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一听,自然乐意了,连忙说:“二哥,走罢。”
吴纠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准备上山去了。
公子白站在大殿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突听一声:“公子……”
公子白转过头来,就看到吴刀一身黑色的侍卫衣裳,站在他身后,那黑色仿佛要融入黑夜。
公子白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血/迹/斑/斑,这让公子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沙哑的说:“我的大仇……得报了。”
吴刀听到他这么说话,便说:“恭喜公子。”
公子白又笑了一声,说:“但我……为了这大仇,做了多少错事。”
吴刀连忙走过来,说:“公子,这并非您的错。”
公子白的脸上飞/溅的都是血,他眼神有些迷茫,里面死气沉沉,看的吴刀一瞬间有些心揪,一把搂住公子白。
吴刀突然搂住公子白,这种僭越的动作,吴刀是从来没做过的,这一瞬间让公子白有些吃惊。
吴刀紧紧抱着公子白的腰,声音沙哑的说:“公子,这并非您的错,若是要还,卑将愿意替公子偿还。”
公子白摇了摇头,苦笑说:“你很好,你这样的人,不该跟在我身边,我只会耽误你。”
吴刀不松手,声音有些微微哽咽,说:“公子,您千万别赶卑将走,卑将也不会走。”
公子白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回抱住吴刀,将人死死箍在怀中,两个人在漫天火光中,不断的杀声中,就这样静静的相拥着……
吴纠和齐侯真的上了山,从山上往下看,还能看到行宫中的火光和喊声,义渠将领被困在着火的大殿中,而那些醉生梦死的义渠士兵突然被偷袭,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正狼狈的逃窜着,被楚国和齐国的军/队前后堵截,准备一网打尽。
再往上山走,那些声音才慢慢消失了,齐侯握着吴纠的手,两个慢慢的走着,很快就听到了水声,前面真的有温汤。
天然的温汤,旁边修建了一个温泉池,水流潺/潺,烟雾茫茫的,如今是秋天,正好泡一泡这温汤,一定非常舒服。
齐侯突然笑了一声,说:“二哥,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泡温汤么?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给孤做了个……嗯……温泉蛋?是叫这个名字么?”
吴纠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了,当时自己的确给齐侯做了个温泉蛋,那时候齐侯还是个什么都没吃过,什么都没见过的人,吃个温泉蛋,顿时奉若神物,只是沾着鱼露就吃得分外的香。
吴纠笑眯眯的说:“还想吃么?”
齐侯说:“自然了,孤想这口儿想了很久的。”
吴纠便让齐侯先去泡温泉,然后让子清和棠巫去准备几样东西,子清和棠巫很快下山去准备,又匆匆回来,可带来的不只是鸡蛋,还有其他东西。
齐侯已经除去了袍子,泡进温泉中,看到吴纠这些家伙事儿,顿时有些吃惊,笑着说:“二哥,不是做个温泉蛋么,需要这么多东西?”
吴纠笑眯眯的说:“你作死有功,因此寡人想要奖赏你吃点别的。”
齐侯一听,就知道吴纠还在生气自己的“作死”,连忙说:“好二哥,那是吃什么?”
吴纠不说是什么,先卖了个关子,齐侯就只好默默的泡着自己的温泉,然后看着吴纠在旁边忙道。
吴纠可不只是做个温泉蛋,因为他还让子清和棠巫拿来了小锅子,还在旁边生了个火堆,那样子好像有大仗势。
齐侯靠在温汤池上,向后仰着,张/开双臂向后搭在池边,舒展着他高大有力的身躯,好像秀身材似的,吴纠本好好儿专心的做法,哪知道眼睛不自主的就被齐侯的身材吸引了。
齐侯正泡着热汤,十分解乏舒适,抬起手来,“哗啦——”一声,还将自己散下来的头发全都背到脑后去,瞬间变成了一个大背头,俊美立体的五官全都展/露/出来,带着一股野性的性/感,看的吴纠差点心跳加速。
齐侯似乎发现吴纠在看自己,顿时笑了一声,“哗啦”一声站起来,往吴纠这边走过来。
齐侯走到吴纠这边,趴在汤池的牙子上,下巴垫在手背上,笑眯眯的侧了侧头,给吴纠来个重磅的侧头杀,随即笑说:“二哥,小心锅子烫到手。”
吴纠咳嗽了一声,说:“往后点儿,别妨碍寡人做菜。”
齐侯笑眯眯的说:“不行,很久都没见到二哥了,孤看不够,要仔仔细细的看,就在这儿看。”
吴纠拿他没办法,只好低头专心做饭,齐侯是个门外汉,根本不知道吴纠在做什么,就看到他做了个面饼子,然后又弄了个肉饼子,都弄成饼子的样子。
重头戏就来了,吴纠将泡在温泉中的鸡子拿了出来,齐侯还以为能吃了,结果吴纠拿出来之后,并没有立刻给他吃,而是将鸡子打碎,倒在了锅子上。
齐侯一阵吃惊,他喜欢吃温泉蛋里间儿的溏心,一啜那叫一个香甜可口,带着一股甘味儿,回味无穷,如果把温泉蛋再一煎,岂不是没有溏心吃了?
不过吴纠只是将温泉蛋的表皮稍微一煎,立刻捞了出来,放在了两个面饼子和一个肉饼子中间,随即拿来了很多调味儿的小罐子,一匕一匕的把调味浇在肉饼和面饼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等调味儿好了,就将鸡子和肉饼用两块面饼一夹,似乎终于大功告成了。
齐侯一见,立刻窜起来,带起一片水珠儿,迫不及待的凑过来,说:“二哥,可以吃了么?”
吴纠点点头,将那饼子交给齐侯,齐侯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顿时“嗬”了一声,险些烫着他。
吴纠连忙笑着说:“小心点儿,鸡子是溏心的,小心烫口,慢点吃。”
齐侯连忙说:“二哥,这叫什么名堂?”
吴纠笑眯眯的说:“汉堡。”
齐侯惊讶的说:“汉堡?这名字好生奇怪,堡?倒真像是个堡垒,不过为何叫汉堡?”
齐侯转念一想,可能因为楚国在汉中平原?因此叫做汉堡?
齐侯完全不知自己想多了……
齐侯虽然被烫了,但是仍然慢不下来,大口咬着那饼子,一口咬下去,味道简直绝了,不过是两个面饼,夹了一个肉饼和鸡子而已,再加上调味儿,但是那味道,齐侯不知用什么来形容了。
肉饼鲜/嫩多/汁,一口咬下去,一点儿也不柴,嫩的能咬出汁水来,肉馅非常香,回味无穷,应该是牛肉馅儿的。
两张面饼并非是真的汉堡坯子,不过吴纠做成了发面,又极力用已有的食材模仿,那种口味就好像是全麦汉堡坯子似的,依然好吃,入口十分有韧性,只是单纯的面饼都如此好吃可口。
更别说里面的鸡子了,吴纠做的温泉蛋,外皮一滚,煎的微焦,里面则是嫩/嫩的溏心,一口咬下去就感觉溏心飞/溅,顺着嘴角往下/流,金灿灿的蛋黄,流入口/中香甜醇香,有一种非常满足的感觉。
配合着吴纠的调味儿,那真是天上仅有,地/下绝无,再加上齐侯与吴纠分别那么久,好不容易见了面,一解相思之苦,还能解口舌之欲,因此更觉得好吃的无以伦比。
齐侯吃相狼吞虎咽,的确是野性了,不过性/感倒是没有了。
就在吴纠笑眯眯的看着齐侯仿佛大白一样狼吞虎咽的时候,齐侯两口吃完了汉堡,因为吃的匆忙,手上流了一堆的汤汁,还有金灿灿的蛋黄溏心,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顺着手心手背留到了胳膊上,眼看着就要掉进汤池。
吴纠赶忙回身去拿手帕,想给齐侯擦擦,结果一回头,就看到齐侯举起自己的胳膊,仰起头来,眯着眼睛,正一脸回味的舔/着自己的指尖儿,顺着指尖儿一路往下滑。
“咕嘟……”
吴纠咽了一口唾沫,顿时感觉口干舌燥,谁说齐侯吃饭的时候不性/感了!
齐侯认真的把手上的汤汁全都舔/了,还一脸回味,一抬头看着吴纠怔怔的看着自己,随即笑了笑,说:“二哥,孤的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吴纠咳嗽了一声,连忙收回目光,说:“是、是啊。不过齐公你现在才觉得吃相难看,已经晚了,寡人都看得够不够了。”
齐侯还以为吴纠说的真的,完全没听出吴纠说话打磕巴,笑眯眯的说:“孤也觉得,孤本觉得自己能更英俊一些的……”
吴纠听他开始自卖自夸,差点笑出来,却听齐侯继续认真的说:“只是在二哥身边,就会无端端放松/下来,想要装的英俊也是不能够了。”
齐侯这么说,目光盯着吴纠,低声说:“二哥,孤想吃二哥做的饭,吃一辈子,可以么?”
吴纠听着齐侯的话,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嗓子有些干哑,笑着说:“一辈子,就够了么?”
齐侯哈哈一笑,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吴纠,将人一带,吴纠“啊”了一声,栽在水中,“哗啦!”一下全都湿/透了,还穿着白色的外袍,幸亏是温泉,不然一定会冷的。
吴纠瞬间变成了落汤鸡,气的瞪着齐侯,齐侯笑眯眯的在吴纠耳边轻声说:“不够,当然不够。”
吴纠被他弄得没辙,齐侯又说:“二哥,孤很久都没见你穿白色的衣裳了,真好看。”
吴纠听他这么说,脸上不由自主的一红,感觉热/辣/辣的,齐侯凑过来,含/住吴纠的嘴唇,吴纠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张/开嘴唇,主动闻着齐侯,搂着齐侯,有些急切的呼吸着。
齐侯笑眯眯的说:“看来二哥很想念孤。”
吴纠眯着眼睛,眼中弥漫着和水汽,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沙哑着声音说:“伺候寡人。”
齐侯一笑,说:“遵命……我王。”
吴纠和齐侯好久没见面,见面之前齐侯还来个“作死”,吴纠虽然识破了齐侯的“诡/计”,只不过仍然觉得心有余悸,他突然有一种,还是将齐侯绑在身边更安心一些的想法。
吴纠十分主动,齐侯自然高兴,两个人折腾了一夜,天色已经蒙蒙亮,吴纠还紧紧的环住齐侯不撒手,齐侯见他撒娇一般,那真是难得,不过吴纠已经困乏的不行,齐侯心疼的要命,就给吴纠清理了一番,给他穿上衣上,将人打横抱起来。
吴纠窝在齐侯怀中,头靠着他硬/邦/邦的胸口,让齐侯抱着自己下山,山下的“战场”经过昨天一晚上,已经扫/荡的差不多了,齐侯抱着吴纠下来的时候,行宫的大火已经扑灭,只剩下一片残骸。
吴纠睡眼朦胧的看着那片残骸,齐侯见他真是困的厉害,便说:“二哥,睡罢,孤带你去下榻。”
吴纠点了点头,靠在齐侯怀中,很快就要睡着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去下榻,就有人快速跑了过来,竟然是公子白,公子白说:“王上,齐公!”
吴纠一下就给叫醒了,让齐侯把自己放下来,说:“怎么了?”
公子白连忙说:“左司马来了!”
王子郑来了?
王子郑随着齐侯一同参加联军,齐军和联军在函谷关阻击,王子郑就带人护卫洛师城,如今应该在洛师才对,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吴纠皱了皱眉,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的。
果然就见到王子郑步履匆匆而来,他身上全是伤,脸色憔悴,脸上还有血,见到他们,立刻说:“王上!齐公,大事不好!父亲被义渠人掳去了!”
吴纠和齐侯一听,险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毕竟昨天晚上,渑池行宫刚刚迎来大捷,他们几乎将犯境的义渠人全歼,义渠将领也被一网打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子郑却突然跑过来,说姬阆被义渠人掳走了!
姬阆身为周天子,坐镇洛师,坐镇王宫,然而就是这样竟然被义渠人掳走了,实在不可思议。
吴纠说:“具体怎么回事儿!?”
王子郑十分焦虑,犹如一头困兽,脸上都是狠色和暴躁,赶紧将事情的始末与齐侯和吴纠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吴纠齐侯和公子白策划渑池行宫伏击的时候,义渠人竟然也在策划一场阴/谋。
不只是公子白做了卧底,义渠人竟然也有卧底,义渠人放了一个卧底到洛师城来,那个卧底引/诱了洛师城的守卫头领单伯。
自从单子正被罢/免了单伯爵位,离开了洛师之后,单伯这个位置是一任不如一任,虽然都是单家的人,然而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单子正的能力,新任的单伯贪图美色,被那细作给迷惑住,竟然与义渠人合谋,趁着联军都在函谷关抵/抗外敌的时候,单伯便造/反围/攻了王宫。
王子郑带兵奋力抵/抗,但是因为王子郑根本没有多少兵马,单伯手中是王城的两万五千兵马,王子郑根本不敌,姬阆为保王子郑一命,甘愿作为俘虏,被义渠人抓/走了。
吴纠皱着眉,说:“单伯……那细作是谁?”
王子郑说:“那细作王上也认识,正是之前鄂国的公子貂!”
齐侯一听,顿时一股怒火就冲了上来,敢情哪里都有竖貂的事情,那竖貂之前在鄂国做公子,后来跑到楚国,迷惑蒍家的蒍宏,偷走了楚国的一些公文,如今又跑到了洛师做间谍。
齐侯本已经和竖貂有仇,如今何止是深仇大恨,简直是不共戴天,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王子郑犹如困兽,非常暴躁,情绪不稳定,毕竟他眼睁睁看着姬阆被掳走,而且姬阆是为了保他一命,将自己的印绶也偷偷交给了王子郑,这意思很明显了,姬阆想要传位给王子郑,王子郑有了印绶,可以顺理成章继位。
只要王子郑继位成了新任周天子,那么义渠人俘虏的周天子就只是一个没用的傀儡,也起不到任何威胁质子的作用。
姬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王子郑如何能不焦虑,他不能想象义渠人那般心狠手辣,会如何折磨父亲。
王子郑一想到这里,焦躁的“咕咚!”一声直接给吴纠跪了下来,叩头说:“王上!求您救我父亲!父亲绝不能有事……王上……”
吴纠深吸了一口气,说:“左司马稍安勿躁,如今义渠人已经被全歼,他们很快会得到消息,这样一来,义渠便不敢拿天子怎么样,毕竟义渠如今已经是个瓮中之鳖,根本逃不出去了,他们需要用天子和咱们交换条件。”
王子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仍然十分着急,自古以来的俘虏,哪个不吃苦?像公子白,被断了双手,无休无止的折磨。
吴纠眯眼说:“赵白,你替寡人,去秦国走一趟。”
公子白抬头看着吴纠,其实他是有一瞬间的犹豫的,因为公子白曾是秦国公子,如今在位的乃是他的叔叔赵嘉,公子白挣了一辈子秦伯之位,最后失利了,说不想继位,那是在说/谎。
但是公子白也只是迟疑了一下,立刻说:“是,我王吩咐!”
果不其然,义渠人虽然抓/住了姬阆,但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义渠大军竟然在渑池行宫被全歼,片甲不留,剩下的义渠士兵也主动投降周朝,再不敢反叛。
这样一来,义渠人的春秋大梦顿时跌入了深渊,他们本想用周天子姬阆做人质,然后用渑池行宫做辎重点,大火力攻击函谷关,杀入洛师。
结果现在火力全都被消灭了,只剩下了一个人质姬阆,美梦一下就被打碎了,义渠人非常焦虑,非常愤/恨,但是如同吴纠所说,他们又不能对姬阆怎么样,若是真的伤害了人质,周朝与他们撕/破脸皮决一死战,最后结果义渠绝对讨不了好。
姬阆被掳走的第二天,义渠人果然沉不住气了,派人来到了渑池行宫,想要威胁他们,迫使秦国打开关门,放义渠的人回到他们的老窝去,义渠人说了,只要放他们会老窝,就会把姬阆放回来。
王子郑看到义渠的使臣,顿时怒不可遏,说:“王上,义渠人没有信用,断不可信!”
那义渠使臣还挺嚣张,说:“我们手中有你们的天子,你们若是不放行,那便试试看啊!”
吴纠坐在行宫的主/席上,此时却笑了一声,十分镇定的说:“王子说得对,你们义渠人,没有信用,不过既然天子在你们手中,寡人也只有忍让你们,寡人想与义渠谈判会盟,不知义渠意下如何?”
义渠使臣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了,说:“具体的谈判地点,条款,由我义渠来定,你们没有资格决定。”
吴纠点了点头,说:“那是自然的,谁让你们有人质在手呢,而这个人质,还是我们的天子,不是么?”
义渠使臣冷笑说:“你知道就好。”
吴纠脸色一变,突然阴冷得的说:“不过寡人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义渠人,不善待我们的天子,天子饿了渴了受了伤受了刑,或者少了一根寒毛,受了一丁点儿的委屈,可别怪我们周人,和你们义渠……鱼死网破!”
吴纠说着,那义渠的使臣莫名打了两个寒颤,吴纠一笑,说:“你们也看着办罢。”
那义渠使臣完全不想在吴纠面前丢脸,于是刚想要反驳吴纠,找回自己的面子,吴纠却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冷冷的说:“送客。”
士兵立刻过来,将那义渠使臣给“哄”了出去。
几天之后,吴纠就得到了消息,义渠人俘虏着姬阆,已经从函谷关一路退出,退到了芮国城中,并且给他们发来了文书,要求与他们在芮国/会盟。
偃鸠拿着文书,快步从外面走进行宫的大殿,说:“王上,义渠人会盟的文书来了!”
吴纠连忙说:“拿过来。”
子清赶紧把文书拿过来,吴纠与齐侯展开一看,义渠人确定了会盟的地点,还有诸国前去会盟的要求。
要求有很多条,其中有几条非常过分,义渠完全没有一个战败国的自知之明,态度极其嚣张。
例如各国亲随的亲兵,不能带过五十人,随行士兵必须驻扎在三十里以外的地方。
而且义渠人还要求他们带粮食和珍宝美玉过去,仿佛上贡一样。
吴纠看了这文书,不由得笑了一声,说:“义渠人看起来想的还挺美的。”
齐侯眯着眼睛,冷声说:“义渠人根本不知好歹,这个时候不夹/着尾巴逃跑,反而嚣张起来,当真该好好教训教训。”
吴纠将文书还给偃鸠,说:“去给义渠人回话,就说我们可以接受,会准时带着粮食和美玉,去芮国与他们会盟的。”
偃鸠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吴纠,若是给了义渠人粮食和美玉,这就好像不平等条约一样,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囊,不过转念一想,如是不这样同意,那么周天子姬阆可在那帮茹毛饮血的义渠人手中,不知会不会受/辱。
而且偃鸠也是充分相信吴纠的,吴纠既然同意会盟,偃鸠觉得,肯定有他自己的办法。
偃鸠很快去给义渠人回/复,这样一来,会盟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吴纠和齐侯将带领诸国国君,与义渠人在芮国/会盟,到时候讨要人质周天子。
虽然众人已经同意会盟,然而王子郑是一天比一天焦虑,毕竟姬阆已经被绑走了很多天,王子郑几乎是夜不能寐,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到那日姬阆被俘虏的场面,单伯联合义渠人冲进王宫,见人就杀,姬阆为了救他被戎人俘虏。
王子郑知道戎人的厉害,当年公子白的手就是戎人切掉的,王子郑不敢现象,姬阆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被用/刑,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王子郑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上,伸手轻轻的摸/着怀中的印绶,那是天子印绶,有了这个,他们可以另立新王,然而王子郑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王子郑目光焦躁的看着怀中的印绶,就听到后背有声音,回头一看,便看到是吴纠和齐侯走了出来。
吴纠见王子郑一脸憔悴的模样,连忙说:“左司马不必太焦虑了,再过两天,便要启程去芮国/会盟,左司马好生休息,到时候……恐怕还有一番苦战呢。”
王子郑懂得这么道理,他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这个道理他都明白,只是……他父亲在戎人手中,王子郑生怕父亲有个什么好歹,姬阆吃得苦,受的罪,他又无法替姬阆承受。
他们正在说话,就见有人从远处快速跑来,吴纠抬头一看,那人一身白色衣裳,步履匆匆,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细挺拔的黑衣人。
正是公子白与吴刀回来了,之前吴纠遣公子白去秦国一趟,替自己办事儿,公子白当时虽然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很快回了秦宫,他与吴刀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秦国,这一来一回折返,愣是没有用多长时间。
公子白与吴刀快速走过来,公子白拱手说:“王上,事情已经办妥了。”
吴纠说:“秦公可同意了?”
公子白说:“秦公已经立即动身,请王上放心,定然不辱使命,只是如今……芮国/会盟的事情,恐怕仓促一些,白恐怕……”
吴纠一笑,说:“这不是问题,不过是拖延义渠人,寡人还是做得到的。”
公子白点了点头,王子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有些惊讶的看着吴纠,吴纠只是笑了笑,说:“义渠人想要抓人质,耀武扬威,索要粮食和钱财,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肚量消受,贪心不足蛇吞象,到时候一口吞下去,恐怕他们不噎死,也会撑死。”
芮国/会盟,诸侯齐聚,楚王齐侯,还有同来的郑伯、宋公、邾国国君等等,参与这次对抗义渠人联军的诸侯几乎全都到了。
因为义渠人手中有人质姬阆,因此各国国君虽然不满,但是并没有违逆义渠人的意思,每个国君还是只带随行五十个亲兵,不能带太多的人,但是全都把自己的重兵安放在三十里之外的地方,可谓是东南西北,将芮国团团包围。
各国国君很快就到达了芮国,会盟行辕在芮城近郊,因为时间仓促,临时搭建,看起来十分简陋,义渠人早就带着人质,一路推到了芮国。
芮国士大夫们被芮姜奴/役久了,已经没了主见,义渠人冲进芮城,占领了他们的宫殿,再加上有姬阆这个人质,芮国的士大夫们更没了主见,只好等着其他国/家过来援助他们。
如今义渠人已经在芮国作威作福很久了,俨然把芮国当成了他们自己的土地。
众人来到行辕大门口的时候,义渠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当然不是恭迎的。
为首的是这次谈判会盟的义渠使臣,众星捧月一般,被一群义渠官/员簇拥着走了出来。
吴纠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昔日鄂国国君的干儿子公子貂!
齐侯也看到了公子貂,都不需要一眼,毕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齐侯看到公子貂,整个人的呼吸都陡然的粗重了一下,心中十分愤怒。
公子貂身后竟然站着反叛他们的单伯。
义渠人从行辕中走出来,看到诸国国君,笑眯眯的说:“各位国君还真是守信用,不让带亲兵就没有带亲兵呢。”
吴纠站在轺车上,低头看着车下的公子貂,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冷笑一声,说:“义渠有人质在手,我们莫敢不从,难道不是么?”
公子貂一笑,说:“楚王您说得好,识时务,比那些不识时务的匹夫,识相儿多了。好了,不说废话了,粮食你们带来了么?”
吴纠淡淡的说:“想要粮食,那首选让我们看看天子如何了,天子若少了一根汗毛,你们都别想得到粮食。”
他说到这里,王子郑十分焦急,迫切的想要看到姬阆。
公子貂咯咯一笑,说:“楚王您就是谨慎呢,不过嘛,给你们看看人质,也是无妨的事儿,进行辕罢。”
他说着,转头就往里走,态度十分潇洒,众人跟着前面的义渠人,很快也进了行辕。
公子貂一直往里走,进了行辕的幕府,吴纠和齐侯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进入了行辕的幕府,其他国君见到楚王和齐公进了幕府,自然也跟着全都进去。
他们走进去之后,并没立刻看到姬阆,王子郑几乎沉不住气了,厉声说:“我父亲在哪里!?”
公子貂咯咯一笑,掩着嘴唇,看起来风情万种的,说:“这位将军,我听说你乃是翟国响当当的将门之后,并非是周天子的亲儿子,这么说来,其实你跟我们差不多,在周人口/中,你们翟国,是不是被叫做……叫做这个……狄人?”
王子郑一听到这个,顿时双手攥拳,气的骨节咔嚓作响,恨不得一步走上去,一把掐死公子貂。
王子郑的身世一直是他的痛楚,翟国确实是赤狄人,而王子郑乃是翟国虎将之后,并非是姬阆的亲儿子,这件事情已经很久都没人提起来了,公子貂突然提起,还将翟国和义渠比较,目的很明显了,自然是想要挑/拨离间。
吴纠伸手拍了拍王子郑的肩膀,说:“我们想见天子,确定天子的安危,不知义渠使臣说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难道听不懂人话?”
公子貂顿时被气的不行,瞪着眼睛,不过还是挥了挥手,很快,就听到“哗啦!”一声,帐帘子被掀了起来,两个士兵拽着一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走进幕府之中。
“父亲!”
姬阆被人拽着进来,他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身/子本就不太好,如今眼底都是乌青,看起来让人担心。
王子郑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公子貂一挥手,单伯立刻拦住王子郑,“唰!”的一声拉出自己的佩剑。
王子郑赤红着眼睛,仿佛是一只老虎,狠狠瞪着单伯,看的单伯莫名有些后背发凉。
姬阆被抓/走之后,一直在绝/食,并不吃东西,因此身/体虚弱的厉害,义渠人怕他饿死了,每天都会强/迫姬阆吃东西,也只是吊住姬阆的命而已,因此姬阆如今十分虚弱。
姬阆看到王子郑,又看到诸国国君,连忙说:“郑儿,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王子郑说:“儿子来接父亲回去。”
姬阆听到王子郑的话,顿时心中有些发酸,他明明已经将印绶交给王子郑,只要王子郑登基,义渠人的诡/计就会落败,然而王子郑却十分不听话。
公子貂站起来,“啪啪啪”的拍了拍手,笑着说:“好一副……父子情深的场面呢,真真儿是让人感动,好了,人你们已经见过了,粮食呢?”
吴纠挥了挥手,偃鸠走出去,很快就有义渠士兵来回报,说:“大人,粮食来了!”
公子貂连忙跑出去,就看到偃鸠押/送着粮草,源源不断的粮车正从行辕外面送进来,看起来仿佛是一跳游走的长龙。
公子貂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吴纠将那种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多少有些了然。
公子貂前去检/查,结果很快,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一脸愤怒的回头说:“你么这些骗子!粮食为何不够?!我们的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们的粮食,起码少了一半!”
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寡人做生意,从来不缺斤短两,自然了,也不会做亏本儿的买卖。这里是一半的粮食,另外一半粮食已经在路上了,为了确保会盟期间,我们天子的安危,因此那另外一半粮食,等着会盟结束之后,立刻就会移交你们义渠,若是在这中途,你们义渠人偷偷摸/摸不干好事儿,那这另外一半的粮食,你们也休想拿到。”
公子貂被吴纠的话,气的几乎头顶冒烟儿,喝道:“你们这些阴险小人!”
吴纠笑眯眯的说:“阴险?粮食是会给的,文书中也没说不可以先交一半?再者说了,寡人算了算,这些粮食,足够你们义渠兵马吃的,不会揭不开锅的。”
吴纠这么一说,公子貂脸色更是凝重,连单伯的脸色也不好,其实吴纠是话中有话,虽然义渠人占领了芮国,但是芮国是小国,储备粮本就不多,之前还跟着义渠人打到了渑池行宫,打仗是需要钱的,储备早就花光了。
如今义渠人住在芮国,还想要咔嗤芮国,已经咔嗤不下来了,粮食都没有多少,义渠的士兵在行辕,每天只能两顿饭,还是一顿饱的,一顿半饱的,因此才会让诸国/会盟的时候,送来粮食。
公子貂没想到他们的弱点早就被吴纠看透了,义渠现在就是捏了一手臭的要命的烂牌,却一不小心抽到了一张大王,但是就算有大王在手,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公子貂见吴纠有恃无恐,一点儿也没有被威胁的弱势,冷笑了一声,说:“各位国君远道而来,会谈先不着急,我倒是听说了,楚王乃是个伙夫起家,一不小心就发达了,尝听说楚王的手艺比什么膳夫都强上百倍,这会盟之前,不如请楚王给我们义渠做点菜色?”
他说着,齐侯第一个愤怒起来,那怒火仿佛是一条火龙,一下就冲上了齐侯的头顶,齐侯眯着眼睛,怒目而视,好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狠劲儿,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喝道:“你说什么!?”
公子貂要楚王给他做饭,这分明就是羞辱人,而且还要当着这么多诸侯面羞辱吴纠,齐侯自然要发/怒。
何止是公子貂,身后的单伯都给吓着了,这回单伯不抽佩剑了,吓得往后躲了一下。
诸侯们也是相当愤怒,面对义渠,他们内部的纷争就变得很淡了,楚国这两年又与周国交好,楚国就是他们的盟友,诸侯们自然也是愤怒。
不过吴纠本人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伸手拦住发/怒的齐侯,笑眯眯的说:“好啊。”
“什么?”
公子貂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明明在羞辱吴纠,吴纠应该愤怒的拒绝自己才对,突然这般从善如流,一下让公子貂都懵了。
吴纠笑了一声,十分嘲讽的说:“寡人说——好啊。这位义渠使臣,寡人建议你去看看医官,若不是耳朵有问题,就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