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公根本不了解吴纠, 也不明白吴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那些小伎俩, 在身经百战的吴纠面前, 仿佛根本不堪一击似的。
然而虞公还在沾沾自喜, 只要过了今日的狩猎, 楚国的新王就要死了, 虞公的地盘就在周朝的西面,距离楚国很遥远,因此他想要讨好周天子, 至于杀了楚王之后,楚国立什么新王,内乱什么的, 就不是虞公的管辖范围了。
虞公以为自己买通了一下刺客, 就能拿下吴纠的脑袋,如今正等着好消息, 骑在马上, 慢悠悠的被一队虞国兵马护送着, 悠闲的等着虞国来的好消息。
因为百里奚受了鞭笞之刑, 身/体还没有大好, 因此还在行辕中养伤,不能来参加行猎, 只有宫之奇骑在马上,跟随着虞公。
虞公/正畅想着自己拿下楚国新王之后, 天子要怎么褒奖自己, 升爵位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虞国本就是公爵,但是奖赏地盘还是可以的,没准儿周天子一个高兴,将周国的地盘册封给自己一些,也是很可能的事情。
虞公/正想着,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虞国的士兵还没有做好准备,就听到“杀——!!”的声音,快速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虞公猛地就傻眼了,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而宫之奇反应最快,“嗤!!”一声拔/出长剑,喝道:“保护君上!”
虞国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快速的拔/出长剑,然而敌众我寡,一瞬间围上来的刺客少说有一百人,而他们则只有十多个人,一比十的比例实在太悬殊了。
虞公有些慌了神儿,但是定眼一看,那刺客的头/子他竟然认识,这不是之前约好了要杀楚王脑袋的那批人么?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虞公这么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挥退身边的士兵,对那刺客头/子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因为这地方是猎场,周围还能听到打猎的高呼声,还有跑马的马蹄声,旁边都是人,只是还没有过来而已,因此虞公不敢大声说话,怕人听到自己和刺客有什么瓜葛。
宫之奇见到虞公的反应,有些奇怪,眯了眯眼睛,怎么听起来虞公一点儿也不怕这些刺客,反而是认识的模样?
那刺客头/子对虞公说:“我们来,自然是要杀你的!”
他的话一出,虞公这才吓了一大跳,说:“什么!?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这不对劲!”
虞公说着,十分激动的说:“你们怎么回事,钱都收了,怎么如今却不干活儿,还要来行刺孤?!”
宫之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什么钱?虞公给了这些刺客钱?让他们做什么活计?
那刺客头/子因为之前受过展雄的恩/惠,因此早就倒戈了吴纠,给再多的钱,也不敢对盗跖的二哥动什么手脚。
刺客头/子哈哈大笑了一声,说:“因为有人出十倍的价钱,买你的项上人头!”
虞公说话尽量放低了声音,就算再激动,也是压着声音嘶吼,根本不敢高声,因为不知是不是虞公太紧张了,总觉得周围的马蹄声越来越大,好像有人要过来了,若是有人发现虞公/正在可一帮子刺客谈什么价钱的事情,虞公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虞公激动的说:“你怎么回事?!钱都已经收下了,如今为何倒戈?是嫌孤给的银钱不够多么?好!孤再给你添一些!”
刺客头/子并不着急,笑着说:“那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了,你可以说说看,再添多少给我们,旁人可是出了十倍的银钱,买你的脑袋。”
吴纠要买虞公的脑袋,不过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买下虞公的脑袋,他只是让刺客头/子过去,装作要刺杀的样子,和虞公坐地涨/价,讨价还价,到时候吴纠再带着会盟的其他国君,那么虞公也算是人赃并获。
虞公一狠心,咬牙切齿的说:“孤也出十倍!这样可以了罢?你们去杀了他!”
宫之奇看向虞公,不知虞公说的是杀谁。
那刺客头/子笑着说:“什么?也出十倍?你让我们刺杀的可是楚王!就这么点儿诚意?”
宫之奇方才还在想,他们到底说的是谁,没成想下一刻那刺客头/子就说了出来,竟然是楚王!
宫之奇吓了一跳,连忙说:“君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虞公知道宫之奇和吴纠是有交情的,因此根本不把这事儿告诉宫之奇,如今曝光出来,脸色都青了,气的哆嗦,不理宫之奇的发问,恶狠狠地对刺客说:“你们要怎么样?摆明已经说好了,却坐地涨/价,若是坏了孤的大事儿,孤就要你们好看!”
那刺客头/子笑着说:“还让我们好看?你现在不就自己好看了么?”
虞公被他说得脸色发青,但是狩猎的人跑过来,看到这样一幕就说不清楚了,连忙说:“好!你说!你到底要多少!你要多少,孤就给你多少!”
刺客头/子笑着说:“不行不行,这样也不行,若是我们帮你办了事儿,杀了楚王,你到时候不给我们银钱,反而要我们好看怎么办?还不如我拿十倍银钱,然后取你的项上人头,这样合算一些。”
他说着,虞公吓了一大跳,说:“你们要干什么?大胆!放肆!好!好好!孤给你们二十倍!二十倍可以了么?二十倍的银钱,取楚王的项上人头!”
虞公这话一说完,就听到有人/大笑的声音,随即这才发现,原来周边那些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并不是错觉,好些人从远处而来,因为后来虞公激动,说话声音也变大了,大家虽然从远处而来,但是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句“二十倍的银钱,取楚王的项上人头”。
那群人中,为首的就是一身黑衣的吴纠,他面带微笑,骑在马上,遥遥而来,满脸温柔的说:“虞公,这是在做什么呢?大老远的就听到了杀价的声音,在谈什么,寡人怎么隐约听见,有人想要买寡人的脑袋?”
虞公根本没想到吴纠会过来,而且可不只是吴纠,齐侯也跟在后面,还有宋公御说,吴纠他们汇合了大部/队,将天子胡齐和其他国军也引了过来。
众人/大老远就听见了虞公的声音,起初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后来那声音十分扎耳朵,大家听得那是清清楚楚,如今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尴尬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虞公找/人来杀楚王,然而这些刺客半路突然太高价钱,这样一来,竟然来了一出讨价还价,好死不死的还让众人全都听见了,这件事情的“主角”吴纠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似乎有些佩服吴纠了,明明吴纠被虞公买了脑袋,竟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其实有种笑容叫做笑里藏刀,而吴纠的笑里藏刀已经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虞公脸色惨白,看着那些刺客,立刻说:“不不不!你们听错了,什么都没有!来人啊,这些人是刺客!快将他们悉数剿灭,一个也不要留!全都杀了!!”
吴纠则是笑了笑,说:“等一等。”
他这么一说,虞公脸色更是差了,吴纠笑着说:“虞公,寡人方才听见有人要寡人的脑袋,如今却不查清楚,虞公急着杀/人,难道是杀/人灭/口么?”
摆明了就是杀/人灭/口,虞公干笑说:“这……楚王说的什么话,孤与这些砸碎根本不认识,他们是刺客!与孤无关啊!请楚王和各国国君明/鉴!”
齐侯冷冷的笑了一声,说:“明不明/鉴,盘/问一番不就知道了?”
虞公立刻说:“不不不!这些刺客狡猾得很,说出来的一定不是真话!”
吴纠幽幽一笑,说:“虞公,您不能因为这些刺客坐地涨/价,就说人家狡猾的很呢,出来混的嘛,总要挣点钱养家糊口,是不是?人家也是为了赚/钱……再者说了,寡人怎么没觉得这些刺客狡猾的很,寡人说出十倍的钱,他们这不就爽/快的过来了么?”
虞公还想说什么,听到吴纠最后的那句话,顿时整个人犹如雷劈,猛地就愣住了,随即脸部抽/搐的说:“你……你……原来是你?!”
原来那个出十倍价钱,反过来要买虞公项上人头的人,竟然就是吴纠!
虞公还想要狡辩,结果听到吴纠这句话,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狡辩了,因为这些刺客分明就是吴纠派过来消遣自己的!
虞公气的牙齿上下打哆嗦,发出“得得得”的声音,哆嗦着指着吴纠,说:“你!你是来消遣孤的?!”
吴纠惊讶的睁大眼睛,说:“诶?虞公您现在才看出来么?”
他这么一说,虞公更是气的脸色发青,牙齿不断的“得得得”打颤,说:“你!你……你!!”
虞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虞公,您找刺客买寡人的项上人头,寡人都没有生气,寡人只不过与你开几句顽笑,您看看,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吴纠一说话,虞公气的更是要死,立刻说:“你……你胡说,诬陷孤!孤没有!”
虞公干脆耍赖,矢口否认,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虞公您有没有,与这些刺客当面对质不就行了?”
虞公立刻说:“刺客说出来的话,怎么能相信!?”
吴纠笑着说:“是呢,这年头,谁的话都能轻易相信,毕竟国君说出来的话,还都是假话呢。”
吴纠说着,话锋一转,说:“不过……”
他向后招了一下手,那刺客头/子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来,将玉佩举起来,昭示给众人看,竟然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虞公一看那玉佩,顿时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因为那玉佩是他自己的,虞公将那玉佩交给刺客头/子作为信物,并且当做定金,等事成之后,让那些刺客拿着玉佩回来,用玉佩和人头交换银钱。
那刺客头/子将玉佩拿出来,周天子胡齐的脸色立刻变了,因为这玉佩好生眼熟,是个好东西,那日虞公孝敬给周天子的玉佩,和这玉佩就是一种玉料,不止如此,雕工也是一样,连雕刻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宫之奇的脸色则更是难看,因为那玉佩是虞公随身佩戴的美玉,虞公好美玉,这块玉佩最得他的心意,因此虞公一直佩戴着,很多虞国的朝臣大夫都见过这玉佩,十分眼熟。
众人见到刺客竟然还有虞国的信物,立刻就喧哗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看着虞公的眼神都不对了。
虞公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立刻有些慌了,刚想要辩解,吴纠已经不理他了,转头对周天子胡齐冷笑说:“周王,这就是你们会盟的诚意么?”
周天子本不想掺和这个闲事儿,他可没想到虞公竟然买通了刺客,而且还被吴纠给发现了,现在刺客反而围着虞公,让众人看了笑话。
周天子胡齐立刻撇清关系,说:“楚王,这事儿与寡人无关,都是虞国自作主张,楚王可要明/鉴啊!”
他这么一说,虞公险些瘫在地上,周天子急着撇清楚关系,其实这也是周天子最拿手的活计。
吴纠笑着说:“虽然与周王您无关,然而虞国可是您周国的封国,如今周国的封国中竟然出现了如此下三滥的事情,难道周天子不该管一管么?”
他都这么说了,胡齐非常害怕吴纠想要乘火打劫,连忙说:“虞国国君的做法的确不妥。”
他说着,转头对虞公说:“虞公,你身为我周国的公爵,竟然想出这般有损我周国国威的事情,实在太令寡人失望了!”
他说着,虞公赶紧跪下来,说:“天子!天子,我也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吴纠冷冷一笑,说:“寡人看你不是一时糊涂,而是一直糊涂,虞公,寡人问问你,你除了派了刺客过来行刺寡人,还做了什么事情?”
他这么说着,虞公的眼镜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些害怕,但是不敢说出来。
吴纠向后看了一眼宋公,宋公御说给戴叔皮打了个颜色,戴叔皮朗声说:“将人带上来!”
“噗通!”一声,之前偷偷搜/查营地,被宋公发现的虞国中郎将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
虞公一看,顿时有些心灰意冷,面色苍白的哆嗦着。
吴纠笑着说:“虞公趁着众人今日出来行猎的时候,让人偷偷搜/查我/国与齐国的营帐,想要找什么?黑火/药么?这也是一时糊涂?虞公的一时还真是频繁呢。”
虞公脸色更是差,何止是虞公,天子胡齐的脸色也是差到了极点。
吴纠笑眯眯的说:“虞公您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么?”
虞公哆嗦着,赶紧跪下来,对胡齐哭诉说:“天子,我真是一时糊涂,也是为了咱们周国,我听说楚国人有黑火/药,因此……因此只是一时糊涂,想要借一点出来,为我们大周国研究黑火/药啊!天子您开恩啊!念在我忠心耿耿,一心为了大周的份儿上……”
吴纠见虞公哭诉,幽幽的说:“虞国借东西的手段,好生奇特,果然不愧是天子封国,是么?”
胡齐都被吴纠给讽刺了,当即也不敢包庇虞国,怕惹怒了吴纠,自己的计划都要泡汤,于是连忙说:“大胆虞公,你败坏我周国名声,今日寡人也不会袒护你!”
他说着,转头对吴纠说:“楚王,您就念在虞公乃是初犯的份儿上,原谅他一个。”
吴纠一听,不由的哈哈一笑,似乎被逗笑了,说:“周王您当真有趣,虞公此次乃是初犯,就让刺客来买寡人的脑袋,若是再犯,岂不是要买周王您的脑袋了么?!”
他这么一说,胡齐顿时被噎住了,也没办法了,只好沉声说:“这样罢……就令虞国,割地赔偿楚王,如何?”
割地是最严重的赔偿方式了,割地自然是好的,但是胡齐这么轻/松就说出割地两个字,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的,试想想看,虞国在周国的西面,与楚国根本不接壤,而且距离很远,就算割了地也没办法控/制,摆明了就是今天割了,明天打回去那种,因此胡齐有恃无恐。
吴纠则不以为然,笑眯眯的说:“好啊,那就把虞公的都城割给寡人。”
吴纠这么轻飘飘的一说,众人都给吓傻了,还以为没听清楚,没想到吴纠说的真的是“虞国的都城”五个字。
割地自古有之,战败、求和,都可以用割地来解决,然而一上来便割出都城,这是听都没听过的事情。
虞公一下从地上窜起来,也不拜周天子了,指着吴纠鼻梁,大喊着说:“你不要欺人太甚!!”
齐侯见虞公无礼,眯了一下眼安静,手搭在腰间的剑鞘上,立刻就要引剑出鞘,却被吴纠连忙伸手挡住,手心搭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齐侯。
齐侯冷冷的看了一眼虞公,冷哼了一声。
吴纠笑眯眯的说:“虞公此话何讲?怎么是寡人欺人太甚?”
虞公气愤的说:“你一开口便要割掉我虞国的国都,这还不是欺人太甚么?!”
吴纠笑着说:“哦?这便是欺人太甚了?那寡人还是楚国的国君呢,虞公行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齐侯此时冷冷的说:“虞国想要行刺楚王,楚国想要割掉虞国的国都,这听起来很合理。”
吴纠耸了耸肩膀,说:“正是这个道理。”
周天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本是有恃无恐,觉得割了也就割了,一两年就能打回来的事情,这次的国/家也不和齐国接壤,他们没办法交换,绝不会吃亏,但是没想到吴纠一开口就要割掉虞国国都,这要是真的割掉了,虞国也就不复存在了。
虞公一连串的看向周天子,似乎想要请周天子给自己说情,其他国君则是低着头,一个个不关自己的事儿,不敢抻头。
胡齐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若不是因为虞国就在周国旁边,胡齐也不必为了这个事情烦恼,试想看,若是虞国的国都真的被楚国割掉了,那么胡齐的睡榻之畔可就有一只猛虎趴在那里,胡齐怎么能睡得安稳?
因为已经涉及到了周国的利益,因此胡齐根本没办法坐视不理,咳嗽了一声,低声下气的说:“这……这事儿的确是虞公的过失,只不过……这个……割掉国都这事儿,还真是闻所未闻,楚王素来大度,不然请楚王再选一个其他的地方?”
吴纠笑了笑,说:“既然周王都给寡人戴这顶高帽了,寡人也不好刻薄虞公,您说是不是?”
吴纠这么快就松口,众人都有些吃惊,觉得按照吴纠的性子,应该不可能这么快松口的,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松口的。
果然就听吴纠说:“国都可不比一般的城池,若是虞国割掉其他城池,那还要答应寡人一件其他条件。”
虞公脸色狰狞的说:“什么条件?”
吴纠笑着说:“您放心,并不是刻薄您,只是想请虞公割地的同时,将你们国/家的宫之奇与百里奚两个大夫,也同样割给我楚国。”
虞公一听,顿时看向宫之奇。
宫之奇也没想到自己被楚王点了名,有些惊讶的看着吴纠。
其他人也全都看向宫之奇,宫之奇一下变成了焦点。
胡齐早就听说宫之奇百里奚与吴纠关系亲厚,那天酒宴的时候也是,为了这事儿,胡齐十分没面子,还狠狠的辱/骂了一顿虞公,如今一听,更是生气。
胡齐可不知宫之奇和百里奚是人才,立刻对虞公说:“两个大夫而已,不值什么,虞国有那么多人才。”
宫之奇听着胡齐的话,心里顿时一片灰败,瞬间心冷了下来,就听虞公立刻应和说:“好!孤便割让给你们,不过是两个士大夫而已,我虞国还有很多名仕。”
宫之奇听到虞公应和的声音,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更加荒凉了,蔓延在心头,他为虞国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百里奚就算被打成那样,也毫无怨言,然而如今,虞公却一句话,便把他们全都卖了。
更让宫之奇心寒的是,胡齐和虞公都说不值什么,或许在他们心中,士大夫根本不是人,而是为了富国强国的一种兵器罢了。
宫之奇脸色灰败,没有说一句话,吴纠则是怕了拍手,说:“好,虞公是爽/快人,那便这样成交了,寡人看时辰也不早了,那便回营帐,咱们交接一下罢。”
吴纠今日的目的是达到了,他本就没想要割掉虞国的都城,吴纠只是先抛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要求,看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刺/激一下虞公,随即再抛出一个比较好达到的要求,虞公有了之前的对比在,自然会满足吴纠这点“小小”的要求。
吴纠此次的目的就是宫之奇与百里奚,如今到手了,自然要鸣金收兵。
众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行辕,吴纠笑着说:“宫大夫,就劳烦你和百里大夫搬一下营帐了,彭卿。”
他说着,彭仲爽立刻拱手说:“仲爽在。”
吴纠笑着说:“劳烦彭卿引路,安顿安顿两位贵客。”
彭仲爽恭敬的说:“是,王上。”
百里奚卧榻休息,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宫之奇请彭仲爽在外面稍等,自己进了营帐与百里奚说清楚。
百里奚乍一听还有些惊讶,随即慢慢竟然平静下来,宫之奇则是一脸愤/恨的说:“我知自己在虞公心中没什么地位,但竟不知一钱不值。”
百里奚叹了口气,已经冷静了下来,淡淡的说:“为兄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之奇,快收拾东西罢。”
吴纠回了营帐,齐侯也跟进来,一会儿还要去签订条约。
齐侯跟在后面,说:“那虞公老儿,就这么便宜他了?”
吴纠笑着说:“怎么是便宜他,百里奚与宫之奇都是人才,虞国痛失人才,难道不比土地要厉害的多么?”
齐侯挑唇一笑,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二哥这么聪明,算计的这般明白的,虞公此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痛失人才,还在庆幸虞国的国都没有受损呢。”
吴纠笑了笑,说:“如今纠刚刚登基,楚国正是用人之际,得到了宫之奇与百里奚,寡人也稍微安心一些,日后君上回了临淄城,也不必太担心纠这边。”
齐侯一听,十分委屈的说:“二哥,你怎么尽想着让孤回临淄城?难道二哥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么?”
吴纠听他撒娇,好生头疼,说:“什么新人旧人,这些乱七八糟。”
齐侯立刻说:“二哥对宫之奇和百里奚那么好,难道不是新人么?孤这个旧人在二哥心中的分量越来越少了。”
吴纠差点给他气笑了,说:“宫之奇与百里奚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与君上怎么相同?”
齐侯眼睛亮晶晶的说:“有何不同,二哥与孤说说?”
吴纠见到齐侯那亮晶晶的眼神,突然感觉自己中招了,可能掉进了圈套,齐侯好像在哄他说情话。
果然就听齐侯说:“二哥,快说说,到底有何不同?在二哥心中,孤是什么样的,在何位置?”
齐侯说情话那叫一个手到擒来,口若悬河,而吴纠实在不习惯说情话,一听齐侯这么说,顿时脸上有些不自然,齐侯凑过来不依不饶的,可怜巴巴的说:“难道孤的地位还不如宫之奇和百里奚么?”
吴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于齐侯这装可怜的样子实在没辙,咳嗽了一声,说:“君上在纠心中,自然是……是……”
他说到这里,感觉嗓子发紧,真不好意说出来,齐侯则是笑眯眯的说:“自然是什么?”
吴纠又咳嗽了一声,说:“自然是……最重要的。”
齐侯一听,简直眉飞色舞,不过板着嘴角,说:“孤不信,二哥最会花言巧语了,除非二哥亲孤一个。”
吴纠险些伸手就掐住了齐侯的脖颈,什么叫自己最会花言巧语了,这分明是齐侯满点的技能。
吴纠没忍住,扑过去掐齐侯,就被齐侯一把抱住,两个人顺势倒在榻上,齐侯笑着说:“二哥今日好热情。”
吴纠气愤的说:“咬死你!”
齐侯搂着他,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薄而有型的下唇,“呵呵”低笑了一声,说:“往这儿咬?”
吴纠盯着齐侯那苏气的不能忍的动作,目光定在齐侯的嘴唇上,那嘴唇虽然有些薄,但是看起来十分有型,吴纠有些出神,仿佛受到了齐侯“美色”的蛊惑,慢慢低下头,慢慢张/开嘴唇……
两个人的嘴唇还没碰到一起,却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缠/绵而来的炙热呼吸,一瞬间两个人都被烫到了,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对方的唇/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潘崇的声音在营帐外面响起,说:“王上,有急报!”
吴纠吓了一大跳,险些被齐侯的美色蛊惑,猛地就醒过神来,赶紧翻身起来,连忙整理自己的衣冠。
齐侯气的要死,他家二哥自己都送到嘴边上来了,而且还用一种痴迷的眼神盯着自己,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捣乱!
潘崇可不知齐侯在里面,声音很急切,说:“王上,小人潘崇,郢都城急报!崇可以进来么?”
吴纠还在整理自己的衣裳,连忙说:“等一等。”
吴纠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裳,齐侯着才慢条条坐起来,也整理自己的衣裳。
潘崇很快走进来,低着头作礼,感觉有人瞪自己,抬头一看原来齐侯也在,赶紧顶着压力给齐侯作礼。
吴纠见齐侯总是瞪着潘崇,咳嗽了一声,说:“潘崇,郢都城有什么急报?”
潘崇连忙低声说:“请王上稍等。”
他说着连忙走出去,很快帐帘子就打了起来,随着“哗啦”一声帐帘子的响动,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潘崇跟在后面。
吴纠一看到那男子,顿时吃了一惊,走进来的男子不是旁人,而是留在郢都城镇守的莫敖斗祁!
申地离郢都城并不近,斗祁竟然出现在了吴纠面前,这让吴纠有些吃惊,不由惊讶的说:“斗卿?”
斗祁连忙拱手拜见吴纠,说:“我王,斗祁有要事禀报。”
吴纠惊讶了一下,便说:“的确是要事儿,若不是要事儿,斗卿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斗卿请讲罢。”
斗祁拱手说:“王上,据斗祁所知,有一批/斗氏人,以斗梁为首,似乎与申国合谋了什么,但具体事情斗祁不知,斗梁在王上离开郢都城之后没两天,便悄悄带领一些斗氏的人也离开了郢都城,往申地而来,如今申地聚/集了各国诸侯,斗祁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因此特意赶来通知我王。”
吴纠听了,皱了皱眉,齐侯也皱了皱眉,惊讶的说:“斗家?”
面对齐侯的发问,斗祁很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代/表了齐侯的诧异。
斗祁口/中所说的斗家,正是楚国贵/族若敖氏中,最鼎盛的斗家,正是斗伯比与斗祁一手经营起来的斗家,而如今,斗祁千里迢迢赶到申地行辕,火急火燎的面见吴纠,竟然是来“告密”的,而这个告密的对象,就是他们一手经营而起的斗家,怪不得齐侯会有所发问。
吴纠皱了皱眉,说:“斗梁带人已经到了申地?”
斗祁说:“算时日,应该已经到了,斗祁听说之后,本想拦截斗梁,但是斗梁走的匆忙,没有拦住……”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知道了。”
吴纠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就淡定下来,这模样让斗祁吃了一惊,齐侯也有些狐疑,说:“斗家的人,竟然和申国有来往?”
斗祁点头,说:“具体是什么来往,斗祁也不知,只是听斗家的人说漏了嘴,是一封申国送来斗家的书信,并没有送到我与兄长手中,而是送到了斗梁手中。”
吴纠轻笑了一声,说:“申国。”
齐侯见吴纠的笑意,便说:“二哥,申国可有不妥?”
吴纠看向齐侯,说:“君上回想一下方才的行猎,就知申国有何不妥了……君上想想看,这会盟行辕,多少个国/家都带来了驻兵?驻兵如此之森严,就算大家都出去行猎,虞国的人想要偷偷搜罗黑火/药,搜我楚国与君上齐国的营帐,没有申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虞国是如何做到的?”
齐侯这么一想,猛地就有些醒/悟了,不止如此,还有猎场,猎场距离行辕不远,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是森严的军/队都在旁边,刺客那一百来号人,也算是浩浩荡荡了,若是没有申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刺客怎么混进猎场的?
申国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动手,但是不代/表他没有态度。
齐侯眯着眼睛说:“二哥的意思是说,申国已经……叛/变了?”
吴纠点了点头说:“恐怕如此。”
斗祁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说:“我王,若是申国叛/变,那这会盟便是阴/谋,再加上斗梁的人也汇集到了这里,绝对想要对我王不利,斗祁恳/请我王,立刻撤离申地!”
斗祁说着,拱着手,旁边的潘崇也皱起眉来,这件事情似乎不能细想,各国诸侯都带着重兵而来,大部分全都是周天子的国/家。还有一些大国,例如鲁国和莒国并没有到,若是鲁国莒国一到,那么周国的兵力不堪小觑,再加上斗梁谋反,申国叛/变,那么情势便是一边倒,后果不堪设想。
潘崇只要这么一想,手心里顿时一股冷汗冒出来,额头上也是汗涔/涔的。
吴纠则是眯了眯眼睛,淡淡的说:“不,寡人不能走。”
斗祁以为吴纠不信自己,“噗通”一声竟然跪了下来,激昂的说:“我王!一定要信斗祁,斗梁带人前来申地,来者不善,若斗梁真的与申国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我王一定要为自己的安慰着想,趁着他们还没有行动,快些退出申地!”
吴纠说:“寡人不是不信斗卿,斗卿自先王以来,便忠心耿耿,这是寡人可以体会到的,然而斗卿想没想过,既然斗家的人已经到了申地,外面还有周国申国等等封国的驻兵,就算寡人想离开,现在也晚了。”
斗祁自然想过,然而听吴纠这么说出来,顿时心中一片冰凉,悔恨的说:“斗祁无/能,斗家竟然出此败类,斗祁未能先知,请我王责罚!”
吴纠笑了一声,说:“斗祁,你觉得……寡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斗祁不知吴纠为何突然有此问,惊讶的抬头看着吴纠,吴纠不等他回答,又说:“斗祁,寡人也想问问你,你千里迢迢,秘密而来申地,揭/发自己一手经营的斗家,图什么?”
斗祁被他这么一说,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青筋蹦了好几下,随即说:“因为王上是我楚国的国君,斗家满门忠烈,如今传到斗祁手中,不能让斗家成为楚国的祸/害。”
吴纠笑着说:“好,说得好,斗祁你的忠心,寡人完全明白,你的才华,寡人也有目共睹,寡人将你留在郢都城,并非是想要打/压你,不立你为令尹,也并非是看你不起,而是因为形势总不如人意,斗祁你明明站在斗家的顶端,然而如今你却控/制不住斗家人的行为,若寡人给了你令尹的位置,斗祁你扪心自问,有把握控/制得住整个斗家么?”
斗祁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斗祁跟着斗伯比,忠于楚国这么多年,可以说楚国的强盛都是斗伯比一手缔造出来的,传到斗祁手中,才刚刚开始,而如今却面/临来自斗家的灾/难,这也是斗祁一手缔造出来的。
斗祁如今很懊悔,因为当时斗伯比劝斗祁辅佐彭仲爽,斗祁并不服那个刚刚年满二十,一副乳臭未干模样的年轻人,一直在和彭仲爽,和潘崇这些新人较劲儿吗,也导致了斗家嚣张气焰。
如今斗祁妄自坐在楚国的高位之上,妄自是斗家的家主,然而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斗梁。
斗祁一脸悔恨之色,没有说话,吴纠却走过来,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斗祁,说:“斗祁你是忠臣,寡人看在眼中,孰能无过,就算是寡人也会有过失,因此寡人不会责罚你。如今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走不得,便留下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斗祁听着吴纠的话,被吴纠亲自搀扶起来,心中竟然像是有热血在滚动,仿佛沸腾了起来,鼻子有些酸,颤声说:“王上……斗祁知错了!斗祁知错了!”
吴纠笑了笑,说:“斗卿说的严重了,如今谁对谁错,这个事情先放一放,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知道斗梁到底在搞什么鬼。”
斗祁点了点头,齐侯说:“这个可以查一下各地门尹。”
吴纠点了点头,从楚国出发到申地来,很幸/运的是,一路走过来路过的都是楚国的当地地方,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门尹,希望他们能从门尹那边查出斗梁的动向和蛛丝马迹。
斗祁是秘密而来,因为他听说斗梁手中有一封与申国交谈的书信,因此觉得事情不对劲儿,打听了一番之后,才发现斗梁竟然称病在家,却秘密的带着一帮斗家人离开了郢都城,往申地而去。
申地正聚/集着各路诸侯,斗祁知道事态严重,立刻与斗伯比反映了这件事情,在斗伯比的授意之下,斗祁便动身离开了郢都城,斗伯比则是临时出山,坐镇郢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