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祁惊讶说:“不是安抚彭氏?”
斗伯比叹气说:“自然不是,这新王是想要彭仲爽做我楚国的令尹!”
斗祁更是震/惊,说:“这……彭仲爽?那个呆/子怎么可能做令尹?”
斗伯比摇头说:“彭仲爽有才华,只是直言不讳,招惹了很多非议,而直言不讳,这正是楚王想要得到的,你好糊涂,如今彭仲爽被立为乐尹,你注定只能做辅臣,辅佐彭仲爽了。”
斗祁一面震/惊,一面不甘,说:“这……彭氏已经倒/台了,王上如何能用彭仲爽?”
斗伯比说:“新王的手段,这些日子你还没有了解么?你以为彭宇是怎么死的?看来如今你想要重新做回令尹的位置,是不可能了,也不要去挣,就安安心心的当莫敖罢,若是有机会,和彭仲爽打好关系,他日可以做上司马之职。”
斗祁一听,斗伯比简直给自己判了死刑,但是斗家的人谁不知道,斗伯比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他的眼光是不会有错的。
斗祁只好叹口气,说:“是弟/弟愚钝。”
斗伯比说:“你现在亲自去备一份大礼,送到彭家去,如今便与彭仲爽打好关系才是。”
斗祁拱手说:“是,兄长。”
潘崇下了朝之后,就奉命来到了彭家,彭家如今正是丧期,到处都挂着白布,潘崇被人迎着走进去,下人说少爷在灵堂,潘崇便走进了灵堂。
虽然葆申已经下葬,而且和先王熊赀是一同下葬的,也算是无上荣耀了,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彭宇突然死了,彭家迫不得已,又开始办丧事了。
彭仲爽身为彭家的小辈儿少爷,如今长辈去世的去世,没去世的看到彭家要倒,纷纷来争夺遗产。
彭仲爽被烦透了,这才来到了灵堂,其实是躲在里面,免得听那些人嚎叫的声音。
吴纠想得没错,葆申和彭宇这两个顶梁柱倒了,彭家的自重太大,自己就能压死自己,这可不是,这些彭家人便来“分赃”了。
潘崇一路都能听到彭家人吵吵的声音,走进灵堂一看,彭仲爽果然坐在灵堂上。
彭仲爽看到潘崇,有些惊讶,上次潘崇奉命赐死葆申,没想到彭仲爽正在种花,结果被听了个全过程。
潘崇本该觉得尴尬的,然而此时却没有一点儿尴尬的表情,反而拱手笑着说:“恭喜彭少爷了。”
彭仲爽穿着丧服,展了展袖袍,对潘崇说:“有什么可恭喜的?”
潘崇手中拿着一卷小羊皮,笑着说:“王上厚爱彭少爷,特封彭少爷为乐尹,不日进宫供职,此乃大喜事儿,潘崇自然要来恭喜。”
彭仲爽听了皱了皱眉,说:“我还在丧期,不能供职。”
潘崇一听笑了,说:“彭仲爽,葆申与彭宇都不是你的直系,你为何守丧?没有这个道理。”
彭仲爽说:“因为两位伯父无人守丧,没有人打理身后事儿,自然由仲爽守丧。”
潘崇笑了笑,说:“彭仲爽,如今你已经及冠,如何还在做孩童一般的美梦?也是该醒醒了,葆申与彭宇是如何死的,你该清楚的。”
他这么一说。彭仲爽颜色一僵,葆申是怎么死的,彭仲爽当时在场,全都听到了,而彭宇是怎么死的,彭仲爽不太清楚,只是他们接到了遗体,尸首分家,根本不是病逝。
潘崇笑了笑,似乎是想要给彭仲爽上一课,说:“彭宇与骊姬私通有染,昨天夜里,彭宇更是假扮寺人,意图勒死公主,嫁祸王上,被王上当场抓/住,人赃并获,因此才成了这幅模样。”
彭仲爽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似乎看出来彭宇与骊姬的关系,只是彭仲爽不相信有人能做出这种勾当,如今一想,果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潘崇看到彭仲爽那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莫名有些爽/快,笑了笑,说:“话儿……我已经带到了,彭家到底几斤几两,乐尹好自为之罢!”
他说着,转身要走,哪知道这么巧,吴纠和齐侯一身私/服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瞬间潘崇险些给吓着,不知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吴纠和齐侯听到。
潘崇立刻行礼,说:“潘崇拜见王上,齐公。”
吴纠表情淡淡的,似乎没听见似的,不过其实吴纠早就到了,全都听见了,不过没有说出来,吴纠的意思也是想要借着潘崇的话,告诉彭仲爽。
毕竟彭仲爽以后要进入官/场,早晚要被打磨,如今潘崇做这个坏人,也省了自己的力气。
彭仲爽似乎还没有消化过来这种事情,吴纠看着他怔愣和失望的面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不禁有些感叹。
就在不久以前,吴纠看到鲜血还会觉得不适,而如今,已经麻木了,楚王的宝座仿佛是一种最好的麻药,让吴纠看的心安理得。
吴纠看到彭仲爽的表情,才渐渐觉得自己的心思活了过来,并非沉浸在麻药的快/感之中。
彭仲爽还在怔愣,潘崇看他一副呆样,终于没忍住偷偷戳了他一下,彭仲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说:“仲爽拜见王上,见过齐公。”
吴纠说:“彭卿不必多礼,寡人是来祭拜的。”
彭仲爽有些吃惊,彭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吴纠却来祭拜?祭拜什么?彭宇并非忠臣,吴纠还要祭拜?
彭仲爽看着吴纠,性子也是耿直,便说:“王上为何祭拜?彭宇罪该万死,王上已经手刃了彭宇,何来祭拜一说?”
彭仲爽这么一说,潘崇险些踹他,吓得潘崇一脸惨白,吴纠的确杀了彭宇,但是这话绝对要装傻,不能说出来。
众人哪知道彭仲爽这么直接,把话说得如此明白,齐侯一听,竟然哈哈笑起来,还看了一眼吴纠,似乎唯恐天下不乱,想要看看吴纠怎么驯服这个呆/子。
吴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没有立刻回答彭仲爽的话,而是默默的走进灵堂,真的朝棺/材祭拜下来。
吴纠祭拜之后,随即才淡淡的说:“寡人祭拜的,乃是彭卿心中的彭氏。”
他说着,彭仲爽皱了皱眉,吴纠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如今整个彭氏落在彭卿的肩头上,寡人封你为乐尹,你便是彭氏的顶梁柱,这根顶梁柱,是好是坏,如何成就彭氏,便看彭卿你的了。”
彭仲爽有些惊讶,定定的看着吴纠,齐侯有些佩服他二哥的口才。
彭仲爽怔愣一下之后,说:“仲爽失礼,请王上责罚。”
他说着,跪拜了下来,吴纠笑了笑,说:“如何?如今你愿意供职了么?”
彭仲爽连忙说:“是仲爽之前不识好歹,听王上一席话,顿时茅塞顿开,请王上原谅仲爽无知。”
吴纠笑了笑,挑眉对齐侯示了示/威,连旁边的潘崇都看傻了眼,这呆/子竟然就真被降服了?果然对付呆/子不能用正经的手段。
吴纠亲手扶起彭仲爽,笑着说:“寡人便是看中了你的不识好歹,有话直说才算彭卿的作风。”
彭仲爽有些惭愧,吴纠笑着说:“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明日一早,你便进宫供职罢,乐尹这个官/位,虽在很多人眼中,乃是供人取乐的职位,然而彭卿是个通透之人,寡人亦不必再说。”
彭仲爽拱手说:“是,仲爽明白。”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先回宫了。”
彭仲爽拱手过头,说:“恭送我王,恭送齐公。”
吴纠带着齐侯很快往回走,都没有停留,潘崇看着吴纠和齐侯离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看了看身边的彭仲爽,低声说:“果然傻人有傻福么?”
他说着,也不搭理彭仲爽了,连忙就走出了彭家,跟着吴纠和齐侯回宫去了。
吴纠解决了彭宇,并且一并提拔了彭仲爽之后,可谓是安定了一段时间,不过天子特使庆父还在郢都城。
庆父本非常安静,也没打算真的替天子说亲,只是安静的过了几天之后,有人来偷偷的见了庆父,不是旁人,正是骊姬!
骊姬那日被彭宇勒着脖子,险些给勒死了,撞在地上差点流/产,不过骊姬身/子骨好,这么折腾竟然没有流/产,也没有小产。
眼看产期将近,骊姬深知吴纠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毕竟他们把彭宇都给办了,恐怕也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先王熊赀的,肯定要办掉自己。
骊姬想要活命,于是刚能下地就不安生了,偷偷跑出宫去,竟然来到了驿馆,见了公子庆父。
骊姬想要公子庆父迎娶自己,公子庆父年纪也不小了,府上可谓是妻妾成群,骊姬虽然好看,但是顶着大肚子,恐怕还没迎娶骊姬,就要喜当爹了,庆父可是鲁国贵/族,这接盘侠是万万不做的。
然而骊姬竟然有办法说动庆父迎娶自己,还能是什么办法?其实很简单,骊姬告诉庆父,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楚国的血脉,若是庆父娶了自己,等孩子生下来,鲁国帮助她打回楚国,迎立骊姬的儿子为楚王,那庆父可就是楚王的父亲了,岂不是楚国的太上王?
如此一来,庆父有些心动……
这天吴纠在宫里为庆父摆宴,庆父前来参加,骊姬贿/赂了准备宴席的官/员,也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席位。
骊姬挺着大肚子就走了出来,坐在席上。
筵席开始之后一些都很正常,很多楚国官/员陪坐,还有许多鲁国随从。
酒喝过三杯之后,庆父就笑眯眯的举杯说:“楚王,庆父有一件事儿,想要恳/请楚王成全。”
吴纠笑着说:“哦?是什么事儿?”
庆父这个时候就站起来,十分恭敬,恨不得行大礼,拱手说:“庆父来到楚国,见识了楚国的大好河山,壮丽景象,还有幸瞻仰了楚国的美/人,庆父与贵国一美/人一见如故,十分思念,想请楚王成全庆父。”
吴纠有些狐疑,说:“不知天子使臣口/中所说的美/人,是谁呢?”
此时庆父便深情款款的看向大着肚子的骊姬,说:“正是骊姬。”
他的话一落,众人全都吃惊了,不管是楚国大臣,还是鲁国从者,都一脸诧异,而且就跟吃了一碗死苍蝇一样,表情十分尴尬。
一来骊姬是楚国先王的宠妾,楚国先王尸骨未寒,庆父和骊姬眉来眼去,这成何体统?
二来骊姬大着肚子,马上就要生了,庆父竟然要迎娶骊姬,简直是让诸侯国看了笑话,说出去都丢人。
而庆父一脸深情款款,吴纠和齐侯对望了一眼,感觉这事儿恐怕不是庆父和骊姬互相喜欢这么简单。
骊姬可能知道自己的孩子生不下来,因此想要趁机傍上庆父溜号儿。
吴纠一笑,说:“鲁公子真会开顽笑。”
庆父立刻说:“楚王,庆父拳拳心意,还请楚王成全啊!”
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对庆父指指点点,庆父却浑然不怕,一副十分情深的样子。
吴纠找了个借口,推辞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宴席因为这个事情,不欢而散,早早就结束了,楚国的大臣们被招到路寝宫中临时召开廷议,大家都不需要开口问,就知道廷议的内容了,自然是庆父和骊姬的事情。
很多大臣都反/对,说:“这成何体统?先王尸骨未寒,骊姬还怀着先王的骨肉,医官说很可能是个男儿,如何能让骊姬嫁到鲁国去?”
众人纷纷点头,也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同意的,不过情形似乎有点一边儿倒,大面积还是反/对这个事情,觉得这事儿要是成了,楚国实在没脸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骊姬却突然跑过来了,因为她挺着大肚子,所以士兵和宫人也不敢拦她,骊姬就冲了进来,“咕咚”一声还跪下了。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避免骊姬突然有个三长两短被讹/诈上。
吴纠说:“骊姬你这是何意?”
骊姬则是深情款款,一脸苦情的说:“王上,请王上成全骊。”
她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都觉得骊姬太不/要/脸了。
然而骊姬却说:“如今我楚国正遇国/难,我王又刚刚登基,楚国一切事物百废待兴,骊嫁到楚国来,便是楚国人,理当为楚国分忧解难。周国常有为难我楚国之意,鲁国乃是周国信任的国/家,若骊能嫁到鲁国,便可牵制住鲁国从而牵制周国,骊虽然是个区区女子,却也想为国奉献啊,请王上成全骊的拳拳之心!”
骊姬说着,还哭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骊姬太能演戏了,总之在很多人眼中骊姬都是受/害/者,展现出很羸弱的一面,众人一听骊姬竟然是这样一片苦心,竟然有好多卿大夫都倒戈了。
吴纠听着骊姬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好一个大/义凛然,并没有立刻表态。
而殿上精明的人,例如潘崇,看到吴纠没有表态,因此也没有表态,斗家则是看到斗祁没有表态,因此都没有说话,这样一来,风向又倒向了骊姬。
吴纠终于开口了,叹气说:“想不到骊姬竟然如此深明大/义,寡人好生惭愧啊!”
他说着,又说:“那便这样罢,骊姬为我楚国做出的贡献,先王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欢心的。”
骊姬吃了一惊,还以为这事儿要被驳回,总之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吴纠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吴纠又说:“骊姬对我楚国一片忠心,若能为我楚国与鲁国修好,当真是幸事,如此,送嫁一事,便由寡人亲自来送。”
很多人吃惊,王上竟然答应了,也有很多精明的人不吃惊,毕竟他们已经熟悉了王上的作风……
齐侯听说吴纠答应送骊姬出嫁,一点儿也不吃惊,因为他是最熟悉他家二哥路数的人,这么一来,看起来骊姬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保不住了,别说抱住孩子,而且这个罪名还要落到鲁国头上。
齐侯等吴纠回来,已经是深夜了,笑着说:“二哥辛苦了,热汤都准备好了,孤伺候王上沐浴?”
吴纠早就习惯了齐侯一脸殷勤,毕竟齐侯在楚国没什么事儿可做,平日里除了吃吃吃,就是献殷勤,要么就是说情话。
齐侯替他除掉衣裳,吴纠坐在浴桶里泡着热汤,齐侯还给他捏着肩膀,说:“解乏么?一会儿泡了热汤,二哥早些歇息,明日不上早朝,多睡一会儿。”
吴纠听他殷勤备至的,说:“无事献殷勤。”
齐侯一笑,说:“怎么是无事了,再者说了,孤这心疼二哥,怎么能叫献殷勤呢?”
吴纠挑眉说:“那是什么事儿?”
齐侯笑眯眯的说:“这个……其实孤想与二哥谈谈回临淄城的事情。”
吴纠一听,似乎已经知道齐侯想说什么,便说:“君上离开临淄城这么久了,若想再拖延不回去,恐怕说不过去。”
齐侯苦着脸说:“二哥,孤都给你捏肩膀了,还不能多留孤几日么?”
吴纠说:“不是纠不想留君上,君上若是总留在郢都,师出无名,恐怕惹人口舌,君上就不怕被人说成是纠的男宠么?”
齐侯一听,反而笑起来,说:“那王上还要加把劲儿宠爱我才是。”
吴纠一听,差点给齐侯跪了,给他的厚脸皮跪了,实在没辙,说:“君上不能再拖了,这次我送庆父和骊姬,也一同送君上回国。”
齐侯可怜巴巴的说:“二哥,二哥……”
吴纠装作听不见,说:“这也是没辙的事情……”
他说着,低声又说:“纠也舍不得君上。”
齐侯听到他这句,脸色一变,一把将吴纠从浴桶中打横抱出来,吴纠吓了一跳,齐侯笑着说:“二哥赶孤走,那临走之前,孤可要吃够本儿才行。”
吴纠看着齐侯那占有欲十足的眼神,竟然十分喜欢,慢慢挽住他的脖颈……
骊姬要出嫁的事情非常仓局,不是吴纠着急,而是骊姬着急,骊姬特别着急,因为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生产了,她绝不能在楚国生产。
骊姬很着急,吴纠就顺着她的意思,仓促的准备了婚礼,然后送骊姬出嫁。
这次送嫁很仓促,但是因为吴纠要随行,所以也不算简陋,骊姬是如愿以偿了,只要她能顺利走出楚国,嫁到鲁国去,之后生下了儿子,带着鲁国的兵马打回来,骊姬才不在乎楚国的国王到底是不是楚人呢,只要她是国/母就可以。
庆父虽然当了一个接盘侠,但是谁让有利可图,而且骊姬生的十分美艳,两个人也是互利互惠,一来二去简直是一拍即合。
吴纠送亲的队伍,同时也是给齐侯送行,齐侯马上要回临淄城去了,于是楚国送亲的队伍,天子特使庆父的队伍,还有齐侯回国的队伍,三路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很快便出了郢都城,他们的脚程也不算快,来到了旁边的小邑,需要在这里修整两日再出发。
队伍一直很平静,骊姬刚开始很害怕,害怕吴纠突然使坏,但是后来也就放松了,还有庆父安慰她,笑着说:“你如今已经是我们鲁国人,他如何敢动你?你放心好了,不必如此紧张,只要安安心心嫁过来,把孩子生下来,等日后咱们打过去,你可就是楚国的国/母了。”
骊姬妩媚一笑,说:“多谢公子。”
庆父笑着说:“这时候该叫夫君才对。”
那两个人计划得很好,哪知道吴纠也有自己的计划,而且和齐侯想的差不多,吴纠想要拿掉骊姬的孩子,并且嫁祸给鲁公子庆父。
众人在小邑的驿馆里歇下来,吴纠昨天又被折腾了,可以说最近是天天被折腾,齐侯因为要回临淄城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因此就天天折腾吴纠,吴纠这两天身/子有些虚弱,因此齐侯才放过他。
吴纠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快中午了,子清和棠巫守在一边儿,齐侯不在旁边,吴纠坐起来,子清和棠巫伺候他洗漱更/衣,吴纠说:“君上呢?”
子清说:“方才有军报送来,君上去批看了。”
吴纠点了点头,就自己起身,虽然齐侯不在临淄城,但是也有回报送来,因此并不是完全无所事事的。
吴纠起来之后,并没有去找齐侯,而是去了驿馆的膳房。
吴纠走进去,驿馆的膳夫都不认识他,见他穿得好,也不敢搭理他,就各自忙各自的,因为是早膳完毕,没到午膳,因此膳房里的人不多。
吴纠走进去就挽起袖子,准备做点什么,他弄了些面来,又开始弄馅料儿,看起来是要做个甜味儿的点心。
吴纠动作很利索,很快包出很多小饼子,下锅一烙,立刻变成了金黄/色,外皮酥/酥脆脆,看起来无比美味的样子。
吴纠做好了金黄/色的小饼子,一口气做了许多,然后盛出来五个,放在盘子里,剩下一些饼子又加了些“佐料”,随即吩咐子清,说:“下午让人把这些饼子,送到骊姬那边。”
子清也不多问,立刻说:“是。”
吴纠便端着那五个小饼子走了,吴纠回到房舍的时候,齐侯回来了,见吴纠不在,子清和棠巫也不在,还想出去找吴纠呢。
齐侯听到房舍的门响,立刻就闻到了一股酥香的味道,还伴随着甜丝丝的味道,立刻迎上去,笑着说:“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吴纠把盘子放在案子上,齐侯探头一看,立刻笑着说:“这饼子孤上次吃过,叫什么来着?名字怪的厉害……老公饼?”
齐侯上次的确吃过老公饼,吴纠特意做了老公饼给齐侯吃,还哄着齐侯叫自己老公,当时齐侯乖乖叫了一声老公,还问吴纠怎么这么奇怪,为何叫这种不雅致的名字,因为老公这个词儿,在当时指的是寺人。
吴纠险些被他气死,不过这次做的,虽然外形有些相似,都是金灿灿的酥皮小饼子,但是内容可不一样。
吴纠让齐侯尝尝,齐侯最喜欢做这个活计了,立刻就将饼子拿起来,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尝了尝,一口咬下去酥香十足,一股香甜的奶味儿直冲而来,带着丝丝甜/蜜,说不出来的浓郁,但是又不腻人,随着那酥香的奶味儿皮子咬下去,立刻咬到了里面浓郁的馅料儿。
竟然是甜的,和上次咸味儿的老公饼并不一样。
齐侯喜欢甜味儿的点心,虽然上次那咸味的老公饼也不错,齐侯都给吃干净了,但是按照齐侯的口味来说,还是喜欢甜味儿的点心,这次的小饼子口感更符合齐侯的要求。
齐侯当即两口就把小饼子塞在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嗯嗯,好吃,二哥好吃。”
吴纠已经免疫了他的“二哥好吃”,笑着看齐侯一连吃了三个,齐侯吃东西的时候分明很凶猛,但是竟然很有感染力,又满满都是优雅,仿佛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总之让人看了十分有成就感。
齐侯一边消灭小饼子,一边好奇的说:“二哥,这回饼子是香甜的,叫什么名堂?”
吴纠笑着说:“叫老婆饼。”
齐侯一听,老公饼是咸的,老婆饼是甜的,虽然这名字都着实奇怪,但是倒真是有趣。
齐侯咬着第四个老婆饼,嘴巴吃的还嘟起来一些,就好像卖萌似的,对吴纠低声叫了一声:“老婆。”
吴纠一听,顿时一个激灵,险些把还有一只老婆饼的盘子扔在齐侯脸上。
齐侯被吴纠瞪了一眼,十分不解,委屈的说:“二哥,为何上次吃老公饼,你就让孤叫你老公,如今吃老婆饼,孤这么主动叫你,二哥却不欢心?”
吴纠气的要死,头顶都要冒烟儿了,不知齐侯是真傻还是假傻。
齐侯一口气吃了五个,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笑着说:“二哥,怎的就五个?还有么?”
吴纠说:“还有不少,但是不能给君上吃。”
齐侯一听不能给自己吃,顿时一脸威严的说:“二哥还想给谁吃?”
吴纠笑眯眯的说:“自然是拿给骊姬吃了。”
齐侯一听,心中警铃大震,说:“二哥,骊姬有什么好,又老又丑,以前还有个老男人,哪有孤俊美?”
吴纠听着齐侯这话,顿时笑了出来,真想拍着案子笑,子清和棠巫听着齐侯自卖自夸,赶紧当没听见。
吴纠笑着说:“哦?那骊姬年纪也不甚很大,看起来还没君上年纪大呢,君上还说旁人又老又丑?”
反正怎么说,齐侯都不让吴纠把那些老婆饼给骊姬吃,不过吴纠其实早就计划好了,只有这五个老婆饼里面的料是正常的,其他的老婆饼都稍微加了一些旁的东西。
例如山楂,还有一些燥热壮/阳的东西等等。
骊姬正在怀/孕,马上就要生了,她还以为自己真的能跑出楚国去,真的能顺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其实吴纠早就刨好了坑,等着骊姬往下跳呢。
众人要在这个驿馆休整两天,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骊姬因为快要临产,所以就在房舍里呆着,下午的时候膳房送来了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吴纠的手艺那就不用说了,虽然老婆饼是混在一堆小点心里送过来的,然而骊姬吃了一块之后,立刻就相中了吴纠做的老婆饼,一连吃了好几块,吃到胃撑,还是意犹未尽的。
骊姬撑得厉害,但是因为这老婆饼真是太好吃了,晚膳的时候骊姬都没吃旁的,光吃这个了,其他都是随便捡了两口。
吴纠没想到骊姬这么爱吃,竟然全都吃光了,听着子清的禀报挑了挑眉,说:“那便有热闹看了。”
很快就入了夜,一切都相安无事的,吴纠和齐侯也打算就寝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传来杂乱的声音,吴纠知道好戏定然要开始了,便笑眯眯的对着齐侯勾了勾手指,带着齐侯走出了房舍。
两个人出了房舍,外面乱成一团,好几个宫女大喊着:“医官!医官!”
“骊姬娘娘不好了!”
“骊姬娘娘流/血了!医官!快快!”
宫女寺人乱作一团,还有从远处冲过来的医官,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抻头去看。
分明说是骊姬娘娘出事儿了,但是医官却被宫女拽着往天子特使的房间跑去。
齐侯和吴纠也来到了庆父的房门口,里面传来阵阵的惨叫/声,分明是骊姬的。
骊姬大喊着:“救命啊……好疼!好疼啊!救命啊!快来人救我……哎呦我的肚子啊!”
众人往里一看,好家伙,那场面只能用劲爆两个字来形容,为何劲爆?因为从外室开始,衣裳小衫就丢/了满地都是,可见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热烈。
庆父的房间门口丢的都是女子的衣裳,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还是那种贴身儿的,里面还传来骊姬的惨叫/声,这地上的衣裳还能是谁的?
骊姬大着肚子匆匆嫁给庆父已经很丢人了,这还没嫁过去,竟然还三更半夜跑到庆父的房舍来,小衫都仓促的扔在地上,可见干了什么好事儿,如今里面惨叫连连,绝对是不小心滑胎了,还能是什么?
医官赶忙冲进去,吴纠他们在外面,但是也能听到里面杂乱的声音,骊姬不停的大喊着,随即“嘭!”一声,鲁公子庆父衣裳不整齐的从里面一下冲了出来,一脸的惊慌,身上竟然还蹭了些血迹。
庆父一冲出来,哪知道外面这么多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吴纠和齐侯,吓得一哆嗦,看起来庆父也没成想会闹成这样,毕竟本是花前月下的好事儿,谁知突然变成了血粼粼的事情。
吴纠见庆父冲出来,立刻眯眼说:“鲁公子好大的胆子,原来娶亲是假,谋害骊姬是真的,来人!将庆父拿下!”
庆父见旁边的士兵冲过来,连忙大喊着:“我没有谋害骊姬,没有啊!楚王您要明/鉴啊!是骊姬自己跑过来的,这是我的房间,是她跑过来非要……非要和我做那档子事儿,我推脱也推脱不开,不干/我的事儿,楚王明/鉴啊!”
众人一听,更是面面相觑了,庆父这么说,果然是因为两个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骊姬不好了。
就在庆父挣扎的当口,那里面的医官战战兢兢的出来,低声说:“王上,骊姬娘娘这胎儿……怕是、怕是……”
他说着,摇了摇头,旁边围观了许多卿大夫,楚国送嫁的卿大夫,还有一些鲁国的从者,全都惊讶万分。
骊姬本已经要嫁给庆父了,两个人的关系说起来也算是合法合理的,但是关键这送嫁还没送完呢,骊姬肚子里还怀的是楚国的贵/族子嗣,而庆父和骊姬做那档子事儿的事情,竟然把楚国的贵/族子嗣直接给做掉了,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哪还能了得?鲁国人都觉得丢脸。
吴纠一听,厉喝说:“好一个鲁公子,你不只谋害骊姬,竟然还连我楚国先王的子嗣也谋害了,来人,把庆父扣/押起来,这件事儿,定然要鲁公给个说法才行!”
他说着,旁边的士兵立刻说:“是!王上!”
公子庆父衣/衫/不/整就被扣/押起来了,他大喊着“冤枉”,不过没人听他的,鲁国那些从者从未见过这么丢面子的事儿,因此也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公子庆父被带走了。
骊姬的哀嚎声在房舍里起此彼伏的,随即就听到“娘娘!娘娘您不能下榻啊……”这样的声音,“嘭!”一声,房舍门又被冲开了,骊姬从里面冲出来,头发散乱,衣冠不堪,连小衫都没有,当真是辣眼睛。
旁边的卿大夫们连忙回避,骊姬则是大喊着:“你!你害我!是你害我!!”
她说着,冲着吴纠冲过去,想要撕扯吴纠,齐侯眼见骊姬疯癫癫的就要扑过来,恨不得还要咬人似的,连忙伸手拦住,将吴纠带着向后退,开什么顽笑,骊姬连像样儿的衣裳都没有,竟然扑过来要抓他二哥?
骊姬大喊着:“你害我!!是你害我!谋害先王子嗣的人是你!是你才对!!你害怕我的儿子是楚国贵/族血脉,你怕他替代你的位置!你这个下/贱的人!”
齐侯一听,皱了皱眉,“嗤——!”一声,手一扬,顿时将佩剑拔了出来,随即猛地一抬手,就听到“哆!!!”一声,齐侯的佩剑瞬间一甩,一下插在骊姬脚前不到一寸的地方,几乎是紧紧/贴着骊姬,剑刃愣是插在石板之中,“啪嚓”一声,将石板都给插碎了,剑刃没进石板很深。
骊姬“啊!”的大喊了一声,被吓了一跳,何止是骊姬,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侯的动作非常刚猛,一瞬间还以为他要将骊姬的脑袋砍下来。
齐侯则是冷冷的眯着眼睛,说:“若敢再对孤的二哥不敬,便割下你的舌/头。”
骊姬哆嗦着,不敢再骂吴纠,却愤愤的瞪着眼睛,吴纠此时则气定神闲的说:“如何是寡人害你?你三更半夜不知廉耻,跑到鲁公子的房舍来,还未大婚之前,便与鲁公子做这档子事情,如今将我楚国的王族血脉断送于此,你不知反省,竟然还口口声声指责寡人?”
吴纠说完,甩了一下黑色的袖袍,冷声说:“骊姬行为不检,责令骊姬往王陵,为先王守灵。”
骊姬一听,顿时哀嚎着说:“是你害我!是你!你就是害怕我生下王子!动/摇你的楚王地位!你这个阴险的人,是你害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害的!你断/子/绝/孙!你不/得/好/死!”
吴纠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骊姬带走,士兵押/送着骊姬,骊姬还在不断大喊,走过吴纠的时候,吴纠突然低下头来,低声在骊姬耳边说:“你我都清楚,你那不保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楚国贵/族的血脉……”
骊姬听着,方才还在大声高喊,一瞬间却没了声音,打起冷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