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几个宗室子弟之前在卢扬窗手上吃了亏,如今看到卢扬窗的腿受伤了上,脸上身上还都捆着纱布,顿时就得意起来,哈哈笑着走过来。
一个宗室子弟踹了一下卢扬窗的轮椅轱辘,“嘭!”一声,卢扬窗差点被他踹进篝火里,因为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手中的烤肉瞬间掉在篝火中,发出“刺啦!”一声。
卢扬窗吃了一惊,那些宗族子弟大笑着又要踹他的轮椅,要把他踹进火堆里,卢扬窗立刻一把握住轮/子,“嘭!”一声,那几个宗族子弟虽然踹中了,但是轮椅竟然稳当当的,卢扬窗臂力惊人,愣是没有给踹动。
那几个宗族子弟不干了,想要继续踹,这边传来大笑的声音,吴纠已经注意到了,见到那些宗族子弟欺负人,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们摆明了欺负卢扬窗现在站不起来。
吴纠刚要过去,不过有人比他更快,那几个宗族子弟还在欺负人,突然“啊啊啊啊”大叫了起来,竟然被人一把提起来,猛地扔在后面。
那几个人受了惊吓,回头一看,吓得更是不敢说话,而卢扬窗则是满脸惊喜的说:“爹!”
卢戢黎竟然回来了,他面色十分阴沉,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宗族子弟,一句话没说,但是那几个人似乎已经吓怕了,赶紧全都灰溜溜的逃走。
卢扬窗看到卢戢黎为自己出头,自然更是高兴,兴/奋的转着轮椅过去,卢戢黎这个时候却从他身边越过去,丝毫没有停留,走到吴纠面前,拱手说:“王上,戢黎有要事禀报。”
吴纠说:“幕府说话。”
卢戢黎很快拱手,跟着吴纠进了幕府。
吴纠齐侯,还有卢戢黎进入幕府,吴纠还将斗祁也给叫了过来,众人坐在幕府中,卢戢黎赶紧将一样东西拿出来,放在案子上,呈给吴纠。
那是一个青铜的捕兽夹。
这种捕兽夹吴纠以前也见过,他们当时在边邑治理洪涝的时候,齐侯还被这种捕兽夹夹/住过,当时脚腕血淋漓的。
不过这个捕兽夹非常奇怪,上面多了很多小零碎。
卢戢黎说:“王上,这捕兽夹,乃是戢黎从猎场的草丛中获得,像这样的捕兽夹还有不少。”
卢戢黎将自己发现捕兽夹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带着人准备搜索那些伏兵,只不过伏兵没有找到,但是竟然看到了地上的捕兽夹,若不是因为卢戢黎心细,士兵险些就要被/捕兽夹夹重了。
卢戢黎说:“铸造捕兽夹的铁矿,是楚国境内没有的。”
他这么一说,斗祁赶紧上前查看,随即脸色阴沉下来,说:“王上,卢将军所言非虚,这种铁矿,还有铸造的工艺,若是斗祁没有看错,是庸人的手艺,若非庸人,很难制/造出这样的工艺。”
之前吴纠和齐侯就已经怀疑庸人了,毕竟若是濮人偷袭他们,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穿着自己的衣裳,这岂不是非常蠢么?
如今又有这些捕兽夹,似乎更加说明伏兵很有可能是庸人。
吴纠检/查了一下捕兽夹,这捕兽夹除了做工之外,上面还有两个小零碎,一个小盒子,带着孔洞,里面弥漫出淡淡的青草和泥土味道,另外一个则是铃铛。
因为上面有铃铛,因此卢戢黎他们卸掉捕兽夹用了很长时间,为了不触动铃铛。
如果有猎物被/捕兽夹夹中,两边锋利的锯齿夹子弹起来,铃铛就会被触动。
吴纠将那小铃铛拿起来,摇了摇头,“当啷当啷”的,声音特别清脆,穿透力十足,这恐怕是庸人自/制的警报声罢,只要猎物上钩,伏兵才会出现,将猎物一网打尽。
吴纠看着那旁边的小盒子,说:“这是做什么用的?里面是香料?”
斗祁看了看那东西,说:“王上,这是驱赶野兽用的,行辕之中也有安放这种香料。”
这一片林子和山头,春夏季节野兽很多,行辕这边虽然把树木都伐掉,但是恐怕野兽会跑过来,因此行辕中安放了驱逐野兽的香料,这种香料闻起来并不刺鼻,但是野兽不喜欢,因此不会往行辕里面跑。
他这么一说,吴纠立刻明白了,这些捕兽夹放在草丛中,伏兵是害怕野兽会误踩到捕兽夹,因此才放置了香料。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那制/作精良的捕兽夹,笑了笑,说:“这些人,准备的还挺齐全,可惜了……”
吴纠说着,顿了顿,对卢戢黎说:“卢将军,等天黑之后,你带兵出去,将这些捕兽夹全都悄悄摘下来,给寡人带回来。”
卢戢黎立刻拱手说:“是!王上。”
吴纠说:“一定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触动铃铛。”
“是!”
齐侯笑着说:“二哥,你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了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伏兵也尝尝捕兽夹的味道,而且买一送一,寡人再送他们一套绊马索。”
“绊马索?”
齐侯有些狐疑,吴纠当下展开一卷小羊皮,在上面画了画,交给斗祁,说:“有劳莫敖去准备这东西,明天晚上,咱们用的上。”
斗祁立刻接了羊皮,说:“是!斗祁现在就去准备。”
众人商议之后,就离开了幕府,卢戢黎出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卢扬窗,卢扬窗就在幕府外面等着,一脸希冀的看着卢戢黎,十分有活力的说:“爹!”
卢戢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有事儿么?”
卢扬窗笑着说:“爹,扬窗有话想与您说。”
这个时候斗祁也从里面出来,看了他一眼,卢戢黎就招手说:“随我去营帐说罢,我晚上还有公/务,有什么话长话短说。”
卢扬窗没有被打击,仍然高兴的跟着卢戢黎,说:“不会耽误爹爹正事的。”
两个进了营帐,卢戢黎见他一脸高兴的样子,皱了皱眉,说:“说罢。”
卢扬窗连忙说:“扬窗是想多谢爹爹的照顾,王上和齐公说,爹爹昨日照顾了扬窗一整天,今日爹爹又去公干,根本没有休息,请您注意身/子。”
卢戢黎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卢扬窗笑起来十分夺目,眉眼神采奕奕,卢戢黎盯着他的脸,他的笑容,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越来越难看,卢扬窗被他的表情吓坏了,有些惊讶。
卢戢黎随即说:“你可以出去了。”
卢扬窗满脸惊讶,说:“爹……是儿子做错什么事儿了么?”
卢戢黎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没错,只是我不愿意看到你。”
卢扬窗被他直白的话一瞬间泼了冷水,从头到脚几乎冻住了,嗓子颤/抖了好几下,说:“我……扬窗先告退了……”
他说着,快速转着轮椅,逃命似的出了营帐。
卢戢黎看他逃命似的跑了,心中又有些担心,连忙掀开帐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斗祁走过来。
斗祁对他拱了拱手,似乎要商量一下方才幕府的事宜。
卢戢黎请他进来,斗祁第一句却说:“卢将军这是何必呢?”
卢戢黎冷笑了一声,说:“莫敖大人是来谈公事的罢?”
斗祁说:“的确是来谈公事的,不过其实也想劝劝将军,毕竟扬窗并不知他自己的身世,况且扬窗也没有什么错。”
卢戢黎不想谈这个,只是说:“难道错的是戢黎么?”
卢戢黎晚上要去将那些捕兽夹全都摘下来,吴纠自有妙用。
夜间的行动非常顺利,卢戢黎已经知晓了那些捕兽夹的具体/位置,带兵过去将捕兽夹全都摘下来,用布裹上,防止铃铛发出声音,然后全都带回了军营。
吴纠看着那些捕兽夹,笑了笑,说:“将这些铃铛都拆下来,明日晚上,咱们请君……入瓮。”
虽然众人不知吴纠的主意是什么,不过大家也都见识过了吴纠的足智多谋,自然立刻配合,让士兵纷纷将铃铛给拆下来。
斗祁让人去赶制绊马索,因为这东西很简单,并不难做,第二天天亮就赶制好了,斗祁将赶制好的绊马索呈给吴纠看。
吴纠笑眯眯的托着那绊马索看了看,和他画的草图其实差不多,很细很细的锁链,放在草丛中几乎看不到,上面还装着刀片,人或者马快速冲过来,一定会被锋利的刀片划中。
吴纠又展开猎场的地图看了看,随即食指在地图上敲了敲,说:“请莫敖带兵,将这些绊马索放置在这里附近,绊马索的外围再放置捕兽夹。”
“是!”
斗祁立刻应声,很快就去安排。
斗祁走出去之后,吴纠就拿起桌案上的小铃铛,那些小铃铛都是从捕兽夹上卸下来的,吴纠轻轻摇动了两下,发出“叮当叮当”悦耳清脆的响声,笑着说:“到时候咱们就摇动铃铛,请君入瓮,然后再网开一面,不怕那些伏兵不吃自己的捕兽夹,还要再吃一套寡人的绊马索。”
齐侯一听,哈哈大笑说:“二哥要效仿商汤么?商汤网开三面,二哥网开一面。”
网开三面的典故有个小故事,记载着商汤出游狩猎,将军们在四方张网,从四面八方将所有野兽抓入网中,不过商汤仁慈,命令士兵们将大网去其三面,只留一面,愿意逃走的野兽就可以逃走,不愿意逃走的野兽落入他的网中,后来诸侯们听说了商汤网开三面的作为,觉得他是个仁义的君主,对待野兽都能如此仁义,更不用说对待人了,于是纷纷归顺商汤。
吴纠一笑,他可不是要做商汤的网开三面,而是三面张网,只开一面,那么到时候伏兵知道自己中计,肯定会往薄弱的地方冲/突,自然会朝着没有“大网”的地方去,最后的结果就是踩中捕兽夹和绊马索。
黄昏时刻,吴纠让卢戢黎将那些铃铛分配给士兵,很快就排兵布阵,进入了树林。
这片树林是比较茂/密的地方,野兽一般也最多,因此伏兵才会在这里设下埋伏,一来他们想到楚国的人会往这里来捕捉野兽,二来这里草丛茂/密,捕兽夹不易被发现。
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楚国的士兵进入树林,卢戢黎没有说话,只是打/手势,下令让士兵们开始布阵,垒砌盾牌,张弓/□□,做好迎战准备。
随即卢戢黎伸手一挥,手执铃铛的士兵们立刻纷纷摇动铃铛。
顿时就听到“叮当叮当——叮叮叮——”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铃铛的声音特别清脆,穿透力极强,过了一会儿,也就是静默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听到“杀——!!!”的声音从四周涌来。
一些穿着濮人衣裳的伏兵从四面冲过来,嘴里喊着口号,一下涌了出来,然而就在涌到面前的时候,那些假扮濮人的伏兵就傻了眼,前方的楚国士兵一个个铿锵而立,架着盾牌,张满弓箭,怒目而视,竟然还排列着整齐的方队,手中握着铃铛,还在不断的摇动,而地上的捕兽夹竟然不翼而飞。
伏兵连忙低头,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捕兽夹,他们本以为楚兵已经中了埋伏,被/捕兽夹夹得鲜血淋漓的,哪想到竟然反而中了楚人的圈套!
伏兵觉得不对劲,愣了一下,随即大喊着:“中计了!中计了!”
此时卢戢黎已经沉着脸,朗声喝道:“弓箭手——放箭!”
随即是“嗖嗖嗖”的声音,弓箭手已经张满强弓,猛地松手,射/向前面撤退的伏兵,一瞬间发出大喊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伏兵立刻倒下了一片,后面的伏兵连忙撤退。
“撤退!!”
“快跑!”
“中计了!快跑!”
伏兵想要撤退,后面有卢戢黎带兵堵着,伏兵立刻向左右冲/突,因为惊慌没有准备,伏兵立刻散成了两股。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战马嘶鸣的声音,左右两面竟然也冲出无数的黑甲武士,全是楚国士兵,斗祁带队,很快将那些伏兵包围起来,一下三面全是楚国士兵,那些伏兵吓得已经慌了手脚,立刻往没有楚国士兵的方向冲出去。
伏兵向前冲去,不断的快跑,发现这面竟然没有楚兵,楚兵都被甩在身后,正遥遥的追赶他们,还隐约听到有人/大喊着:“无论死活!就地正/法!”
那些伏兵吓得更是死命逃亡,眼看着他们就要将楚国的士兵甩下去,突然听到“啊啊啊啊——”的叫/声,随即就是“咚!!”一声,跑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突然跪了下来,上面的伏兵被猛地一甩,一下栽了出去,大喊着被甩在地上,砸了个七荤八素。
随即就是“嘭——砰砰砰”的坠马声,还有不断的大喊声,有人/大喊着说:“脚下!脚下!当心脚下!!”
“脚下有东西!”
“小心——”
那些伏兵没办法奔跑,他们的马匹瞬间被绊马索割了,很多士兵被甩下来,匆忙的往前冲去,可想而知结果是什么,也被绊马索割伤,瞬间趴在地上就跑不动了。
伏兵乱成了一锅粥,跑在前面的伏兵被绊马索割倒,跑在后面的伏兵眼看楚国兵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竟然已经不管同伴死活,纵马踏着就往前跑,一瞬间树林里传来更嘈杂的大喊声。
那些幸/运没有被绊马索割伤的伏兵快速往前冲,还以为能逃出生天,哪知道突听“咔!咔!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即是马匹嘶鸣,伏兵坠落/马背,还有伏兵大喊的声音。
“啊啊啊啊——”
“捕兽夹!”
“当心有捕兽夹!!”
“不要再往前跑了!”
跑过绊马索的士兵,一瞬间又陷入了他们自己的捕兽夹包围,捕兽夹张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咔嚓!”一声就弹合上,他们自己做的捕兽夹,自然知道力度,为了以防万一,这些捕兽夹都是几乎能将脚腕子直接夹断的张/力。
如今便是自食其果,惨叫/声立刻回荡起来,一队伏兵瞬间寥寥无几。
几个伤痕累累的伏兵还想要挣扎着逃走,这个时候就听一声轻笑,一个穿着黑色袍子,头戴冠冕的年轻人骑在马上,从前方悠悠而来,不是吴纠还能是谁?
吴纠笑眯眯的骑着纠墨,悠闲的晃过来,齐侯一身黑甲跟在他身后,后面还有一队楚国士兵,将他们的去路也给挡了起来。
吴纠眯眼笑着说:“今日寡人心情好,大甩卖,买捕兽夹送绊马索,滋味儿如何啊?”
那些士兵吓怕了,此时身后和两边的楚兵也已经围了上来,瞬间犹如铜墙铁壁一样将他们围在正中间。
吴纠一笑,随即沉声说:“抓起来,严加审问。”
“是!”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伏兵头/子的人,大喊着说:“我们都是濮族的血/腥男儿,我们是不会投降,不会屈服的!你们休想盘/问出什么!”
吴纠太没说:“你们不是濮人,濮人已经投降了。”
那伏兵头/子还在叫嚷着,说:“胡说!我们就是濮族人,我濮族都是响当当的血性男儿!”
吴纠笑着说:“濮人才不会像你们这般傻呢。”
那伏兵头/子万没想到吴纠会这么说,顿时被噎着了,完全忘了回嘴,只是瞪大眼睛,很快就被楚国士兵给拖了下去。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那些伏兵被拖下去,说:“莫敖。”
斗祁连忙站出来,说:“斗祁在。”
吴纠说:“这些伏兵一定要说自己是濮人,也未尝不可,正好,那就请莫敖大人,押着那伏兵的头/子,去问一问濮人,就问问他们,为何突然出尔反尔,袭/击我楚国。”
斗祁一下就明白了,吴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正好巴国没有与他们结盟,无法用巴国来牵制濮人,因此吴纠打算用那些假扮的濮人去质问濮族。
如此一来,濮族自然要撇清关系,表明立场,到时候濮族人不得不与庸人撕/开脸皮,濮人和庸人无法再合作,也好打消吴纠的后顾之忧。
斗祁立刻说:“是,祁定不辱命。”
众人/大获全胜,斗祁天亮之后,就准备带着人赶赴濮族,去质问濮人了。
伏兵俘虏的审问,就留给卢戢黎来做,卢戢黎做事很有效率,这些伏兵果然是庸人,那些庸人顶不住卢戢黎的手段,全都招供了。
原来是因为前些日子,潘崇一直打到庸国的国都门口,这才返回楚国,让庸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后来又听说濮族人投降了楚国,因此庸人愤/恨濮人,自然要找个机会挑/拨离间,便让人混入行辕,假装濮人。
剿灭了溜进行辕的庸人之后,狩猎演兵进行的非常顺利,一面是演兵压/迫,另外一面则是斗祁押/送着人过去质问,濮族人根本顶不住这种压力,连忙解释。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濮族人急于澄清,一刀就将那伏兵头/子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如此一来,濮族也正式和庸国撕/破脸皮,终于决裂。
吴纠解决了濮人的后顾之忧,就领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郢都城。
回到郢都城第一件事情,吴纠就是让潘崇准备兵马,加勤练兵,楚国随时都要准备和庸国开/战,这次这一战可不只是开到庸国的方城就结束了,而且要一举拿下方城!
濮人与庸国决裂紧紧半个月,从西方突然传来了消息,庸国虽然丢失了濮族这个盟友,但是他们竟然拉拢了第二个盟友,那便是郧国。
郧国之前得罪楚国的事情还没完,王子郑从洛师回来,带来了姬阆的诏令,令郧国赔礼道歉,并且赔款,亲自赐婚斗伯比与郧国长国女。
而郧国这些日子一直拖着,似乎打算耍赖,根本就当不知道姬阆的诏令一般,郧国不想给钱,干脆和庸国达成了一致盟约,两个国/家准备合纵兵马,出兵一同抵/抗楚国军/队。
吴纠听了这个事情,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郧国?郧子也真是想不开了,赔钱只是赔几个子儿,偏要打肿脸充胖子,打仗?他们郧国打得起么?”
齐侯也笑了笑,说:“恐怕郧子还在做他的美梦,可能在想,虽然他们会事先预知几个子儿,不过等攻下了楚国,楚国遍地都是他们的军饷和军粮,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吴纠说:“是这个道理,说的寡人都心动了。”
他说着,又说:“不知秦公子和咸尹那边如何了,希望他们能早日从秦国回来,若是秦国与我楚国结盟,那么别说是一个郧国了,就是十个郧国,寡人也不放在眼中。”
齐侯说:“该当快了,算起来时日也差不多了。”
吴纠并没有把郧国的事情放在心上,处理了文书之后,就与齐侯先去看了看小子文,小子文学功课很认真,少师公子季对小子文是赞不绝口。
卢扬窗也在陪读,半个月过去了,卢扬窗身/体素质非常好,尤其他还年轻,恢复的也是快,腿上的固定都给卸掉了,平日里能稍微总动总动,只要别剧烈运/动。
此时和小子文一起读书。
吴纠和齐侯走进去,查了查两个人的功课,小子文聪明好学,卢扬窗底子又好,两个人还能互相帮忙,公子季笑着说:“季这个少师,也不知能再教几年,恐怕就要没得教了。”
因为两个人功课都非常好,一天的功课习学完,公子季就提前离开了,大白早就急不可耐的等在一边,想要小子文陪它顽,咬着小子文的衣裳,就把小子文拽去了花园。
卢扬窗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说:“王上,扬窗有个不情之请……”
吴纠笑了笑,说:“是什么不情之请,不喝药可不行。”
卢扬窗一听,顿时满脸尴尬,因为之前他受伤的缘故,天天要喝好几种药,卢戢黎在的时候他就乖乖的喝掉,一口都不剩,一声都不埋怨,不过不在的时候,就有些耍赖不想喝药,他可不知,棠巫已经给他告/状了。
卢扬窗满脸羞红,赶紧说:“不……不是这个事儿。”
吴纠说:“那是什么?”
卢扬窗正色道:“王上,扬窗听说,我楚国与庸国的战事将近,扬窗想请/命出征!”
吴纠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你想出征?”
卢扬窗说:“是,扬窗想要出征参军,并不是需要什么官/位,只要王上首肯,让扬窗当一个士兵就可以,因为……因为扬窗身有残疾的缘故,所以扬窗恐怕兵营不要扬窗。”
吴纠明白了他的话,不过卢扬窗今年还没到十七岁,虽然这个年纪很多公子已经上战场杀敌立功,身挂功勋了,但是卢扬窗这才第一次出了郢都就受了一身的伤,说实话,吴纠不太敢让他去战场。
齐侯倒是笑着说:“二哥,扬窗武艺超群,功夫底子好,的确是大将之风,让他参军是件好事儿。”
卢扬窗赶紧说:“扬窗想如鬻拳将军一般,为楚国建功立业,请我王成全!”
吴纠听他说的激昂,也没有办法反驳他,只是说:“你的伤势如何了?”
卢扬窗连忙说:“请王上放心,已经快要大好了。”
吴纠说:“万勿逞强。”
卢扬窗听吴纠这么说,定然就是答应自己了,连忙跪下来磕头,高兴的说:“谢我王恩典!谢王上!”
他们正说话,子清突然跑进来,匆忙的说:“王上,大司马有急件,请求拜见王上。”
吴纠一听是潘崇,就知道是战事的事情,连忙说:“让他进来。”
很快潘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神色匆匆,一看脸色就不好,手中拿着一卷小羊皮,看起来像是从边关来的急件,一进来之后大约行礼,匆忙的说:“王上,阜山急件!”
吴纠招手让潘崇将文书呈上来,打开一看,顿时脸色也沉了下来,齐侯站在旁边,大约看了两眼,终于明白了原因。
这个时候,所有的边关急件都是关于庸国的,也只有关于庸国的急件,才能让吴纠露/出这样阴霾的神情。
原来之前郧国突然与庸国结盟,其实不只是突然异想天开,就一时头疼脑热的和庸国结盟了,而是基于一个基础之上。
而这个基础就是西戎人,庸国竟然联合了好几个西戎国/家,组成了一股军/队,西戎军/队直扑楚国西面边境,一直冲到了楚国的阜山附近。
楚国的阜山,大约就在如今的神农架,那里地势复杂,乃是楚国的天然屏障。
西戎人许多国/家拧成了一股,眼看就要越过阜山,越过阜山之后,就能冲入楚国的腹地,甚至直取枝江,也就是郢都城西面的旧都丹阳城。
潘崇知道这厉害关系,连忙说:“王上,郧国和庸国结盟,显然早有准备,这几路西戎人必然是他们派来的先锋,如今西戎人来势汹汹,马上就要越过阜山,崇斗胆,已经派兵去应对,但是也只能抵挡一时,无法强行压/制西戎人的进攻势头,还请王上定夺!”
吴纠眯着眼睛,看着那文书,说:“召开朝议,现在。”
西戎人打过来了,这事情不只是潘崇知道,很快便传开了,楚王又临时召开了朝议,可见非同小可。
士大夫们连忙全都跑进王宫,连今日休沐的士大夫也来参加临时朝议。
朝议的路寝宫中人声鼎沸,吴纠还没有到,士大夫们全都聚/集在路寝宫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潘崇走进来,众人立刻全都盯着他,随即好几个人围上来,说:“大司马,听说戎人打来了,是真的么?”
“听说西戎大军有十万兵马,已经打到了枝江,这……大司马,这是真的么?”
潘崇一瞬间头疼的要死,这些士大夫们还嫌不乱,以讹传讹,朝堂之上的人都是支着耳朵,听到这句话,简直吓得要死。
潘崇连忙说:“各位大人不要听信谣言,西戎人的确进犯我楚国,但是根本打不进我楚国来,更别说是枝江了。”
有人不信,直说:“大司马,你可千万别安慰我们啊。”
潘崇不想再多说,这个时候,就听到寺人通报,吴纠一身黑色朝袍,从殿内款款而来,众人连忙噤声,全都朝向吴纠,然后行礼。
吴纠让众人平身,话刚说完,众人都没有落座,就有人说:“王上,西戎人要打来了,可是真的?”
吴纠却是不着急,淡淡的说:“寡人今日,的确想要与各位卿大夫,议一议这件事情。”
众人一听,纷纷喧哗起来,吴纠说:“各位卿大夫想必也听说了,西戎人进犯我楚国边疆,如今就在阜山。”
众人这么一听,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又提了一口气,松口气是没有打到枝江,那看来什么十万大军应该也不可能。
毕竟若是西戎人有十万大军,可能就先冲进洛师城了。
因为这个年代,军/队是相当宝贵的东西,晋国地盘子那么大,一直向北压/制狄人,如今集结起来,不过三万大军,十万在那个年代,可是个天文数字。
有人提一口气,那是心里有谱儿的人才会提一口气,例如斗祁,例如彭仲爽,例如蒍吕臣等等,众人全都提了一口气。
西戎人从西面骚扰过来,打到了阜山,他们之所以从这个地方进发,就是因为这个地方险要,险要的地方驻兵自然少,地势虽然险要,但是驻兵薄弱。
显然西戎人是想要从这个地方当作突破口,与庸人和郧国人配合着,合纵攻打楚国。
吴纠说:“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从诸位卿大夫们中,选一位主将,前往阜山,指挥阜山战役,与西戎人作战,不知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方才发问的也不问了。
西戎人向来彪悍善战,又是去阜山打仗,这样一来,条件定然艰苦,毕竟地势复杂,粮草都不好运送,搞不好断粮还会断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干脆说:“王上,西戎人来势汹汹,我们楚国又没有做好准备,不如不与他们硬拼,还是……还是迁/都为妙。”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又是一片喧哗,声音立刻就吵了起来,吴纠眯起眼睛,楚国虽然迁/都是常事儿,十分常见,但是都城这东西,在诸侯国眼中代/表的可是国/家的尊严,在战乱中匆忙迁/都,这跟丢盔卸甲,不战而逃有什么区别。
况且吴纠也没有觉得这一仗他们一定会输。
吴纠脸色不好,卢戢黎听到这话,也十分气愤,立刻站出来,说:“迁/都一事,乃是辱没我楚国的做法,试问若是不管西戎人,任由他们越过阜山,就算我楚国向东南迁/都,西戎人都能越过阜山,难道他们越不过枝江么?我们能迁移的地方,他们也能打过来,迁/都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卢戢黎说的非常不客气,那士大夫们说:“如此说来,卢将军愿意请/命了?”
他这么一说,本是挑衅,哪知道卢戢黎立刻拱手说:“这位卿大夫说的正是,戢黎愿请/命阜山,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若西戎有一人越过阜山,戢黎定以死谢罪!”
卢戢黎的话铿锵有力,自有一股大将之风,声音浑厚,回荡在整个路寝宫中,众人顿时都被他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有人却不太同意,毕竟卢戢黎乃是卢狄国的后人,并不是正宗的楚国人,很多人怕卢戢黎有异心,如果卢戢黎联合了西戎人,那么他们几乎是里外夹击,到时候情况更是岌岌可危。
吴纠看向卢戢黎,表情倒是很淡定,说:“卢将军有此雄心壮志,寡人钦佩,便如卢将军所说,寡人封你为大将军,领兵讨/伐西戎。”
卢戢黎立刻拱手说;“谢王上信任!”
旁人还想要劝谏,刚说了“王上……”两个字,已经被吴纠抬手制止了。吴纠慢慢站起来,从台阶上缓慢走下,一边走,一边环视着众人,眯着眼睛说:“西戎人侵犯我楚国边界,我老楚人口口声声要寡人放弃郢都,迁/都逃命,而没有我楚国血统的卢将军却站出来抛头颅洒热血,寡人想问问站在堂上的老楚人,你们心中……有愧么?”
吴纠这么一说,好几个想要反驳的士大夫赶紧低头,不敢说话了。
吴纠这才冷笑了一声,把目光收回来,随即又看向卢戢黎,说:“寡人给你两万兵马,还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裨将军。”
裨将军在这个年代就是主将的副手,在军中的地位稍次于主将,同样具有领/导能力。
卢戢黎不知吴纠想要谁来做自己的副将,但是不管是谁都不重要。
卢戢黎拱手说:“但凭王上调遣。”
吴纠低低笑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有些睥睨的看着路寝宫外的落阳,说:“大将军,你就替寡人,让西戎领教一番,咱们楚国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