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有些无奈,齐侯尝过了河虾和红烧肉,又喝了一口酸辣汤,第一口给呛着了,因为味道实在重口,不过特别开胃,而且酸辣的味道十分爽口,齐侯一喝上,果然就上瘾了,一豆酸辣汤,很大的豆,结果一口气喝到见底儿,“咚”一声放在案上,吴纠低头一看,好家伙,空了!
吴纠觉得齐侯的胃,可能肉是一个格子,汤一个格子,甜品一个格子,主食一个格子,唯独没有装菜的地方。
齐侯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只蜜/汁烤鸡上,齐侯先是优雅的用刀子切了一块下来,然后用筷箸夹/着送入口/中,一咬下去,顿时满口生香,蜜/汁甜丝丝的味道,和烧烤的脆香结合起来,简直又香又醇,而且外焦里嫩,外面的皮酥脆生香,里面的鸡肉嫩的要流油,真是非常符合齐侯的胃口。
齐侯眼睛一亮,顿时把筷箸扔下,然后挽起袖子来,就将那只烤鸡给徒手抓了起来,吴纠看的目瞪口呆,齐侯真的捧着烤鸡就咬下去,也不嫌把手弄脏,好像一只大老虎在分食猎物一样,一脸的“凶/残”模样。
整这个时候,单子正走过来准备敬酒,就看到齐侯捧着一只烤鸡,吃得津津有味,双手都是油也不在乎,精致的黑袍险些蹭到了油,不止如此,就连脸颊上也蹭到了油星。
吴纠见到单子正满眼惊讶的模样,使劲咳嗽了一声,齐侯这才看见单子正走了过来,也咳嗽了一声,连忙优雅的将烤鸡放下来,轻轻放回盘子里,然后抽/出帕子来,仔细的擦手,但是根本擦不掉,肯定要去洗手才行。
吴纠这叫一个尴尬,齐侯这吃相当真是丢人死了,单子正怔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便连忙举起酒杯,说:“齐公,子正敬您一杯。”
齐侯也举起酒杯,笑眯眯的说:“单公客气了,您远道而来,是孤应该敬单公才是。”
单子正连忙谦虚,两个恭维了一阵,互相敬了一杯酒,随即单子正就离开了。
齐侯立刻要去抓那只吃了三分之二的烤鸡,吴纠连忙拦着他,说:“君上,去净手。”
齐侯一脸委屈的说:“孤还没吃完,怎么要净手?”
吴纠额角青筋直蹦,说:“快去净手,不然被人笑话了。”
齐侯没办法,看得出来吴纠对自己油乎乎的手满是嫌弃,只好起身去净手去了。
齐侯走开之后,很多人过来敬酒,吴纠也端着酒杯走下主/席位,到宴席之中去和旁人敬酒。
这个时候吴纠又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视线,那视线盯着自己的脑后勺,十分的炙热,吴纠回过头来,正好和单子正的目光撞在一起。
单子正显然吓了一跳,连忙撇开目光,不过很快又把目光放回来,继续盯着吴纠看。
吴纠觉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单子正有话要说,但是一直没说,实在不知所谓。
过了好一会儿,单子正终于“鼓足勇气”,慢慢走了过来,端着杯酒敬酒说:“齐国大司徒,子正敬您一杯,恭喜大司徒再立奇功。”
吴纠客气的说:“单公言重了,这些都是纠的分内事,不能说是立功。”
单子正给吴纠敬了酒,但是并没有走开,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吴纠很是头疼,这个时候齐侯净手回来了,便看到单子正正在和吴纠“搭讪”。
的确是搭讪,因为单子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好说,因此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听起来就跟真的搭讪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心怀叵测的搭讪,好像要“泡妞”似的。
其实单子正这次来齐国,天子胡齐还嘱咐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让单子正从齐国人的口/中,套出黑火/药的配方。
方才单子正打听过了,这个黑火/药极其的秘密,似乎是大司徒吴纠发明出来的,很少有人知道配方是什么,大家只是知道,黑火/药的威力简直可以让天地变色,非常之厉害。
单子正没打听出来,只好找到吴纠,想要跟吴纠套话。
然而之前也说过,单子正这个人,为人其实挺正派,不怎么会说话,这下就难为了他,他为了完成天子的任务,肯定要去询问,可是怎么询问才好?于是变成了支支吾吾的搭讪。
齐侯一回来,就看到单子正正在搭讪自己的二哥,心里顿时又跟喝了一碗酸辣汤一样,那叫一个酸爽。
吴纠起初觉得单子正很奇怪,不过后来就听明白了,原来这个不善言辞的老实人,竟然在跟自己套话。
这事情就有点意思了,吴纠这个人,其实心机很重,外热内冷,只是看起来亲和温柔,单子正这个老实人来套他的话,算是吃了苦了,吴纠先是装傻充愣,就是听不懂,到了最后单子正被/逼无奈,问的十分明白了,吴纠干脆说:“原来单公是这个意思?其实是一种很不入流的方法,单公如此高贵之人,定然是不便听的。”
吴纠说不入流,也的确是这样的,在他们这些贵/族人看来,理膳都是不入流的事情,更别说挑粪了,也是因为挑粪这种事情,就算吴纠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因此黑火/药的配方,如今是保密的非常完好。
吴纠这么说着,单子正就知道他不想透露,正着急的时候,就听一声笑声,齐侯净手回来,已经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走过来笑着说:“二哥与单公相谈甚欢,在说什么?也跟孤说道说道?”
他这么一说,口气很奇怪,单子正心中警铃大震,也不敢多停留,便到其他地方去了,只有吴纠听出来了,齐侯这口气醋溜溜的,实在酸的紧。
单子正一走,齐侯立刻抓/住吴纠的掌心,说:“二哥,孤方离开一会儿,你就与单子正搭讪。”
吴纠一听,齐侯这明显偷/换/概/念,明明是单子正一脸老实的和自己搭讪,而吴纠小小的戏/弄了一下单公,没办法,看到这么老实的人,吴纠心里不落忍,就想小小欺负一下。
齐侯突然凑过来,这大庭广众的,突然要和吴纠说悄悄话,吴纠下意识想要躲,但是真的若是躲了,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反而很奇怪,还不如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
吴纠便站着没动,齐侯低声耳语说:“二哥,别忘了一会儿宴席之后来孤的小寝,孤吃的味儿,一会儿可全数要讨回来呢。”
吴纠一听,耳朵热/乎/乎的,没来由一抖,脑袋里麻嗖嗖,因为喝了些酒,竟然感觉晕乎乎,有点云里雾里。
吴纠连忙咳嗽了一声,赶紧自己走开了,齐侯看着吴纠发红的耳根子,也没有追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大司行公孙隰朋突然从外面疾步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卷文书。
因为大司行这个职位就是沟通各国的,因此有什么消息,大司行是最灵通的,公孙隰朋一走进来,脸色还不好,众人立刻就猜测,可能是哪个国/家不安生了,又要难为齐国了?
公孙隰朋走进来,立刻拱手说:“君上,楚国送来了信函,请君上过目。”
众人一听,楚国?立刻喧哗一片,声音嘈杂的开始议论起来,单子正也皱了皱眉,不知道楚国又要搞什么名堂?
齐侯冷笑一声,说:“呈上来。”
公孙隰朋赶紧将羊皮卷呈上去,齐侯打开一看,顿时更是冷笑,说:“楚国人,送来了会盟文书?”
齐侯的话一出,四座更是喧哗了,楚国人送来的不是别的文书,正是青丘会盟的文书。
这张文书说的很清楚,楚国兵败,不服其他国/家,只是对齐国服气,整个周朝之中,楚国只要求和齐国/会盟,请齐国的使臣到楚国来,和谈盟约。
吴纠一听,皱了皱眉,楚国人此时提出会盟,而且还只是针对齐国,显然又在挑/拨离间,挑/拨天子和齐国之间的关系。
齐侯只是冷冷一笑,随即就把文书往旁边的地上一扔,态度很傲慢的说:“楚国人想出兵就出兵,想会盟就会盟,想污/蔑孤的二哥便污/蔑孤的二哥?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如意的事儿?隰朋,你就转告楚国人,这会盟,齐国不想谈,也不愿意谈,没意思。”
齐侯的态度非常强/硬,在被楚国诬陷之后,满朝文武都有脾气,此时听到君上的态度,顿时恨不得纷纷叫好才是。
公孙隰朋立刻抱拳说:“是,君上,隰朋这就去回话。”
齐侯则是抬手制止了公孙隰朋,笑着说:“如今乃是为二哥庆功,为单公接风,何必急于一时,不用太把他们楚国放在眼中,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吃饱喝足,明日睡醒之后再说其他的。”
公孙隰朋一听,就知道齐侯要给楚国颜色看看,便立刻说:“是,隰朋明白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楚国递来了会盟的盟书,大家都以为齐侯要纠结一阵,召开个廷议朝议商量一下,没想到齐侯就直接把文书一扔,在酒宴上就回绝了,都不需要任何思考,不过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单子正暗暗将楚国提出会盟的事情记在心中,准备回洛师之后禀报天子。
酒宴又开始顺利进行着,而且气氛空前的热络,大家都在庆祝着这次顺利度过危/机,吴纠此时此刻才觉得有些紧张,毕竟一会儿宴席就该结束了,这对于吴纠来说其实很陌生,虽然吴纠年纪不小了,但是并没有接/触过太多,也没有想过太多,突然提到日程上,而且近在眼前,难怪有些紧张。
吴纠脑子里瞬间脑补了很多,打仗都没紧张,如今却紧张的不行,一紧张就一杯一杯的机械性喝酒,一不小心竟然给喝大了……
他好久都没有喝高了,这种感觉更是晕乎乎的,几乎走不动路,就听到齐侯无奈的声音说:“二哥你怎么了?怎么醉了,能走么,孤扶你。”
吴纠晕乎乎,意识也晕乎乎的,不知道酒宴是不是结束了,听到齐侯温柔无奈,又满满都是宠溺的声音,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吴纠根本不是怂人,便要霸王硬上弓,先下手为强。
他们还在酒宴上,虽然酒宴散了,但是大家还没走,为了表达恭敬,都是齐侯先离开的。
结果齐侯没想到,二哥好生热情,突然扑上来,抱着你自己的脖子,简直吓坏了众臣,大家目瞪口呆,因为吴纠扑的太正直,一点儿磕巴也不打,因此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齐侯见吴纠撒酒疯了,赶紧搂着吴纠,安抚说说:“好了好了二哥,孤扶你回去,当心脚下,小心些。”
齐侯赶紧带着醉鬼就走了,丢下一众目瞪口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大臣们,还有同样目瞪口呆的单子正。
相对比之下,邾国国君曹克则是一脸淡定自若,十分优雅的说:“时辰不早了,单公也早些歇息罢。”
曹克早就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了,因此此时就有一种难以言会的优越感了,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施施然便走了……
齐侯扶着吴纠,一路走到小寝宫,可谓是历尽千辛万苦,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吴纠一喝醉了,仿佛就要放飞自己,一股子“野性”扑面而来,还会经典国骂三字经,齐侯身材高大,愣是几乎扛不住他了,旁边的寺人宫女一路低着头,都不敢看,实在辣眼睛。
齐侯走到宫门口,天气本就热,一下出了一头汗,声音也气喘吁吁的说:“不用跟进来伺候了。”
寺人宫女连忙松了一口气,全都在外面伺候,还将殿门给关上了。
齐侯扶着吴纠走进去,吴纠醉的厉害,而且正在放飞自我,齐侯将他放在榻上,吴纠立刻一勾,若不是齐侯反应快,险些砸到了吴纠。
齐侯撑着,感觉真是万分惊险,自己这体重若是砸到了吴纠,吴纠那纤细的小身板儿不知会不会骨折。
就见吴纠撩着眼皮低笑,纤细的食指挑着齐侯下巴,一脸醉醺醺又撩人的表情,呵气说:“君上,洗干净了么?”
齐侯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吴纠醉的没法要了,顿时头疼的说:“二哥,你怎么喝醉了,不是说今日要来过夜的么?”
吴纠立刻说:“嗯?自然是要过夜的。”
他说着去拽齐侯的带扣,“喀嚓”一声就拽开了,然后撕扯齐侯的外袍,动作十分的急切。
齐侯一看,顿时眼神就深沉下来,低声说:“二哥别闹,你醉了,今日孤先放过你,明日再跟你算账。”
哪知吴纠这个醉鬼却“呵呵”低笑着说:“胆小/鬼,定然是你技术不好,怕丢面子。”
齐侯一听,好家伙,差点炸了,立刻按住吴纠,说:“嗯?二哥还真敢说?”
吴纠挑唇一笑,也是因为醉酒,胆子格外大,也不拘什么礼数,轻轻划着齐侯的下巴,声音沙哑的说:“那就来试试。”
齐侯被撩的几乎炸了,眼神阴霾,仿佛是一只伺机捕食的野兽,低笑说:“好啊,如二哥所愿……”
吴纠只记得自己喝醉了,他有些紧张,酒喝多了,因此后来醉醺醺的,意识仿佛断片儿了一样,但是那些醉酒之后的事情又开始慢慢回笼,吴纠隐约记得自己撩了齐侯,然后……
吴纠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一瞬间身/体疼的要命,酸疼无比,尤其是那种不可言喻的地方。
“嘶!”
吴纠禁不住低呼了一声,他这一声,立刻把旁边的齐侯弄醒了,齐侯赶紧起来查看,声音异常沙哑的说:“二哥,没事儿罢?”
吴纠抬头一看,齐侯脸色不是特别好,眼底有些发青,看的吴纠十分怔愣。
吴纠的意识还没完全回笼,是断片儿的,思维不是很连贯,只记得昨天晚上两个人也算是干柴烈火,剩下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实在记不清楚了。
吴纠震/惊的感受着自己的酸疼,尤其是下面撕/裂一样的疼痛,又看到齐侯满眼乌青,就跟一脸肾亏的模样似的,惊讶的说:“君上……昨天?”
齐侯赶紧翻身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吴纠一说昨天,齐侯心里就那叫一个气啊,昨天吴纠喝多了,又一个劲儿的撩齐侯,齐侯也不是圣/人,自然要吃下口。
可是吴纠因为喝的多,因此根本不配合,而且吴纠没经验,也不知道下意识的配合,不配合还闹腾,因此虽然的确有点什么,但是根本没做到底,吴纠因为不配合,那里出了血,齐侯也是第一次与男子发生这种事情,因此这方面经验也是稍微少了些。
吴纠醉着酒,感觉到疼痛,还有些出/血,自然更闹腾了,竟然可怜兮兮的就呜咽上,哭得梨花带雨,齐侯很难见到吴纠示弱的哭泣,还梨花带雨的,简直就是激起了齐侯心底里的征服欲。
只不过齐侯心疼吴纠,哪知道吴纠竟然还一边哭,一边说齐侯技术差等等,简直把齐侯气得要死。
这一晚上就这么折腾了,齐侯根本没做到底,吴纠还有些受伤,齐侯心疼的不行,又是沐浴又是上药,还要照顾呜咽的醉鬼,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哄着吴纠入睡。
夏日天亮的早,齐侯天亮才睡下,这会儿又给吵醒了,因此脸色才黑乎乎的,眼底也都是乌青。
吴纠疼得厉害,看到齐侯那脸色,就以为齐侯肾亏,心想着之后要不要酿些补酒给齐侯喝些?三十岁的男子正应该是身强体壮的年纪,结果齐侯只是表面高大?
齐侯照顾了一晚上醉鬼,疲惫的不行,还被吴纠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盯着,感觉头皮发/麻,咳嗽了一声,说:“二哥,身/子还好么?要不然找棠巫过来看看?”
吴纠当即老脸发烧,连忙说:“别,不用了,没什么事儿。”
齐侯凑过去,可怜巴巴的说:“二哥,昨天本该成就好事儿的,都怪二哥喝醉了,不如今天……”
吴纠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感觉齐侯技术太差,都要有心理阴影了,连忙说:“不行,纠……纠还疼着。”
齐侯被吴纠那质疑的眼神又盯了一眼,顿时抹了一把脸,特别想要告诉他家好二哥,自己的技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吴纠喝醉酒太“狂野”,一直折腾,外面的寺人宫女恐怕都听见了,吴纠一直又哭又喊疼,可能寺人宫女此时都会觉得齐侯是霸王硬上弓的禽/兽了。
齐侯当真是冤枉,到嘴的鸭子竟然又飞了,因为吴纠“受伤”的缘故,最近还做不得了。
吴纠“受了伤”,这两天走路都不对劲儿,而且不愿意坐下来,坐下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的召忽觉得莫名其妙。
召忽还特别贴心的询问吴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吴纠只能搪塞过去,敷衍了两句,不过心中想着,召师傅和东郭师傅也做过这档子事情,怎么不见召师傅如此痛苦,都过了两天,吴纠感觉那里还疼着。
吴纠本想问问召忽,取取经,可是这种事情好似又说不出口来,因此只能默默的看了召忽好几眼,把召忽看的都毛了,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呢。
这两天齐侯也是备受煎熬,为什么受煎熬?那是因为齐侯膳食里面的酒浆,都带着一股怪味儿,仔细一尝,好像是中药味儿,反正特别冲鼻子。
而且喝完这种冲鼻子的酒之后,齐侯根本睡不着觉,燥热的一晚上都瞪着眼睛,凌人恨不得将齐侯的小寝宫变成冰窖,齐侯还是觉得燥热难当。
而且竟然还流了鼻血,齐侯无奈之下,将棠巫叫过来给自己看看,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或者最近太过繁忙,因此有些劳心劳力?
棠巫问过病情,诊了脉,还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便看了桌案上摆着的酒浆,随即脸色很奇怪的又看了一眼齐侯。
棠巫低声说:“君上身/子强/健,正是当年,因此无需进补,如今天气燥热,阳气本就旺/盛,若是君上还要进补,就会引起这样的反应。”
齐侯一听,都懵了,自己什么时候进补了?不过顺着棠巫的目光一看,原来是那些怪味儿的酒!
齐侯问了寺人,寺人则是回答,是大司徒派人送来的,似乎是大司徒亲手酿的,齐侯当下有些无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有必要和吴纠好好讨论一下,自己根本不需要进补,再这么补下去,万一上着朝,突然流下了鼻血,那才叫丢人呢。
天子特使单子正并没有在临淄城里住多久,也就是两天,之后便准备匆匆离开,一来是传达齐侯的意思,不需要加封,但是需要天子写罪己诏,二是齐国拒绝和楚国/会盟的事情,这也需要禀报给天子知晓。
单子正很快离开了临淄城,吴纠身为上卿,前去相送,不过他受伤还没好,因此不能骑马,只好坐缁车去,在城门口的时候,单子正都看出来吴纠不太舒服,便诚恳的说:“大司徒是身/子舒服么?”
吴纠干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只是……只是受了点小伤。”
单子正立刻说:“定然是在讨/伐谭国的时候受了伤,大司徒忠心耿耿,且用兵如神,子正佩服。”
吴纠若不是因为知道单子正的为人,而且自己“受伤”的事情只有自己和齐侯知晓,恐怕都会以为单子正是在嘲笑自己!
吴纠又干笑了一声,说:“单公言重了。”
很快单子正便准备告辞离开,跨上高头大马,与吴纠拜别,临走之前还嘱咐吴纠一定要去找医官看伤,别以为是小伤就不注意。
吴纠只得第三次干笑,还要谢过单子正的关心。
就在单子正离开半个月之后,吴纠没想到,单伯竟然又出使齐国来了。
这次出使齐国,天子是打着让单子正替他道歉,并且送来罪己诏的幌子,但是其实另有所图。
天子之所以这般殷勤,这般爽/快就写下了罪己诏,其实目的很简单,便是因为楚国想要和齐国/会盟这个缘故。
天子一听说楚国要和齐国/会盟,但是齐国拒绝了楚国,立刻就想要和楚国/会盟,没想到却碰了壁,人家楚国的心思很明确,只是要和齐国/会盟,根本不理周朝不周朝。
楚国的意思是,齐国非常强大,只要齐国不来捣乱,他们楚国就能休养生息,因此根本不想和周朝会盟。
于是情况变成了,齐国拒绝了楚国/会盟,楚国又拒绝了天子会盟。
经过郑楚一战,其实胡齐也被楚国给吓怕了,周朝和楚国本就分庭抗礼,胡齐这个人,喜欢华美的东西,钱财都用来建筑宫殿了,根本没钱打仗,因此想要和楚国修好,立下盟约,互不干涉。
这样一来,胡齐便立刻写下了罪己诏,根本不打磕巴,让单子正拿着罪己诏,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又跑到了齐国的临淄城来,出使齐国,商谈会盟一事,天子的意思是,既然楚国不想和我们周朝谈,那么齐侯若是代/表了我们周朝,你们是不是又要上赶着谈了?
周天子胡齐想的特别好,他觉得齐国可是周朝的封国,天子让子民去会盟,子民定然不能拒绝自己罢?
只是胡齐想的太天真了,他真的小看了齐侯……
单伯一个月之内从临淄城到洛师,又从洛师折返会临淄城,因着是夏天的缘故,整个人都给晒黑了不少,面相更显得硬朗凶悍。
短短一个月,齐侯又为单伯准备了接风宴,其实单伯的来意,齐侯已经清楚了,他也有人脉在洛师,尤其是齐国拥有黑火/药之后,很多人争相给齐国做眼线,因此齐侯根本不缺耳目。
前些日子齐侯就听说了,天子现在想用自己了,想要利/用自己找回面子,让自己代替天子去和楚国人会盟。
齐侯虽然面儿上给天子特使准备了美酒佳肴款待,但是其实心中都是冷笑,周天子好大的谱子,想用人就用人,想甩人就甩人,想害人就害人?就算是一条/狗还有发脾气的事情,更别说齐侯是活了两辈子的枭雄了,齐侯若是不给周天子一点颜色看看,比比谁脸盘子大,都枉费自己吃了那么多大包子。
吴纠见齐侯一边吃包子,一边脸上还恶狠狠的,露/出一种阴险的表情,不由得眼皮直跳,说:“君上,是这次的馅儿,不合君上胃口?”
齐侯这才回过神来,说:“并不是,孤只是想到了天子的事情。”
吴纠一听便知道,是今天晚上要宴请天子特使单伯的事情,单伯此时已经下榻到了齐国的驿官,今天晚上宴席上,单伯肯定要提出让齐侯出使会盟的事情。
吴纠见齐侯一脸狠相,不由心疼他手里的肉包子,简直要把馅儿给捏出来了似的。
齐侯吃了好几个大包子,因为只是“下午茶”,因此没有吃太多,吃过之后喝了口茶,顺了顺嗓子,这才幽幽的抱怨说:“最近天儿太热了,惹得孤没什么胃口。”
吴纠顿时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盘子,一大盘子都给你吃了还没胃口,卖什么萌!
因为前些日子吴纠给齐侯喝了几天补酒的事情,齐侯最近特别喜欢流鼻血,他本就是热性体质,夏天十分燥热,因此的确受了些天气影响,齐侯的小寝宫中摆着一大堆冰鉴,吴纠一般都不会在他这边过夜,一来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吴纠怂的给吓怕了,二来是因为冰鉴太多,晚上冷的想要盖厚被子。
吴纠投喂了齐侯下午茶,很快两个人便要赶到宴厅去,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
这次宴席的配置其实和一个月之前差不多,都是齐国的卿大夫们,齐侯吴纠,还有邾国国君曹克。
邾国国君曹克因为要和齐侯商量归属问题,齐侯还要和鲁国交涉,因此这个问题并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曹克仿佛是个常驻户,已经在驿馆扎根了,这一个月基本熟悉了齐国的环境和很多政/策。
吴纠看得出来,曹克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用“精明”来形容,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老奸巨猾,他在临淄城这一个月,看起来整天游手好闲,但是愣是没闲着,而是在“偷师”,习学齐国的治/国、水力、农业等等,总之就算上/街闲逛,也能习学一番经济问题,准备回国之后效仿齐国。
单伯下榻驿馆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曹克,曹克笑眯眯的与单伯拱手说:“仪父拜见单公,单公贵人多忘事,恐怕不记得仪父了罢?”
单子正记得他,因为单子正很不适应和这种人沟通,因此记忆很深刻,连忙拱手说:“邾国国君有礼,子正怎么敢忘?”
曹克似乎知道单子正要来,专门等着他,笑眯眯的说:“单公远道而来,为天子尽忠,实在辛苦,仪父也没有什么能帮衬的,因此为单公准备了一份薄礼,已经安顿在单公的房舍,还请单公笑纳。”
单子正不知是什么薄礼,好生奇怪,但是提起“薄礼”那这个礼物肯定薄不了,单子正是个莽夫,家里除了马值钱一些,其他根本不值钱,可以说是两袖清风,还礼定然还不起,因此连连婉拒,曹克只是笑眯眯的走了。
单子正好奇的往自己的房舍走,还是一个月之前住的房舍,推开门一看,顿时傻了眼,曹克所说的薄礼,竟然是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两个美/女,还有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
单子正险些给瞎晃了眼,那些美/人儿殷勤的围上来,想要侍奉单子正,吓得单子正差点就退出了房舍,赶紧将美/人儿全都退还回去,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黄昏的时候,单伯的接风宴席正式开始了,齐侯和吴纠姗姗来迟,单子正已经在了,旁边坐的则是邾国国君曹克,单子正看到曹克,更是尴尬不已,没想到曹克竟然送给自己好几个美/人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十分不正派的缘故……
齐侯走进来,还亲/昵的与吴纠低语着,不知两个人在说什么,齐侯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袍,微微低着头,薄薄的唇角挑/起来,一双虎目都变得温柔起来,笑容中充斥着浓浓的宠溺之情。
而此时的吴纠则是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伸手戳了一下齐侯的腰眼儿,吴纠渐渐发现,其实齐侯的腰眼儿是他的死/穴。
单子正见那二人互动的如此自然,顿时有些失神,其实他也听闻过一些齐侯和吴纠的事情,不过总是想象不出来,如今这么一看,齐侯当真是宠爱大司徒的,也并非听闻的如此不堪。
其实单子正根本不知,方才齐侯那般温柔宠溺的耳语,其实在央求吴纠给他做点冰吃,因着天气热的缘故,齐侯总说自己胃口不好,要吴纠给他做冷饮和冰点吃,吴纠说他胃口不好正好少吃点,免得积食,齐侯则开始“撒娇耍赖”,这要是让单子正听见了,他就不会一脸失神,而是一脸震/惊了。
齐侯走进去,表情切换自如,立刻换上一副国君的神态,高高在上,又亲和有礼,笑眯眯的说:“单公,久违了。”
单子正连忙拱手,齐侯笑着说:“单公,请坐。”
因为这会不是庆功宴了,所以齐侯也没有强求,就让吴纠坐在了下手,没有同席,毕竟之前因为齐侯“技术差”的缘故,惹了他家二哥,因此现在齐侯可是十分听话,二哥说一不做二,指东不打西,来宴席之前吴纠已经说过了,绝不和他同席,上次还有些说辞,这次若是同席,肯定惹人诟病,又是一番不必要的麻烦。
齐侯一脸亲和,笑眯眯的举杯,说:“单公远道而来,还带来了天子的罪己诏,真是有劳单公。”
单子正连忙说:“齐公言重了,这是子正的分内之事。”
齐侯笑眯眯的,挥了一下手,旁边的寺人连忙将天子的罪己诏呈上来,齐侯将罪己诏拿起来,对着齐国的卿大夫们晃了晃,笑着说:“天子知错能改,也算是英明了,今日孤便请单公宣读一番天子的诏书,等宴席一散,便遣人将这诏书张/贴在临淄城门上,供天下人瞻仰,如何?”
吴纠听着齐侯的话,险些笑场,齐侯真是阴险,小肚鸡肠,又开始难为老实人。
果然单子正脸色有些变化,不过并没有拒绝,罪己诏本就是让人看的,恭敬的伸手接过来,就给众人宣读了一遍。
齐侯对于单子正的态度很满意,便没有再难为他,而是笑眯眯的说:“单公,天子派单公前来,恐怕不只是罪己诏这一件事儿罢?”
单子正被他戳中了要害,本想酒过三巡再提出来,这样也能容易说服,然而没想到齐侯这般精明,其实早就知道了,于是单子正也不好隐瞒,只得拱手说:“不瞒齐公,天子的确还有一件要事……”
他顿了顿,十分诚恳的说:“因着齐公日前也有代天子会盟的经验,天子认为齐公忠心耿耿,公/正严明,能代/表周朝的威严,所以天子想请齐公,再次以代天子的身份,代/表周朝与楚国/会盟,不知……齐公意下如何?”
单子正这个话,恐怕是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的,不然按照他那耿直的个性,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齐侯听了却哈哈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将单子正都给笑毛了,随即齐侯看向吴纠。
吴纠则是有些无奈,默默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气,就齐侯说:“这样……不太好罢?毕竟我们齐国之中,可能有楚国细作啊,若是代天子与楚国人会盟,岂不是会招惹有心之人诟病?说我齐国与楚国人勾结等等?”
齐侯说着,一脸诚恳的摇头,说:“不好不好,这……不是我齐国不想为天子分忧,只是这事儿,我齐国出面,实在说不过去,需得避嫌,单公您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