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又软又娇,如三月的春风,如温柔的涟漪,赵玺从来都是听惯了的,却不知为何,此时入耳,竟叫他格外心神难定。
是因为昨天那个让他难以启齿的绮梦吗?便是两人从前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和说话,对他来说都成了最甜蜜的折磨。
赵玺望着她对他如往昔一般亲昵的态度,毫不设防的姿态,心中苦笑:他大概真是禽兽吧。她将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他却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了距离,对外面驾车的阿卞吩咐:“开车!”用实际行动向她表明了他的打算。
轻城意外,提醒他道:“我们就这么走了,羡鱼表哥找不到我不得急疯?”
赵玺正心烦意乱,闻言哼道:“急就急吧,谁叫他不看好你的?”
轻城瞪了他一眼,不高兴起来:“蛮奴!不可以这样。他好心带我出来散心,我却一声不吭走掉,也太无礼了。”
赵玺道:“那你想怎样,现在回去找他?你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轻城微微蹙眉: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赵玺在闹别扭的样子。他从前对她,说话不会这样冲的。
其实原本被人认出也不算什么大事,糟就糟在在树上时,因为怕她跌落,她和赵玺的动作亲密过了分,还偏偏被人看见了。她和赵玺虽是问心无愧,却架不住他人猜疑。
显然,她今天不再适合露面,拜访文大家的行程只得泡汤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轻柔动听的:“总得和他说一声。”姜羡鱼本是好心,她中途离开,已经对不住他,于情于理,都该和他打声招呼。
赵玺不接话。依着他的脾气,姜羡鱼着急也是自找的。
轻城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驾轻就熟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柔声哄道:“乖,我们不使性子好不好?”
赵玺顿时炸了,避开她手怒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轻城见他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怒气腾腾,褐色的瞳仁中似有火烧,忍俊不禁:“我知道,姐姐的蛮奴长大了。”
赵玺更怒了,这么敷衍,分明是哄孩子的口气!
“别气别气。”轻城一点儿都不怕他凶神恶煞般的怒容,笑容甜美,声音轻快,“你答应我给羡鱼送信,我就承认你长大了如何?”
说来说去,她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哄吧,还是为了姜羡鱼勉为其难哄他的!赵玺气闷,却也知道自己再使性子,只怕更要被她当小孩子脾气了。
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她再把他当孩子。
他压下性子,忍气吞声地让了步,“到了地方,我让人给姜羡鱼送信。”
轻城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赵玺道:“姐姐难得出宫一次,我带你四处游玩一番。”姜羡鱼会卖乖带她散心,难道他不会吗?
轻城蹙眉:“你不是和梁小公子约好了要去见姜重?”
赵玺道:“晚些去不要紧。”
轻城不安:倒是她耽搁他的正事了。却忽然心中一动:“不如我和你一道去姜家?”自从死而复生,成为荣恩公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姜家,也没有见过除姜重外的任何一个姜家人。心中对他们的挂念却从未消失过。
如今有一个机会能故地重游,她心中顿时热切起来。
赵玺一愣。
轻城道:“你不是要带我游玩散心吗?就带我去姜家做客吧,以你姐姐的身份。”
赵玺迟疑。
轻城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着乞求:“除了福全的公主府,我还没去过别人家做过客呢。”
赵玺想到她困于深宫的寂寞,心顿时软了下来,点头应允:“好。”
*
轻城自然不好以现在的装束去姜家,她又是孤身一人和赵玺一起出来的,什么都没带,索性让赵玺带她去成衣铺临时买了套女装换上,又去首饰铺买了一套碧玉簪环戴上。
十几年了,姜家竟没有搬家,依旧住在靠近京郊的玉井巷中,只不过把两边邻居的屋子买了下来,地方再不像原来般逼仄狭小。
马车刚驶近玉井巷,便听到外面传来儿童的嬉戏声。轻城掀开车帘,熟悉又陌生的屋宇映入眼帘。
姜家的屋子翻新了,大门又扩大了几分,显得气派了。门口的老榆树还在,原本泥泞的碎石路却变成了青石板的大路,几个垂髫童子围在一起正在玩跳格子的游戏。
看门的依旧是从前的李老栓,他明显已经老了,两鬓斑白,脊背佝偻,声音却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轻城眼眶发热,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赵玺一直在偷偷看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轻城眉眼弯弯,轻声道:“我觉得这里真好,这么有人味儿。不像我在宫里……”
她没有说下去,赵玺却懂了她的意思,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你要喜欢,我在这里给你买个小宅子。”
轻城眼睛微亮,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你买了我也没机会住。”没有出嫁,她就得住在宫中;等出嫁,她有自己的公主府,也会有度假的别院,跑到这边的小宅子住,倒叫人疑心。何况,赵玺已经够不容易了,她怎么能要他为她买屋子?
赵玺也不和她争辩,心中自有主意。
姜重接到消息,亲自来接他们,见到轻城现出意外之色,刚要行礼,轻城对他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
姜重看她身上装束,明白过来,知道她不愿表露身份,郑重行了一礼,让人叫了霍氏过来陪她。
霍氏见到轻城,满脸感激。姜重嘱咐了她几句,她不敢直接称呼公主,只欣喜地道:“您过来也不派人说一声,好让妾身早做准备。”
轻城笑道:“原是临时起意过来,阿霍不必在意,就当通家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