个月,请鲁公示下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之后半个月,一来一回去鲁国,虽然不是太远,但是总要耗费时间,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臧辰一直住在驿馆里,齐侯就把他当成了空气。
大半个月之后,就在过几天,齐侯马上要出使宋国的时候,鲁公的信函这才送了过来,对于齐侯要借岑鼎的事情,鲁公的态度模棱两可。
只写了几句话,意思是让臧辰看着办,但是又说岑鼎乃鲁国重器,非常宝贝,这件事情万分重要,关乎鲁国的体面。
臧辰一看这封信函,顿时就明白了鲁公的意思,鲁公的态度模棱两可,就想让臧辰迂回一下齐侯,又想要齐国卖给他们粮食,又不想要借给齐国岑鼎。
如果两个国邦是友好邦交,那么这件事儿可能就成了,但是如今齐国和鲁国是撕/破脸皮的状态,再加上鲁公刚刚在北杏会盟劫持了吴纠,齐国和鲁国的关系查到了极点,齐侯愿意卖给鲁国粮食,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臧辰觉得自己不可能说服齐侯,毕竟齐侯也是异常精明的。
而鲁公便不精明么?臧辰看着这信苦笑,若是真的能买到粮食,又不借岑鼎,那便是鲁公的指导有方,若买到了粮食,被借走了岑鼎,那便是臧辰没有能力,若是粮食没买到,岑鼎还被骗走了,那就是臧辰的死期。
臧辰没有办法,如今粮食是第一位,身为鲁国大夫,总不能看着鲁国的百/姓饥饿交加,流离失所罢。
第二天一大早,齐侯上了朝,正在路寝宫会见吴纠和展雄,商讨不日就要出发去宋国贺喜的事情,齐侯让吴纠和展雄制备了贺礼,三个人坐在一起便在说宋国和卫国联姻的问题。
就听到有寺人走过来说:“君上,鲁国特使臧辰求见。”
齐侯笑了一声,说:“臧大夫,快有请。”
他说着,转头和吴纠对视了一眼。
很快臧辰便走了进来,对着齐侯行礼,齐侯笑眯眯的说:“孤还算着,臧大夫准备什么时候考虑清楚呢,再过几日,孤就该上路去宋国贺喜了,到时候臧大夫再考虑清楚,也没工夫批粮食了。”
臧辰拱手说:“外臣前来,便是与齐公禀报这件事儿。”
齐侯笑眯眯的说:“哦?鲁公的回/复来了?怎么说。”
臧辰恭敬的说:“寡君所言,齐国与鲁国世为姻亲,齐公如今想要借岑鼎把顽,鲁国若是推辞,显得小气,便同意将岑鼎交由齐公把顽,一月之后再由外臣将岑鼎带回鲁国。”
齐侯哈哈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转头对吴纠说:“二哥,你说鲁公怎么转了性子了?突然这么客气呢。”
臧辰听罢了咳嗽了好几声,赶忙用帕子捂住嘴,仍然十分恭敬的说:“寡君已然同意将岑鼎借与齐公把顽,齐公可否与外臣详谈一下告籴的示意。”
齐侯笑了笑,说:“正是呢,不过这个事儿,孤已经忙得管不开了,这样罢,二哥。”
吴纠连忙用手说:“纠在。”
齐侯笑着说:“你手下的展先生聪慧正派,又和臧大夫早就相识,这事儿交给展获定然不错,免得不熟悉的人让臧大夫抹不开面子,这事儿交给展获,二哥觉得如何?”
吴纠知道齐侯顽完强/硬的,又想用怀柔政/策了,知道臧辰和展获有些旧交,想要展获来劝说臧辰留在齐国。
吴纠有些无奈,这一棒/子打下去,再加一个红枣的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是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吴纠拱手说:“是,纠亦觉得展获能够胜任,君上英明。”
齐侯笑了笑,对臧辰说:“那这事儿,你便去和展先生商量罢。”
臧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捂着嘴咳嗽,应声说:“是,外臣谢齐公。”
臧辰拜谢之后准备离开,刚走到大门,齐侯突然说:“哦对了臧大夫,孤看你旧疾顽固,该当注意一些身/子,一会儿孤叫医官去给你看看。”
臧辰愣了一下,如何能不知道齐侯已经改变了策略针对自己,只是说:“外臣谢齐公。”
齐侯笑了笑,说:“去罢。”
众人看着臧辰走出去,吴纠皱了皱眉,展雄说:“三哥,我看这臧辰,顽固的厉害,能行么?”
齐侯笑眯眯的说:“怎么,四弟是小瞧了你大哥么?鲁国的逼/迫,再加上展先生的劝说,孤觉得,只需假以时日小火慢热就足够了。”
吴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齐侯说:“四弟就别担心那个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几日之后便要出发去宋国,这次联姻的事儿,绝对要搅黄,不能有闪失。”
吴纠听着齐侯这么一说,眼皮直跳,赶紧用手按了按,结果就看到展雄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砸一下桌案,说:“三哥,您放心罢,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宋国和卫国想要联姻?哼,这回恐怕比登天还要难了。”
吴纠奇怪的看向齐侯和展雄,总觉得他们似乎在密谋什么,自己这几日有些忙,忙着整理司农的各项事务,没想到这两个人密谋到一起去了,不由说:“四弟,听你话中有话,是什么事情妥当了?”
展雄笑了笑,看了齐侯一眼,随即说:“二哥,你等着看热闹便是。”
吴纠更奇怪了,还不告诉自己?卖起关子了……
几日之后,齐侯亲自出使宋国贺喜的队伍,就离开了临淄城,带着各种珍馐美物,颇有一种大国盟主气势,浩浩荡荡的往宋国都城开去。
齐侯带着这次的特使吴纠和展雄刚走三日,齐国里还是忙忙叨叨,以公子昭挂/帅的讨/伐队伍,正义之师,即将出发,往齐国边疆而去,提前驻扎候命。
明日一大早公子昭便要离开临淄城,他心中有些不安,毕竟这一个月他都没有见到大哥,只是每次上朝的时候看到公子无亏坐在自己身边,一下朝立刻便走了,好几次都是君父叫他有事,一回来定然也看不到公子无亏了。
若是平时里迎面打个正着,公子无亏也多半不会理会公子昭,直接擦身而过。
明日公子昭便要启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公子无亏一面,他从政事堂出来之后,便往公子无亏的院落走去。
如今的公子昭身材也算是高的,还处在长个子的年纪,穿着一身特制的铠甲,腰上别这一把青铜宝剑,看起来威风凛凛,他将头盔夹在手上,快速往公子无亏的院落去。
走到门口,房门是关闭的,有寺人站在门口,公子昭一上前,那寺人就颇为尴尬的说:“幼公子,长公子他……他刚刚睡下了,所以不能见幼公子。”
公子昭一听便知道了,那寺人脸色很奇怪,低着头不敢抬眼,分明就是在说/谎/话。
公子昭也没办法进去,只好站在门口,说:“那我等一等,等大哥睡醒了再说。”
寺人没想到公子昭竟然要站在门口等着,顿时一头冷汗,频频看了几眼关闭的房门。
里面没什么动静,公子昭就静静的站着,从天色昏暗足足站到了天色黑下来,寺人们都开始准备晚膳了,公子昭竟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那寺人有些着急,赶忙跪下来给公子昭磕头,小声说:“幼公子,您就饶过小臣罢,长公子说了不见您,您不要难为小臣了,求求幼公子了。”
公子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寺人,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说:“你起来罢,我有两句话要说,隔着门说,说完就走。”
那寺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
就见公子昭走到门边上,一只手搭在门板上,另外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盔,声音不算大,带着变声的沙哑,低沉的说:“大哥,我知你不想见我,但是明日弟/弟便要启程,有些话想要和哥/哥说。”
公子昭的声音很平淡,继续说:“很小时候开始,自从昭儿记事以来,母亲就不疼爱昭儿,昭儿见到最多的就是母亲在涂脂抹粉,想着怎么样才能讨好君父,甚至不想多看昭儿一眼,虽然那时候还小,但是听的多了,母亲总埋怨昭儿,是昭儿让她年老色衰,不再美艳动人,那时候昭儿还不懂,后来便懂了……这么多年来,大哥与弟/弟虽然并非一母同/胞,但待弟/弟是极好的,弟/弟的印象中,自己便是个跟屁虫,无时无刻都会拽着大哥的衣摆,弟/弟也真的很想一直这般持续下去……在弟/弟心中,大哥是最重要的,也是待弟/弟最好最亲厚的人,弟/弟所说的并不是谎/话,在权/术面前,弟/弟更想要大哥的一个首肯,或者是一个眼神……”
他说着,又叹口气,似乎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慢慢转过身来,走下/台阶,黑色的铠甲发出“卡啦、喀拉……”的声音,公子昭慢慢的往远处走。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着公子无亏的门板里面,传来一句很淡的话。
“无亏预祝大将军,旗开得胜。”
公子昭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的门板,低声说:“谢大哥吉言。”
他说罢了,转头便大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