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稍微侧了一下头,靠在齐侯的肩窝上,仰头看着齐侯的那闪亮亮的脸色,一提起吃来,齐侯的表情简直绝了。
吴纠不由一笑,伸手挑着齐侯的下巴,说:“齐公虽然没吃过,不过记性还挺好,菜名儿倒是记得挺清楚?”
齐侯赔笑说:“那是,二哥说过的话,孤都记得清清楚楚。”
吴纠笑着说:“是么,那寡人还说过什么,你再重复重复。”
齐侯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一个答/案,稍微低下头,嘴唇蹭着吴纠的耳朵,沙哑着声音轻声说:“二哥还说……让孤重一点。”
吴纠一愣,随即脸上“咚!”一下就红了,充/血了,恶狠狠的低声说:“你大/爷。”
齐侯哈哈一笑,继续作死的说:“就是二哥说的,还想耍赖,君无戏言,二哥竟然要食言。”
吴纠瞪眼说:“还想不想吃年糕了,想不想吃红烧肉了?”
齐侯连忙说:“想想想。”
吴纠感觉齐侯自从不做齐国国君,变成了“太/上/皇”,竟然抛开了“国君包袱”,不只是励志要做楚国的男主,竟然还越来越无赖了,无赖的吴纠都没辙了。
过了黄昏,他们就到了狩猎的营地,斗祁早就过来,已经主持扎营,行辕是现成儿的,吴纠他们来了就能住下来。
斗祁带着众人在行辕门口迎接,说:“恭迎王上!”
众人被斗祁迎着,走进了行辕,因为吴纠和齐侯的关系,其实斗祁已经知道了,因此这样一来,斗祁很精明的给吴纠和齐侯安排了一个营帐,比较大,很宽敞,尤其是床榻,能让两个人在上面打滚儿。
齐侯递给了斗祁一个上道儿的眼色,斗祁却十分谦恭。
吴纠看着那两个人暗搓搓的交流眼神,使劲咳嗽了一声,说:“明日狩猎,今日就传令下去,大家路途劳顿,也是累了,就自行歇息罢。”
“是,我王。”
斗祁很快就领命出去,齐侯伺候着吴纠换一件宽松的衣裳,在他旁边一直打转儿,吴纠就知道他肯定是馋了,一路上馋着年糕和腐竹的正确吃法。
吴纠无奈的说:“纠现在去理膳,可能很晚才能吃到。”
齐侯立刻说:“不碍事不碍事儿,多晚孤都能等。”
吴纠险些被他诚恳的模样给逗笑了,便说:“那等着,寡人现在去了。”
吴纠说着,走出营帐,很快到了膳房,因为时间已经晚了,斗祁早就让人准备好晚膳,各自分发下去,所以膳房/中已经没什么膳夫在理膳了,都忙碌着布膳。
吴纠走进去,就看到有人蹲在地上,正在熬药,他把自己的袍子撩/起来一个角儿,正使劲扇着火,想要火烧得更旺一些。
吴纠仔细一看,竟然是卢扬窗,卢扬窗并没有看到吴纠,还在勤勤恳恳的熬药。
吴纠走过去,说:“扬窗?你生病了么?怎么在熬药?”
卢扬窗熬药很专注,都没发现吴纠,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吴纠会来这种地方,惊讶的说:“王上?”
他说着赶紧站起来作礼,说:“不是扬窗病了,是家父有些咳嗽,扬窗问了医官,想要给家父熬一锅药。”
吴纠点了点头,卢扬窗惊讶的说:“王上,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烟大,当心冲撞了王上。”
吴纠笑眯眯的挑了挑眉,说:“弄些好吃的投喂。”
卢扬窗听得似懂非懂,吴纠就将带来的年糕拿出来,还有风干的腐竹,先弄了些开水,将腐竹泡在热水中,随即才卷起自己的宽袖,掖起腰带,准备开始理膳。
卢扬窗看的目瞪口呆,他不认识年糕和腐竹,只觉得新鲜,说:“王上,需要扬窗帮忙么?”
吴纠见他一脸诚恳,觉得卢扬窗的动手能力应该没有齐侯那么具有毁灭性,就让他帮忙打个下手。
吴纠让卢扬窗把年糕切成小片儿,准备一会儿炒蟹用,还有一部分准备炸年糕,沾着石蜜吃。
卢扬窗虽然没做过饭,但是刀工了得,年糕切得不薄不/厚,大小一致,一片片码放整齐。
吴纠则是开始处理螃蟹,然后把肉腌制上,准备一会儿做红烧肉吃。
卢扬窗处理了年糕之后,看着吴纠给螃蟹刷壳子,一脸的狐疑,也学着吴纠的样子给螃蟹刷壳子,但是根本没有经验,险些被钳了,吓得一头冷汗,差点叫出来。
卢扬窗瞪大了眼睛,一双笑眼变成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仿佛是一只猫,害得吴纠特别想要撸一撸卢扬窗。
卢扬窗一身冷汗,只好去打其他下手,帮吴纠把五花肉切成小方块,卢扬窗切得五花肉,那叫一个整齐,每个五花肉都方方正正,再加上肉好,每块肉七层肥瘦,放在一边单看着就觉得美观。
吴纠将五花肉炖起来,上了酱汁,腐竹应该早点泡,如今临时泡着,有些不好烂,吴纠便把腐竹也放进去一同煮,好让腐竹软烂一些,不会嘎嘣脆。
吴就先把螃蟹蒸上,这个时候炸了年糕,又弄来一些石蜜,将蜂蜜的糖汁倒进一个小碗里,吴纠见卢扬窗忙来忙去一头都是汗,就笑眯眯的请他尝尝。
卢扬窗用筷箸夹起一块炸年糕,沾了石蜜,石蜜里面除了有蜂蜜,还有一些果酱,自然也是吴纠调配的,为了增加甜味儿和香味儿,毕竟蜂蜜的味道香醇,甜味儿却淡了些。
炸年糕的味道外脆里嫩,外面焦香,里面软弹,配合着浓郁的甜/蜜和果子的清香,说不出来的好吃。
吴纠一看,就知道卢扬窗喜欢甜食,他一吃起来,眼睛又圆溜溜的了,变成了一只满脸呆萌的猫。
卢扬窗吃了一片年糕,惊讶的说:“好吃,王上,这个年糕真是太好吃了,简直是扬窗吃过最好的美味。”
吴纠笑着说:“这话可不要早说。”
他说着,正好螃蟹蒸好了,一锅螃蟹,吴纠将螃蟹从中间切开,然后与年糕欧群殴下锅,裹上酱汁一起炒,琥珀偏赤红的浓/稠酱汁,咸鲜微甜,锅子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一股香气猛地窜起来,说不出来的引人食欲。
吴纠很快炒制好,就起锅了,将炒年糕先盛出来,放在低下垫盘子,随即把炒螃蟹也盛出来,码放整齐,摆盘也十分精美。
吴纠让卢扬窗再尝尝,卢扬窗这个人,没吃过螃蟹,于是又夹了一块年糕尝了尝,年糕裹/着浓/稠的酱汁,却不腻口,上面流着螃蟹的蟹膏,一股浓郁的香中带甜,咸中带鲜的味道直冲而来,香的卢扬窗说不出话来。
吴纠随即又打开炖肉的锅盖子,也是先将腐竹捞出来,码在盘子底儿垫着,然后将红烧肉一块块码放整齐,仿佛是一块油亮亮,完整整的整肉。
红烧肉的色泽光鲜,若说不来的菜肴里面,这道菜的知名度定然是最广的一个,简直是肉食者的最爱,别看红烧肉简单粗/暴,但是一定要选五花肉,五层肥瘦才能称作真正的五花肉,而吴纠炖的这个,细数一下,有七层肥瘦那么多。
五花肉裹/着晶莹的酱汁,肥肉炖的晶亮,油已经炖出去了,肥而不腻,尤其是皮,又韧又弹,简直就是五花肉的精髓,适当的肥肉催化了五花肉的瘦肉,瘦肉细/嫩不柴,肥肉入口既化,肥瘦相间可谓是相得益彰。
再加上吴纠自/制的腐竹,可不比超市里卖的好吃多了,腐竹上面带着浓郁的豆香味,十分醇香,将红烧肉的肉/香拉长,更是回味无穷。
卢扬窗赶紧又尝了一块红烧肉,一块腐竹,惊艳的说不出话来,已经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了。
齐侯在营帐中左等右等,等到他肚子咕咕叫,饿得不行了,这才走出营帐,往膳房去看看,结果就看到吴纠和卢扬窗在膳房里,卢扬窗正在“试吃”,馋的齐侯不行。
那螃蟹的香味儿,红烧肉的肉味儿,还有炸年糕的焦香味道,全都吸引着齐侯,齐侯连忙走进去,说:“二哥,孤都要饿死了。”
正好所有的菜都出炉了,吴纠弄了些主食给齐侯,分了一些菜给卢扬窗,还分了他两只螃蟹,齐侯就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卢扬窗美颠颠的把那些菜端走了。
吴纠见他眼神如此恶/毒,好像白雪公主的后娘似的,连忙说:“这么多还不够吃么?大晚上被吃太多,小心积食。”
齐侯正义的说:“只要是二哥做的,永远都不够吃。”
吴纠听他拍马屁,不过倒是拍的很舒坦,齐侯自己端着自己的吃食,赶紧随着吴纠回营帐,准备用膳去了。
红烧肉之前齐侯吃过,是偏甜口的,今日是偏咸口的,再加上腐竹,那味道又不一样了,齐侯吃的津津有味,筷箸夹得飞快,一块一块红烧肉就跟蒸发似的,很快要没了。
齐侯又开始进攻螃蟹,不过偏偏齐侯吃东西都手笨,螃蟹这东西他也不常吃,总是扎到手,不是扎到手,就是去啜螃蟹身上的酱汁,扎到了嘴巴,嘴唇还给扎流/血了。
吴纠好生无奈,见他吃的这般匆忙,不扎到才怪呢,就加了一个螃蟹出来,男友力爆棚的给齐侯扒/开,一点点的把肉剔出来,放在小碟子里,推给齐侯。
齐侯笑着说:“二哥你真好。”
齐侯吃的那是津津有味,他把螃蟹和红烧肉都吃了,就剩下最后的炸年糕,对于齐侯来说,甜食肯定都是甜点,齐侯基本不怎么接受甜的菜,因此炸年糕是饭后的小点心。
等解决了红烧肉和螃蟹之后,齐侯才开始席卷炸年糕,沾上糖汁,往嘴里一送,正好解了饭饱的油腻,简直越吃越开胃!
卢扬窗端着吴纠做的那些膳食,美颠颠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药,连忙又去把药端回来,看着手里的药,卢扬窗想了想,决定把这些膳食送给爹爹尝尝,这么美味的东西,一个人吃有些乏味。
卢扬窗兴致勃勃的端着药和膳食过去,卢戢黎一个人在营帐中,他正在看地形图,因为这次来是演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震慑濮人,并不是游山玩水的,因此卢戢黎也有负责带兵,正在做准备功课。
卢戢黎听到声音,便说:“进来。”
卢扬窗赶紧走进来,将饭菜放在案子上,说:“爹,扬窗听说您有些咳嗽,找医官弄了些药材,特意给爹熬了药。”
卢戢黎仍然背对着他在,正在看地图,淡淡的说:“药放着罢。”
卢扬窗听他说话淡淡的,不过没受到打击,继续说:“爹,扬窗端了一些吃食来,都是非常美味的,爹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卢戢黎已经又淡淡的开口说:“我吃过了。”
卢扬窗被打击了两次,脸上这才有些失落,将那些菜端起来,把药放在案子上,说:“那……那扬窗先告退了,一路劳顿,爹爹歇息罢。”
卢戢黎还是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卢扬窗端着吃的又走了出去,他一个人回了营帐,发愁的看着那些美味,不知为何爹爹对自己如此冷漠,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缠着父亲撒娇,但是卢扬窗觉得,卢戢黎对自己的感情,还不如一个陌路人。
卢扬窗叹气,不过很快又开始自我修复了,神采奕奕的盯着那两只大螃蟹,说:“不管了,开吃罢!”
卢扬窗吃了东西,时间晚了,他身边一直没有寺人和侍女,就自己端着盘子送出去,准备送到膳房,他从营帐出来之后,就看到卢戢黎的营帐中走出一个寺人,手中端着药碗。
那寺人走出没多远,就“哗啦——”一声,将那碗药直接倒在了地上。
卢扬窗一愣,看着地上一片药汁的痕迹,很快就被土壤给吸收了,他心里顿时一片冰凉,端着空盘子顿在了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帐帘子又掀开了,卢戢黎换下了黑甲,换上一袭宽袍,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撞见了卢扬窗,他顺着卢扬窗怔愣的目光一看,就看到了寺人。
他方才叫寺人把药端出去倒了,哪成想正好被卢扬窗看到了。
卢戢黎也是一愣,随即沉着脸,转头直接回了营帐,卢扬窗在原地怔愣了好久,都没见到爹爹再出来,便垂着头自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狩猎,演兵自然要在狩猎之后,毕竟狩猎才是幌子。
吴纠穿戴整齐,出来之后跨上纠墨,背上是长弓和箭筒,腰夸宝剑,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个清冷的将军似的,看的齐侯那叫一个心/痒难耐。
齐侯穿上了一身黑甲,与吴纠其实是一个打扮,同样背着长弓箭筒,腰夸宝剑,只是整个人的气质就不一般,齐侯仿佛带上了一层威严的光晕,看起来十分有气势,充斥着一股性/感的野性,就流淌在他那迎着阳光,闪烁发光的黑甲之上。
吴纠看的也有些走神,连忙收回目光,说:“人齐了么?出发罢。”
他正说着,小子文连忙说:“王父,扬窗哥/哥还没来。”
吴纠一听,环视左右,果然少了卢扬窗。
卢扬窗第一次狩猎,这也是他第一次出郢都城,之前一直兴致勃勃的,昨天还和吴纠一起理膳,吴纠以为他紧张需要准备。
小子文说:“在那儿。”
吴纠回头一看,就看到了卢扬窗,卢扬窗没穿铠甲,因为来不及穿,一身狼狈,头发都没束好,鬓发散下来遮着脸颊,还一脸倦容。
吴纠看到他深深的黑眼圈,吃了一惊,说:“扬窗,这是怎么了?”
卢扬窗连忙说:“扬窗失礼,这……这……是扬窗睡过头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有人立刻哄笑起来,卢戢黎也在周围,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别开头去。
卢扬窗被笑的十分羞愧,其实是他昨天晚上有些失落,而且吃多了年糕,他可不像齐侯是个无底洞,吃多了坨心,自然不舒服,半夜都没睡着,天灰蒙蒙的时候才睡下,就忘了时辰,听到外面的号角声这才惊醒,这个年代的铠甲穿起来是非常费劲的,而且十分繁琐,卢扬窗来不及穿铠甲,连滚带爬就来了。
吴纠听着嘲笑的声音,说:“无事,快些上马罢。”
卢扬窗赶紧谢恩,翻身上马,虽然他有些困乏,不过武功底子在那儿,一个帅气的翻身,一下跃上马背,将从者递来的长弓和箭筒背在背上,就准备出发了。
狩猎开始之后,士大夫们,尤其是将军们,都想要争抢头功,谁狩的猎物最多,谁的面子自然就最大,还会受到楚王的褒奖,因此大家自然你争我夺,暗自较劲儿。
不过冬天的时候猎物本就少,每次围猎,尤其是冬季围猎,动物少,很多时候都是负责准备的官/员提前将养殖的猎物放进去,供大家围猎。
不过这次因为匆忙,而且目的在演兵,斗祁就没准备这个,因此猎场里的动物都是“纯天然”的。
很快大家的队伍就散开了,卢戢黎这次出来负责带兵保护吴纠和齐侯,卢扬窗也就跟在旁边。
小子文骑着稍微矮一些的小马驹,大白“一狗当先”跑在最前面,充当猎犬的任务,在地上不断的闻着,似乎想要给小主人立功。
卢扬窗今日情绪不高,看着大白都不想亲近了,就骑在马上,跟着前面的队伍。
齐侯暗搓搓的戳了一下吴纠,低声说:“二哥,孤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对?”
吴纠说:“寡人以为齐公只能感觉到吃的气氛。”
齐侯分外不服气的说:“二哥,吃只是孤过人之处的其中之一。”
吴纠心说,说得好,这么大胃口,果然是过人之处!
众人一直遥遥往前走,卢戢黎负责护卫,因此并不狩猎,齐侯就成了他们这队人的焦点,简直是流光溢彩,齐侯箭法好,百步穿杨,没有猎物的时候,就射枯树上残存的树叶。
一射一个准儿,小子文惊讶的睁大眼睛,一脸崇拜的说:“好腻害!”
别看小子文是个小面瘫,但是其实他说话稍微有些许不标准,偶尔就会面瘫着卖萌,比如厉害他总是发音成“腻害”,把吴纠给萌坏了。
小子文见齐侯这么“腻害”,也拿出自己的小弓箭,拉弓学着射箭。
齐侯就作为一个好父亲,特别慈爱的教/导子文拉弓的要素。
吴纠虽然背着弓箭,其实是花把势,他也怕自己伤到了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干脆端着,装作高深莫测,不轻易拉弓,对旁边一脸兴致缺乏的卢扬窗说:“扬窗,你不是很期待狩猎么?今儿怎么了?”
卢扬窗连忙拱手说:“扬窗似乎……似乎是昨晚上吃的有些多,现在不太舒服,不是有/意败兴的。”
吴纠刚要说不碍事儿,若是不舒服让棠巫给他看看,结果齐侯就带着小子文从旁边窜过来,说:“那么多螃蟹和年糕,还有红烧肉,都吃了的确挺多的。”
吴纠一听,心想着齐侯昨天晚上自己吃了卢扬窗的好几倍,竟然还有脸这么说,而且说得特别理直气壮。
卢扬窗还诚恳的说:“齐公说的正是,是扬窗贪嘴,实在不知轻重。”
吴纠真要给这个老实的孩子跪了,就没听出齐侯在调侃他吃了“自己”的东西。
吴纠瞪了齐侯一眼,齐侯赶紧装作认真的教/导小子文习箭。
吴纠见卢扬窗总是蔫蔫儿的,可不知道其实卢扬窗在意的是那碗药,他亲眼看到寺人端出来泼了,有些伤心罢了,昨天晚上因为这个事情,年糕又吃多了,难免胃里不舒服,失眠又着了凉,因此今日蔫蔫儿的。
众人行了一会儿,正好来到一处山谷中间,有潺/潺的流水从山上下来,虽然是冬日,但是楚国乃是南方,不比北方寒冷,这个天气水流只是小了点,离结冰还远。
这里景色不错,众人就在山谷中停了下来,吴纠让大家休息一下,各自饮水,并且将棠巫叫来,给卢扬窗诊治一下。
棠巫给卢扬窗看过,说:“没什么的,只是有些着凉。”
毕竟卢扬窗从没出国郢都城,他这也算是稍微有些水土不服了。
棠巫随身带着小药箱,打开药箱,从里面弄了些药材粉末,合在一起,放在小豆中用水调开,端给卢扬窗,说:“卢公子请用,喝两回就能大好了。”
卢扬窗赶紧将那小豆接过来,连忙笑着说:“多谢多谢。”
他说着,赶紧仰头喝干净,顿时觉得这叫一个酸爽,又酸又苦,因为卢扬窗积食导致的着凉,因此里面稍微有些助消化的东西,所以那叫一个酸。
卢扬窗喝下之后,连忙打开水囊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一些,随即就靠着山谷的石头休息。
那边卢戢黎站起来,对吴纠拱手说:“我王,戢黎先去前面看看,可有什么猎物。”
吴纠点了点头,卢戢黎就站起来,翻身上马,带了两个士兵,就往前慢慢去了,其余的士兵还是守在吴纠身边护卫着。
卢扬窗见卢戢黎离开,抻着脖子看了一会儿,卢戢黎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幽暗的山谷中,消失不见了。
卢扬窗抻着头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目光,想了想,赶紧站起来对吴纠拱手说:“王上,棠巫医术高明,可否请棠巫给家父也医治一下,家父前日有些咳嗽,还没有大好。”
吴纠一听,说:“你的药不对症么?”
卢扬窗顿时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干笑了一下,顿时不知说什么好,吴纠何等聪明,瞬间有些明白了什么,说:“也不是不可。”
卢扬窗赶紧道谢,说:“谢王上,只是……请王上和医官千万别说是扬窗的主意,扬窗怕……怕家父生气。”
吴纠顿时有些无奈,若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除非卢扬窗不是亲生的,吴纠真想不到卢戢黎冷漠的原因。
吴纠看着卢扬窗希冀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
卢扬窗顿时高兴起来,吴纠挑了挑眉,似乎又看到了一只呆萌的大眼猫咪,特别想撸一把。
齐侯坐在旁边,突然探头过头,阻断了吴纠的视线,一张俊脸猛地欺过来,吓了吴纠一跳,笑着说:“二哥,你若是想摸的话,摸孤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还抓起吴纠的手来,非要让吴纠摸自己脸颊,吴纠嫌弃的说:“你不够可爱。”
齐侯顿时好委屈,说:“不,孤最可爱。”
吴纠被他逗得不行,旁边的大白在小子文怀里撒娇,小子文打开水囊正在为撒欢儿的大白喝水,喝水堪比洗澡,弄得一身毛都湿/了,大白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齐侯的话,还“嗷呜”了一声,似乎在应和齐侯的话,“狗”脸上都是诚恳。
吴纠他们休息了一阵,不见卢戢黎回来,不知卢戢黎去了哪里,明明只是往前走一点儿而已,这么长时间了竟然不见人影儿。
卢扬窗有些担心,站起来频频往前看,吴纠也有些狐疑,就站起来说:“大家休息好了,咱们往前走走。”
众人赶紧全都起来,翻身上马,齐侯抱着小子文,将他放在马背上,将弓箭和箭筒给他背在背上。
就在这个时候,大白突然躁动起来,一张卖萌的雪橇三傻脸,突然就狰狞了起来,张/开大嘴,露/出獠牙,身/子压低,前爪微曲,似乎一下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与此同时,众人就听到“轰——轰隆——轰隆——”的声音,不只是什么声音,好像打雷一样,从头顶上传来。
山谷并不宽阔,进入山谷之后,虽然没有夏日那般茂/密的树木,但是整个山谷也因为狭窄,采光不利而暗淡了下来。
众人听着声音,都奇怪的仰起头来,那“轰隆”的声音突然又消失了,真的好像滚雷,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是幻听一下。
众人都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又是“轰隆——轰——轰——”的声音,而且这声音突然变得很清晰,仿佛“滚雷”就要从他们的头顶上滚下来一般。
滚下来……
吴纠猛地睁大眼睛,一下反应过来,齐侯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猛地向上看去,随即断喝说:“快上马!全都上马!出山谷!是山崩!”
这是楚国王室的猎场,每年都会有当地的官/员前来保养,而且此次行猎之前,还有斗祁带人过来安排,怎么突然就发生了山崩?
那轰隆隆的声音,不是旁的,就是山石从山谷两侧往下掉落的声音,山石砸到了山体,不断的发出犹如惊雷一般的怒吼声。
怒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齐侯赶紧把小子文放上马背,说:“子文,抓紧了!”
小子文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比较持重,立刻抓紧马缰,齐侯猛地催马,小马驹飞快的往前冲去,冲着山谷外面跑去,大白赶紧跑在小子文后面保驾护航。
齐侯赶紧也翻身上马,喝道:“快走!”
他说着,冲向吴纠,“嘭!!!!”一声巨响,正好一块石头从天上掉了下来,险些砸在齐侯头上,吴纠看的胆战心惊,喊道:“当心!”
齐侯喝令大家向后撤退,撤出山谷,毕竟山谷前面还有很远的距离,而后背他们才进入。
卢扬窗却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山谷深处,说:“我爹爹还在里面!我要……我要进去找他。”
他说着,就要催马进去,齐侯从旁边正好过来,一把抓/住卢扬窗的马缰,齐侯臂力惊人,那马辔头被他拽的一歪,整匹马踉跄了一下,猛地斜着踉跄了两步,与此同时就是“咚——!”一声巨响,一块碎石当头落下来,若不是齐侯拽了一把,马匹和卢扬窗都要给砸的稀烂。
就算这样,碎石砸在地上,还飞/溅起碎渣,锋利的碎渣一瞬间划破了卢扬窗和齐侯的脸颊。
齐侯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迹,说:“不能往里走,太危险了,快撤出去!”
卢扬窗不干,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踏……”急促的马蹄声,一身黑甲的卢戢黎猛地从山谷深处冲出来,他后面两个从者也跟着,不过三个人脸上都有些血迹,山谷里不断的发出落石的声音。
卢戢黎一边驱马往外冲,一边大喊着:“快撤出山谷!山谷里有埋伏!”
“当心!”
“撤出山谷!”
“砰砰……嘭——”
不断的大喊声回荡在山谷中,伴随着落石的巨吼声,卢扬窗终于见到了卢戢黎,这才肯往后撤退。
齐侯护着吴纠快速往前冲,纠墨有灵性,别看他之前生病了,但是这会儿已经生龙活虎,跑的飞快,绕开那些碎石,仿佛飞箭一般。
齐侯的马匹就不如纠墨有灵性,就听“咚!!!”一声巨响,一块山石猛地落下来,正好砸在齐侯面前,那马匹受惊,嘶鸣一声,猛地打了一个响鼻,抬起蹄子一阵猛踢。
“嘭”一声,齐侯一下被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吴纠吓了一跳,连忙喝道:“快上马!给我手!”
吴纠快速调转马头冲过去,让纠墨冲着齐侯冲过去,伸出手来,俯下/身去就要去抓齐侯的手,却在这个时候,纠墨突然一声嘶鸣,与此同时卢扬窗和齐侯同时大喊一声:“当心!!”
齐侯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不过黑甲太重,一身铠甲还要复杂的代/表着身份和地位,一般都是几十斤以上,齐侯就算功夫了得,也要稍受制约。
他还没来得及,卢扬窗因为起晚了,根本没穿铠甲,已经快速一跃,直接从马背上,动作十分轻灵,猛地一个翻身,一把将吴纠直接扑倒下马。
“嘭——”一声,吴纠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巨石砸落的一瞬间,吴纠被狠狠扑出去,随即就听到众人/大喊的声音。
不过喊得却是——卢扬窗!
纠墨被大石砸中了小/腿,受了伤,倒在地上,小/腿被卡在石头中,更可怕但是,卢扬窗将吴纠扑出去,自己反而来不及躲闪,猛地被大石直接兜头砸在了下面,瞬间就给埋住了。
齐侯快速跃起,冲过来一把抓/住吴纠,说:“二哥!你没事儿罢?!”
吴纠来不及说话,他方才撞了头,只是觉得晕,但是没流/血,那砸下的巨石之中,他们能看到一只手臂伸出来,那是卢扬窗的。
后面的人也冲过来,还伴随着大石掉落的声音,山崩仍然在继续,卢戢黎也目睹了卢扬窗被埋的一幕,快速冲过来,不等马匹停下来,猛地翻身下马,震/惊的喊着:“扬窗?!”
山石下面只露/出卢扬窗的一只手来,血粼粼的,伤痕累累,划的乱七八糟。
众人都不顾逃跑,吴纠立刻说:“救人!”
大家全都冲过来,快速先将卡主纠墨的碎石搬开,纠墨赶紧站起来,退到一边,大家全都开始徒手搬石头,“哐啷哐啷”的将石头丢在一边,快速从里面刨人,因为下面有伤员,他们也不敢用兵器,只能用手,顾不得手掌被锋利的碎石划破。
很快就听齐侯说:“出来了!”
被埋在下面的卢扬窗终于露了出来,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后背伤痕累累,后脑也被砸中了,小/腿出/血很多,但是万幸的是,山石砸下来的时候,正好落成了一个三角体,没有砸中卢扬窗的要害,也没有砸实。
卢扬窗虽然血粼粼的,样子可怖,但是还有薄弱的呼吸,棠巫连忙冲过来给他大约捆住出/血的伤口,说:“快出山谷!他需要抢救!”
齐侯说:“孤来。”
他说着,刚要将卢扬窗从地上抱起来,不过旁边的卢戢黎却一把将卢扬窗从地上打横抱起来,说:“王上,齐公,山谷还在塌方,请速速撤离。”
他说着,抱着卢扬窗快速翻身上马。
齐侯的马匹跑了,纠墨虽然砸了小/腿,但是似乎不严重,齐侯带着吴纠上了纠墨,众人快速冲出山谷。
其他队的人并没有进入山谷,但是也听到了那犹如滚雷一般的声音,全都涌过来查看,就见到从山谷中冲出来的人,一个个身上带血,卢扬窗更是满脸是血的昏迷着。
众人赶紧护送着吴纠他们离开山谷的坠石范围,卢戢黎抱着卢扬窗快速下马,他身材高大,抱着满脸惨白的卢扬窗,显得卢扬窗更是单薄。
卢戢黎快速把他放在平地上,双手打颤的握住卢扬窗的手,说:“扬窗!扬窗?”
吴纠让棠巫过来给卢扬窗医治,卢戢黎一看也是有经验的人,连忙帮着棠巫打下手,将卢扬窗的伤口压住,以免往外崩血。
卢扬窗似乎觉得疼,“嘶——”了一声,睁开了一下眼睛,众人立刻激动的看着卢扬窗,卢扬窗嘴唇嗫嚅了一下,脸颊苍白,一瞬间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