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正听到这话, 有些迟疑, 毕竟要天子认错, 可能真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事儿, 的确又是天子的错, 楚国人明显只是挑/拨离间一句话, 单子正也没想到天子竟然真的被挑/拨了。
其实天子也不相信楚国人说的细作,可是天子正想找茬按/压齐国,也就顺水推舟了。
因此单子正其实内心也不同意天子的作为, 便拱手说:“子正回去一定禀明齐公的意思,请齐公放心。”
齐侯笑了笑,说:“是了, 单公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这件事儿就拜托单公了,至于册封嘛……还是那句话, 无功不受禄。”
众人纷纷有些侧目, 齐侯竟然真的没有接受册封, 大家都知道齐侯不接受册封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因为无功不受禄, 然而齐侯又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国君, 因此这种可能实在太渺茫了。
而另外一种可能,则是齐侯已经开始不服天子了, 齐侯不接受胡齐的册封, 因为他根本不想当天子手下的公爵。
齐侯本就是有野心的人,定位本是清楚的,想要好好的尊王攘夷,来奠定自己齐国的基础,然而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胡齐的做法简直就是把人往外推,齐侯并非什么圣/人,而且还是个小心眼子,如何能你要削就削,要封就封。
因此天子将诏令传达下来,齐侯只是用“无功不受禄”来作为推辞,明晃晃的拒绝了天子。
单子正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他是传话的特使,只好将册封诏令又拿了回来,准备带回洛师去。
单子正想了想,抱拳说:“天子已经意识到冤枉了忠臣,险些听了小人谗言,子正在这里,先替天子给齐公陪个不是。”
齐侯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幽幽的说:“不,孤并没有什么委屈的,若说是委屈,是孤的二哥受委屈了,好端端一个忠君之臣,差点给打成叛贼,也当真是委屈了。”
单子正一听,赶紧又转头对吴纠说:“齐国大司徒忠心耿耿,清除叛贼有功,乃是我周国的功臣,在洛师的时候,天子也尝说险些错怪了好人,心里过意不去,子正先带天子给齐国大司徒陪个不是。”
单子正说着,竟然还单膝跪下,吴纠一见,连忙伸手扶住单子正,笑着说:“单公多礼了,恐怕要折煞纠了,单公快快请起,这些不值什么。”
齐侯看着吴纠扶起单子正,又细声细语,心里醋慌慌的,便打岔说:“对了,孤险些给忘了,天子不是将谭国叛贼交给齐国了么?那就带上来罢。”
单子正此时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了,就退到一边儿,坐了下来,随即虎贲军走上殿,押/送着谭国的国君,和他的老公子。
谭国国君和公子都是一身囚服,一个月之前,他们还是洛师的座上宾,因为楚国人的一句离间话,谭国从勾结楚国的国/家,一下变成了“功臣”,为天子出谋划策,积极性应攻打齐国的事情,因此备受天子的宠爱。
然而谁都没想到,天子的宠爱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了,只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谭国老国君竟然就成了阶/下/囚,天子惧怕齐国的黑火/药,成功被威慑到,于是就用谭国当作替/罪/羊,将谭国推了出去,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谭国老公子本就蓬头垢面,一路从谭国跑到洛师搬救兵,没想到还没喘一口气,竟然就被抓起来了。
而谭国国君呢,因为一路从洛师押/送过来,也是一脸的污泥,谭国国君活了九十多岁,就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因为谭国十分富饶,谭国国君吃穿用度,绝对是最好的,而且十分挥霍,如今变得憔悴不堪。
齐侯笑眯眯的看着谭国的老国君,和他的老公子,说:“呦,这两个蓬头垢面的难眠,是谁啊?”
齐侯的话显然是故意的,在吴纠耳朵里听来,那就是“贱兮兮”的,谭国国君和老公子成功的被齐侯的话给羞辱到了,松/弛的脸皮都在跳动。
单子正连忙拱手说:“齐公,这两人便是谭国的叛贼,天子授意,请齐公自行发落便是。”
他这么一说,老谭公立刻“咕咚”一声就跪了下来,当然不是对着齐侯,而是对着单子恒,一脸老泪纵横的样子,哭诉说:“单公!单公!天子不会对老夫这么绝情的!请单公明/鉴啊!齐国人阴险,乃是不得姓之国!根本都是贱民,老夫可是子爵,决不可让齐国人处置老夫啊!”
单子正听他提起不得姓这个事情,顿时脸色有些发青,毕竟这事儿天子一直想要极力掩饰,将洛师之中削封的文书都给处理掉了,不过虽然天子掩耳盗铃,但是当时算是昭告天下,因此所有的人都知道齐侯被削了侯爵的封号。
天子想当没有这回事儿,千叮咛万嘱咐单子正,也不可提起这事儿,结果谭公自己提起来了,能不让单子正尴尬么?
单子正厉声喝道:“大胆!齐公乃是功臣,又是侯爵,天子已册封齐公为正式公爵,只是因着齐公心胸大度,所以并未接受加封,你一个罪臣,如此诋/毁诽/谤侯爵,简直罪无可恕!”
单子正本是个不太善于言辞的人,他已经是绞尽脑汁给天子打掩护了,毕竟单子正可是先王时期的忠臣,经过先王一手提拔,因此非常忠诚。
而如今,单子正明明知道是天子的错误,还要为天子打掩护,而且口舌还不是很理所,说的也算是磕磕绊绊,这话说下来,坐在旁边的邾国国君曹克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单子正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还以为是被嘲笑了,曹克赶忙捂住嘴,装作是咳嗽的样子,连连“咳咳”咳了好几声。
老谭公则是哀求说:“老夫年老,为我大周国尽忠了一辈子!乃是忠良啊!反而齐国是虎狼之国,请天子一定要明/鉴啊!明/鉴啊!”
齐侯冷冷一笑,说:“看来罪臣你还不知道如今眼下的形势,天子已经将谭国的叛贼全都交给孤来处理,你就算是再苦求,单公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谭公一听,立刻说:“你这阴险的齐国人!不要以为会什么巫术,我们谭国就怕了你!我辅佐周王七十多年,比你祖父还要年长!我周国是注重礼义的国/家,我是长者,看你今日能耐我何!?就算天子将我交给你们虎狼之国处置,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你不尊重长者吗!?”
齐侯一听,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还真是谢谢老谭公……哦不,谢谢你这个罪臣的提醒呢。”
齐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他坐在席上,身/子微微侧着,好似特别慵懒的靠着,悠闲的说:“你说的没错,你是周国的子民,孤宅心人口,忠军爱民,不忍杀你一个老者。但是谭国叛贼作/恶多端,联络外敌,其心可诛,又陷害忠良,迷惑君心,若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让我周国成为了一个失礼的国/家!”
齐侯这么说着,朝上的卿大夫们纷纷应和,他们现在对谭国都是恨/之/入/骨,谭国人仗着老谭公九十岁辅佐过周平王,就一直对齐国非常不屑,如今还勾结楚国人,陷害他们,虽然齐国的朝/廷内部也有很多争斗,但是现在这个情势,肯定是一致对外的,齐侯的话说完,朝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吵嚷的声音。
“杀了他!”
“杀了这个叛贼!”
“谭国勾结南蛮子!陷害忠良!”
“杀了他!君上快下令!将逆贼扒皮抽筋!”
谭公一听,冷汗都要冒下来了,喊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路寝宫的大殿又是个包音的建筑,确保国君声音不断,说出来的话也能传遍整个大殿,因此此刻喊杀的声音就回荡在大殿中,久久不能散去。
齐侯听到了民/意,笑了笑,便说:“逆贼,你听听,若是一个人活到恨不得让人扒皮抽筋的份上,也是当真失败了。”
老公子早就要吓死了,这个时候发出“啊……”的一声,就犹如弱柳扶风一样,倒在了地上,咕咚一下昏死了过去。
老谭公却不服罪,喊道:“你们齐国人,虎狼之心昭然!就是想要并吞我们谭国!今日/你若是杀了我,天下之人皆知,你们齐国/会落一个失礼的名头!哈哈哈你以为天子是真正要讨好你们齐国,想要和你们齐国重/修旧好么!?天子将老夫交给你们,便是要毁了你们!老夫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舒坦!齐国变成了失礼的国/家,到时候还有什么名士敢归顺!?”
其实吴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老谭公可是辅佐了周平王的功臣,那是东周第一任周王,谭国在当时的诸侯国中,属于强大的国/家,深得周平王的信任,这么算起来,谭公何止是当今天子爷爷辈儿的人?
就算谭公有罪,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谭公年纪太大了,天子真的不好动他,于是天子便把谭公扔到了齐国来,一方面是讨好齐国,另外一方面也是解决谭国。
吴纠看向上手的齐侯,齐侯却只是冷冷一笑,说:“谁说要杀你了?”
他这一句话都把众人弄蒙了,若是不杀谭公,岂不是寒了齐国老臣的心,若是杀了谭公,又招惹天下诟病,在这个注重礼义的国/家,没事惹事的人可不必如今的键盘侠少。
众人一听齐侯的话,纷纷左顾右盼,还真以为齐侯不杀谭公,这么一听,顿时有些不满。
不过齐侯很快跟上了下一句话,齐侯笑眯眯的说:“孤不杀你,而是要你自/杀。”
他这话一出,众臣松了口气,而老谭公差点直接给气死过去,说:“你……你……你好一个阴险狡诈的东夷人!老夫是不会自尽的!”
齐侯笑眯眯的,一脸亲和,说:“那可由不得你……谭国国君失德,勾结外敌,陷害忠良,不尊君王,更是企图谋反,今日我齐国尊重他是历朝老臣,实在不忍心下手责罚,但若置之不顾,又恐违背了天子的意愿,寒了忠君之臣的苦心,为了正我周国礼义,因此……赐谭国叛贼,自、尽。”
他最后两个字,说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老谭公差点一声大喊就坐在地上,怒吼说:“逆贼!我是不会自尽的!我是不会的!”
齐侯可不管他,挥了挥手,说:“当殿执行。”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虎贲军赶紧押住不停挣扎的老谭公,随即有寺人捧过来两条绳子,这年头的自尽可不讲究什么,因此就是普通的绳子,结实点的就行。
老谭公看到那绳子慢慢接近自己,眼睛睁大,怒吼着:“走开!走开!我是老臣,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齐国逆贼!齐国逆贼!你们阴险狡诈,好狠的心!”
齐侯听着他一串儿的大喊,笑了笑,摆了摆手说:“哦,险些忘了,不要先让老谭公自尽,谭国公子不是在那边么,先执行罢。”
老谭公倒抽/了一口气,那老公子倒在地上,还晕着,根本没反应,就见虎贲军走过去,“唰!”的一声,用绳子绕住老公子的脖颈,老谭公吓得大喊了一声,倒不是因为他多喜欢自己的儿子,而是齐侯的恐/吓起到了作用,老谭公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受到这样的刑罚,顿时脸上都是菜色,“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
转瞬就有虎贲军走过去,抓/住老谭公,将绳子绕在他的脖子上,齐侯笑眯眯的说:“谭公,尽管享受一番罢,往后,就是我齐国代替您尽忠了,不过您到了黄/泉地/下,也大可以对历代的周王继续尽忠呢。”
齐侯说完,脸色一寒,笑意转瞬就不见了,一脸的狠戾阴霾之色,挥手说:“执行罢。”
他这一说,虎贲军根本不含糊,立刻勒住老谭公的脖子,将绳子往后一拽,“嗬!!”一声,很多胆小的卿大夫都闭起了眼睛,只能听到大殿里回荡着“嗬……嗬、嗬——”的声音,老谭公刚开始还能骂街,后来根本骂不出,只有扑腾挣扎的声音。
吴纠坐在殿上,就看到老谭公脸色越来越青,一脸的绝望和不甘,而上手的齐侯似乎天生很喜欢老谭公的这种表情,正眯着眼睛,面带微笑的欣赏着,脸上狠戾阴霾的神色久久不能散去。
作为一个君王,没有不狠心的人,齐侯则是一个关键时候能心狠手辣的人。
吴纠听着老谭公发出“嗬!”一声,终于被勒死了,不由得转开目光,不想再看,毕竟这一幕,其实是给单子正看的,也是给天子看的。
齐侯这才幽幽的说:“好了,谭国逆贼已经自尽伏/法,谭国百/姓并无罪过,只是被罪臣愚弄了罢了,从今日起,收归谭邑,叔牙师傅,教/化谭邑的事情,就交给叔牙师傅处理了。”
鲍叔牙连忙站出来,拱手说:“是,君上。”
齐侯于是转头看向单子正,今日旁观的人,除了齐国大臣,还有单伯单子正,和邾国国君曹克。
曹克看到齐侯让人勒死了谭公和谭国公子,脸上也没什么诧异的表情,一派坦然,仿佛方才看到的并非是执行的现场,而是一场歌舞表演一样,仍然笑眯眯的。
单子正则是面色有些低沉,毕竟他不是君王,可能体会不了这种感觉。
齐侯笑眯眯的说:“单公,今日晚间在宫中,还有为单公举行的接风宴席,单公一定赏脸。”
单子正这才回神儿,连忙说:“是,子正一定赴宴,谢齐公美意。”
齐侯笑了笑,说:“行了,那今日朝议就这般了,没事儿的话,散朝罢。”
他说着,又说:“哦对了,二哥与孤来小寝宫,有要事相商。”
吴纠一听他说“要事”,不知是不是形成了条件反射,脑袋里就蹦出了包子记年法……
吴纠感觉自己跟被洗/脑了一样,赶紧晃了晃脑袋。
很快众人就散朝了,被勒死的谭公和公子还倒在大殿上,一散朝,虎贲军就拽着那两个人往外去,发出“嘶啦——嘶啦——嘶啦——”的拖拽声儿,士大夫们嫌弃的纷纷绕路而走。
那单伯单子正似乎有些迟疑,频频回头看了两眼吴纠,好像似有话要说,但是又有一种要说不说的感觉。
吴纠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单子正对着自己后脑勺欲说还休的样子,吴纠其实是个急性子,差点给他憋死。
最后单子正也没有开口,不知到底要说什么,倒是旁边的曹克笑着书:“单公要回驿馆么,不如同路?”
单子正连忙说:“是,正要回去,邾国国君请。”
那两个人便快速走出了大殿,吴纠等众人都走了,这才准备转身走出大殿,绕路去小寝宫。
不过他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声音,果然是齐侯从内殿又走出来了,笑着说:“二哥,别绕远儿了,从这边过来罢。”
路寝宫的内殿是通着小寝宫的,可以走捷径进入小寝宫,不过那条路只有两种人可以走,一种人是高高在上的齐国国君,另外一种人则是寺人了……
吴纠连忙说:“君上,这样恐怕不太好……”
吴纠还没说完,齐侯已经亲自走过来,伸手拽住吴纠,说:“走罢,这儿又没有旁人,随孤来,这边也近一些。”
吴纠只好随着齐侯走进了内殿,两个人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小寝宫,小寝宫里也没有人伺候,全都在外面儿。
吴纠一进去,齐侯立刻从后背伸手搂住了吴纠,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窝上,微微弯腰,把吴纠圈在了怀中,在吴纠耳边轻轻吐气说:“二哥,孤吃味儿了!”
吴纠对天翻了个大白眼,齐侯不撒手,说:“二哥,你方才跟单子正亲/亲我我的,孤吃味儿了。”
吴纠无奈的说:“什么亲/亲我我?”
齐侯非常正义的说:“在路寝宫中,你方才摸了单子正的手,你都不主动摸孤的手。”
吴纠仔细回想了一下,顿时觉得很头疼,自己怎么就摸了单子正的手?吴纠仔细的想着,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变/态罢,没事去摸别人的手?
吴纠再一回想,好像是当时单子正跪下来给自己道歉,吴纠确实服了一把。
齐侯不依不饶的说:“二哥,你摸/摸孤的手。”
吴纠顿时想要捂脸,真是羞耻的不行,这话要是让满朝文武听到了,不知眼珠子会不会掉下来,他们英明神武,高大俊美的国君,竟然一口撒娇的口气,还非让人摸/摸/他的“小手儿”……
吴纠拍开齐侯的手,说:“君上别打趣纠了,若是无事,纠先去政事堂了。”
齐侯连忙拦住他,说:“二哥别走,真的有事儿,怎么是无事,你先坐下来。”
吴纠只好坐下来,还以为齐侯要和自己说什么正经事,只见齐侯竖/起两根手指,笑眯眯的说:“这其一嘛……因为方才二哥摸单子正的手,因此孤吃味儿了,所以二哥必须要给孤做几个美味,弥补一下孤。”
吴纠一听,顿时要站起来,无奈的说:“纠还是去政事堂罢……”
齐侯连忙说:“还有一事,绝对是正经是,二哥听罢了再走。”
吴纠只好停下来,看着齐侯,说:“什么正经事?”
齐侯方才还一张吃货小公举的脸,顿时切换自如,一下就跳台了,换上了一张霸道总裁的表情,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轻笑说:“别忘了二哥的承诺,今儿晚上宴席之后,随孤来小寝宫,嗯?”
吴纠听到齐侯这句,顿时心跳犹如擂鼓,“梆梆梆”的狠狠跳了好几下,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也算是两/情/相/悦,而且吴纠和齐侯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自从齐侯与吴纠开始交往之后,就没进过后宫,也是难为了齐侯,吴纠也是开窍的人,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也有想过。
吴纠咳嗽了一声,说:“纠自然没忘,君上洗干净了等着罢。”
齐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啊,那孤可就洗干净,等着二哥了?”
明明是吴纠调/戏齐侯,哪知道齐侯这般镇定自若,一脸的自然,好像特别喜欢被吴纠调/戏似的,吴纠已经对齐侯的厚脸皮没辙了,赶紧走出路寝宫。
因为吴纠立了大功,因此吴纠其实是有假期的,他刚刚回来,并没有马上上工,不过吴纠可是齐国的大司徒,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吴纠此时的心情,就跟小时候上学似的,就算请假了,该学的还要学回来,一时爽了,到时候堆积的太多,也够头疼。
因此吴纠还是去了一趟政事堂,将这些日子堆积的文书看了看,幸好此时的齐国也是能人辈出的时代,吴纠不在的这些日子,政事被打理的井井有条,需要吴纠批阅的文书都整齐的放着。
吴纠看了看,处理的都非常好,根本没有多少公/务积压,当时就放心了。
于是吴纠又出了政事堂,准备去膳房走一圈,毕竟他回来的这一天,听了齐侯无数次抱怨,说自己的大包子不够吃,还说自己吃味了,要吴纠做美食弥补。
吴纠好几个月没有进膳房,其实还挺怀念的,毕竟吴纠是喜欢做饭的人,还有一个很好的食客,齐侯吃起来让吴纠很有成就感。
吴纠走进膳房,膳夫们很久不见吴纠,都热情的打招呼,还听说吴纠立了大功,解除了齐国的国/难,都崇拜的不得了。
吴纠觉得自己仿佛多了一帮子迷弟,就差点管自己要签/名了……
因为今日晚间要举办接风宴席,这个宴席还要给吴纠庆功,因此膳房里正热火朝天的,食材非常多,也非常新鲜。
吴纠撸起胳膊来,在四周看了看,准备挑挑拣拣一些食材,给齐侯做点吃的。
吴纠想起齐侯那么喜欢吃醋,眼睛一亮,便准备给齐侯做个重口的酸辣汤。
又看到旁边有很多新鲜的河虾,个头不是太大,肯定都是给筛选出来的,准备扔掉的,膳夫拎着那包河虾准备走出去扔了,被吴纠赶紧拦下来。
吴纠觉得自己是专职“捡破烂儿”的,每次都用膳夫们准备扔掉的食材给齐侯做吃的,然而齐侯吃的还兴高采烈的,这一点齐侯肯定不知道,而膳夫们也不敢说。
吴纠将那包小河虾留下来,膳夫们很奇怪,都不知道吴纠要这些小虾米做什么。
这些小河虾大小很尴尬,个头不足,不够美观,绝对不能给君王和后妃做菜,因此膳夫们只有丢掉。
但是对于吴纠来说,就是很好的食材,别看这些小河虾个头小了点,可能没什么肉,但是正因为个头小,非常好入味儿,正好做一道香炸小河虾,炸的酥/酥脆脆,根本不需要剥壳,直接嚼了,吃的就是那股壳子的酥脆焦香,虾肉反而只是提鲜罢了。
吴纠将小河虾留下来,又捡了捡其他膳夫不要的食材,毕竟膳夫们的食材都需要做晚宴用,若是吴纠把有用的捡走了,岂不是浪费时间,膳夫们还要再去找食材来。
吴纠在膳房里搜罗了半天,觉得自己真跟捡破烂儿似的,先后捡到了两块别人不要的边角料猪肉,因为是边边角角,而且有点肥,长相不美观,也给舍弃了,吴纠看了看,的确有点肥,但是肥肉也不一定难吃,很多人不吃肥肉,那是因为菜做得不够好吃,天底下没有难吃的食材。
吴纠将那些很肥的肉捡过来,发现肉质还挺好的,一会儿就做个红烧肉给齐侯吃,红烧肉这东西,就是要肉肥一点儿才好吃,太瘦的肉炖出来反而柴的要命,没滋没味儿的。
吴纠喜欢甜口的红烧肉,本帮菜的做法,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裹/着浓浓的赤酱,看起来仿佛是一块琥珀工艺品,瘦肉精而细,肥肉/弹牙,又滑又润,还不油腻,肉皮韧性十足,入口劲道,瘦肉肥肉和肉皮都各有滋味儿,经过一炖,互相融合互相弥补,红烧肉的滋味儿才真正出来了。
吴纠想着齐侯吃红烧肉的样子,可能蹭一嘴酱汁,不由得有些发笑。
最后吴纠还找到了一只鸡,这只鸡也是太肥了,鸡皮特别厚,因此被精挑细选之后舍弃了,吴纠赶紧划拉过来,也准备给齐侯做了吃。
上次齐侯喜欢吃蜜/汁排骨,蜜/汁鸡翅,因此吴纠这次准备做个蜜/汁烤鸡,因为是烤制的,所以皮越肥越好,就是要将外皮的油全都烤出去,烤的焦香四溢,形成外焦里嫩的口感。
吴纠划拉好食材,很快就开始动工了,因为都是简单的菜色,因此并不费工夫,很快一道香炸小河虾,一道红烧肉,一道蜜/汁烤鸡,还有一豆酸辣汤就出炉了,有咸口,有甜口,有酸有辣,可谓是口味十足,吃起来不会单调。
吴纠已经脑补了齐侯抱着烤鸡啃的样子,不由的笑眯眯的。
吴纠忙活了一下午,准备好了之后一看时辰,赶紧回去换衣服,洗漱沐浴,不然一股油烟子味儿,吴纠自己都受不了。
吴纠沐浴好,穿戴整齐,正好是赴宴的时间,便走出了房舍,往宴厅而去。
今日的宴席,吴纠是其中之一的主角,另外一个主角就是从洛师而来的单子正了。
因为吴纠立了大功,解除了齐国的国/难,因此这次的宴席十分盛大,满朝文武都来参加,气氛也十分热烈,宴席还没开始,已经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宴厅,正在互相攀谈。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司徒来了”,随即就是“哗啦!”一声,好多人快速围了上来,似乎都要和吴纠攀谈,吴纠有些受宠若惊。
单子正也到了,因为他是天子的人,因此周边冷冷清清,没有齐国人搭讪,见到了吴纠,又是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要说什么。
齐侯进来宴厅的时候,就看到众卿大夫围着吴纠,里三层外三层的,齐侯根本挤不进去,寺人连忙喊话,说国君到了,结果因为里面太热烈了,众人愣是没听到,仍然围着大英雄一样的吴纠。
齐侯这叫一个尴尬,大大方方走出来,竟然遇到了冷场,寺人赶紧又高声喊了一声,这才有人听到了,赶紧转过身来,迎接齐侯。
众卿大夫连忙说:“恭迎君上!拜见君上!”
吴纠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差点被挤死了。
齐侯走进来,直接走向吴纠,笑眯眯的说:“看来/经过讨/伐谭国这一战,二哥已经是我齐国实至名归的英雄了。”
吴纠连忙拱手说:“君上错爱,纠实在惭愧。”
齐侯笑了笑,说:“二哥不必自谦,我齐国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二哥这一站解除了我齐国百年难遇的国/难,还正了我齐国的忠臣之名,因此二哥是我齐国当之无愧的英雄,今日的宴席,也正是为二哥庆功。”
他说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吴纠的手,吓了吴纠一大跳,齐侯则是一脸坦荡荡的,引着吴纠往前走,说:“二哥,今日为你庆功,你可是主人家,请上座。”
吴纠一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齐侯让自己坐在他的身边,这个位置的确是上座,但是历代坐在君王身边的,都只有国/母夫人而已……
吴纠顿时偷偷瞪了齐侯一眼,齐侯这是司马昭之心啊,只不过齐侯肯定不知司马昭是谁……
齐侯笑着说:“二哥万勿推辞,辜负了孤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吴纠听他还装可怜起来,为了避免齐侯在众人面前卖萌,只好拱手说:“谢君上厚爱。”
齐侯就拉着吴纠坐在了自己身边。
众大夫们虽然知道齐侯身边是齐国夫人所坐的位置,不过转念一想,吴纠可是功臣,自从齐国开国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国/难,吴纠解除了天子的削封,天子还因为害怕,要巴结齐国,封齐国为公爵封国,这是多大的荣耀,因此众大夫们也没有反驳。
齐侯和吴纠先坐下来,齐侯这才说:“众卿们,今日是为大司徒的庆功宴,也是为单公的接风宴,今日欢饮,请爱卿们不必拘礼。”
众人连忙谢过,这才纷纷落座,齐侯一边说,还一边搞小动作,伸手挠了挠吴纠的掌心,吴纠无奈的收回手来,也不能表现出来。
很快宴席就开始,寺人宫女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好,齐侯一看自己桌上,多了好几样菜,而且那些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他家好二哥的手笔。
齐侯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首先用筷箸夹了一只香炸小河虾吃,因为齐侯没见过这个菜,十分好奇,试探的吃了一口。
小河虾送进口/中,那叫一个酥脆,一股炸物的香气立刻充斥在口腔中,可以说基本没有人能抵挡炸物的美味,虽然炸物并不是太健康,但是绝对是小孩子们的挚爱。
齐侯吃了一口,小河虾没有剥壳子,却鲜美的说不出来,那香味儿蔓延在口/中,又酥又脆,吃了一颗完全不解馋,齐侯连忙再夹了两个,随即放下筷箸,拿起旁边的小匕,直接舀了一大勺往嘴里送。
吴纠本看着齐侯惊艳的目光,还挺高兴的,结果就看到齐侯化身成吃货,一勺一勺的往自己嘴里送小河虾,也不怕扎着,一瞬间三分之一盘就没有了。
吴纠满脸尴尬,生怕在座的士大夫们看到,不只是士大夫,在座的还有洛师来的单子正和邾国的国君曹克呢,齐侯要是把脸丢到洛师和邾国去,吴纠也是很惭愧的……
吴纠连忙咳嗽了一声,但是齐侯没注意,吴纠又使劲咳嗽了一声,旁边的寺人直抹冷汗。
吴纠见咳嗽不管用,就戳了齐侯一把,没想到齐侯腰眼儿竟然怕痒,差点把小河虾给喷/出去,连忙用宽大的袖袍掩住,责怪的小眼神儿看了一眼吴纠。
吴纠当即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君上,注意仪态……”
齐侯则是正义的说:“全赖二哥做的太好吃了。”
吴纠心说,我的错……
吴纠无奈的说:“要不然……君上尝尝其他的菜?”
齐侯一听,终于放过了小河虾,因为他知道,其他菜肯定也非常好吃。
齐侯在一桌子美味佳肴中,一下就找到了吴纠做的菜,立刻夹了一大筷子红烧肉,送进嘴里,别看肥肉很多,但是一点儿也不油,入口味道厚重浓郁,带着丝丝甜味,但是并不会让齐侯这个北方人觉得难以入口,反而适应性挺广泛。
齐侯一口红烧肉吃下去,嘴巴鼓着,含糊的说:“二哥好吃,二哥好吃……”
吴纠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君上,请斯文点,还有宾客在场。”
齐侯连忙将红烧肉咽下去,喝了一杯酒顺了顺嗓子,又恢复了一派优雅高贵的气度,笑眯眯地说:“二哥说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