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问:“谁人用没了?”
思妤方蹙了蹙眉,答:“是……府上年长的嬷嬷们……”
阿慈此前虽不曾用过燕窝,但也有过耳闻,知晓它的名贵,今日却听到王府里的下人们竟也在用,不由讶异。讶异过后却又皱紧了眉,私以为王府的门庭再高,也断不至于奢靡到这种境地,便问:“何以嬷嬷们也在用?”
思妤道:“嫂嫂有所不知,原本燕窝这样贵重的东西,是应当按份例进的,只因过去王兄忙于公务,有时在书房里待得晚了,也会叫人炖上一盅。烧厨房的嬷嬷们取燕窝时就爱多取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毕竟王兄也不是每晚都忙,那些嬷嬷们往往取了三钱只用得了两钱,余下一钱燕窝也不还回去,就留到次日自己吃了,久而久之才成了习惯。”
阿慈听罢,眉还皱着,却是长长叹了一声,道:“我入王府也有一小阵了,见过王府里头办丧事时各样铺张的情形,今日又听到这样的事。倒不是舍不得那一点燕窝,而是王府里头如此挥霍无度的风气,实在教人生气。”
“嫂嫂说的何尝不是呢。”
阿慈坐下来,又微微叹一口气:“王府里的规矩,也是到了该重新立一立的时候了。”
思妤也坐下,望向她:“嫂嫂心中想是已经有了主意?”
却见阿慈点点头,转眼又摇摇头。
“嫂嫂这是何意?”
“我虽然有心要将规矩重立一番,但你也知道的,我过去不曾掌过这样大一个家,是以心中一时没底,唯独有一个法子而已。”阿慈道,“京中还有一处睿王府,我心想,倘使能照着睿王府的规矩,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再细细琢磨一番,应也能够将端王府的家规给立出来了。只是这是小事,我若因此贸然去打搅四王爷不妥,倘使能认得睿王府的管事嬷嬷,只消向管事嬷嬷请教便可。但她毕竟是睿王府里的人,我也不知该如何去请……”
阿慈心中想来想去,总是绕不开高羡的,私心里虽然感激他这几次仗义执言,却也不想再多欠他人情,故而摇头叹息。
只没想到思妤听罢,倒笑了一下:“若是为着这事,嫂嫂何须如此烦恼。”
“哦?你有法子?”
思妤面上一时又起一些腼腆,道:“嫂嫂若觉着为此等小事去寻四爷不妥……四爷身边的人我倒是还认得一个。”
“谁?”
“便是四爷身旁的杨霖侍卫。”
阿慈对这位杨霖侍卫倒是有点印象,昨日后来也正是他替四王爷看着那些受罚的下人的,瞧上去,应当是四王爷的心腹了。
她望了小姑一眼,见她半低着头,搁在桌上的两只手,一对儿食指与拇指拘谨地捏在一处,这才笑一笑,道声:“好。”
“那就劳烦思妤替我递个话吧。只用请管事嬷嬷来一趟便是。”
“是。”
说话间,阿慈已取过了思妤跟前的碗,将自己那盏小盅里的燕窝匀出一半来,赶到她的碗里:“说了这半日的话,也该歇一歇了。吃饭。”
思妤方才松开手,也笑着应一声:“哎——”
……
阿慈在王府里等了几日,本是候着睿王府的管事嬷嬷来的,却不想管事嬷嬷没等到,倒把高羡给等上门了。
高羡亲自来的,来了便板着脸问阿慈:“不是说了,嫂嫂若有难处尽管去寻我便是,为何宁可大费周章地叫杨霖去请管事嬷嬷,也不肯与我说?”
阿慈一时语塞,先看了眼杨霖,又看了眼高羡,脸渐渐的就红了,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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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最后还是高羡给解了围,他无可奈何地又叹了口气,道:“罢了,嫂嫂也莫怪杨霖了,不是他有意要告诉我,实是他与那管事嬷嬷传话时,正好教我听了去,我才来的。并非是他出卖了嫂嫂。”
阿慈听见,方才垂下头,低低道了一声:“妾身没有要怪杨侍卫的意思……”
“怪也好,不怪也罢,总要与你说清楚的。”
高羡说时,站在那里并不动,任凭两道目光默默地落到阿慈身上。阿慈感受到了,一时觉得面上更烫了些。
明明这又不是什么美差,晓得自己没喊他,他该落得逍遥自在才是,可如今倒成了阿慈的不是了。阿慈心想,自己也是的,心头竟莫名其妙地发虚,也不知这股子心虚是打哪里冒出来,倒真像是她做错了事情一般。
她想着,才又捏了捏手,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四爷请坐。”
“嫂嫂也未将我放在眼里,我冒昧登门,哪里敢坐。”
话里分明是赌气的意味。
阿慈只好苦笑一声,随意寻了个借口道:“妾身并非是将四爷的话当耳旁风,只是想到四爷怕是公务繁忙,我不过一点小事,不好叨扰的……”
“是你的事,就不是小事。”
高羡不等她说完,已先行打断了她的话。
阿慈闻言,当下垂了眼,没敢再直视他,但落在地上的目光倒是看见高羡的步子动了动。他终于没有再僵着,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阿慈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已有丫鬟捧上了热茶来,见高羡接过喝了,她又回身喊林嬷嬷:“传几个下人速去将外书房拾掇拾掇,过会子我与四爷要移步外书房中说话的。”
林嬷嬷忙应好,福了个身就往外头招呼去了。阿慈悄悄看了高羡一眼,见他低着头喝茶,虽还是板着脸不声不响的,但那眉心已然是平展了,脸色瞧着也柔和了不少,心中竟也觉得有十分的安心与一丝没来由的欢喜。
但只一瞬,她又摇摇头,将那一点欢喜之意压了下去,一面暗暗怪着自己,一面也跟着行到一旁坐下了。
等下人们将外书房收拾完毕,已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
阿慈同高羡入了外书房,因是两人商议订立王府规矩之事,就将旁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杨霖与林嬷嬷守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