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赵昶沉吟片刻:“还请三皇伯和皇叔辛苦些,三皇伯主审,皇叔协助,先对相关人等进行讯问,整理出卷宗,等差不多了,先帮羡鱼皇弟恢复身份,再将涉及其中的外臣移交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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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发大了,马车辚辚驶出午门,在雪白的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痕迹。身后,整座禁宫在风雪中显得朦朦胧胧。

轻城抱着手炉,指尖兀自冰冷,心头更冷。

人心之恶竟至于此!夏夫人帮自己妹妹的时候,只怕做梦都没想到,会落得这个结果。她的一时心软,代价是整个姜家都可能成为陪葬。

身后忽然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似乎有人在唤她。她叫停了马车,掀帘向外看去。

马车外,露出英王高大的身形。他披着蓑衣,戴着竹笠,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竹笠下,乌眉星目,面容沉凝。

“皇叔?”轻城惊讶。

“荣恩,”英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克制住,半晌缓缓开口道:“若有难处,可来找我。”说完,也不待轻城答话,蓦地纵马离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轻城愕然:他特意赶上来,就为了说这一句?心中却生起些许暖意。

她正要叫马车继续前行,又有马蹄声追上,有人叫道:“妹妹。”她回头看去,看到姜羡鱼追了上来。

他的身份虽未得到正式承认,但几乎已是确凿无疑了,宗正自然不会为难他,问了几句,见他此前确实浑然不知,也就放他出来了。

姜羡鱼勒住马,停在她车旁,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遮挡,只戴了风帽,任雪花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仿佛成了一个雪人儿,素来不笑都带着三分笑意的风流面容带着前所未有的消沉,低低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第119章

两人去了春风楼。国丧期间不能宴饮, 春风楼中也显得格外冷清。轻城点了一壶清茶,几个小菜,招呼姜羡鱼坐下。

姜羡鱼神思恍惚,拿起杯子就咕嘟嘟一口喝下,向来含笑多情的桃花眼中死气沉沉,半晌, 苦笑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轻城道:“只比你早一会儿。”

“果然。”姜羡鱼又是一杯喝下,“这实在太荒谬了。我原先一直以为,是我讨人喜欢, 她才会对我另眼相看。”

轻城认真道:“你本来就讨人喜欢。”

姜羡鱼:“……谢谢你的安慰。”第三杯又喝下,忽然感觉不对,“这个……不是酒?”

轻城没好气:“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能喝酒?”他是气糊涂了吧,国丧期间还想喝酒?

姜羡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摇头道:“倒是我糊涂了。”

轻城越发没好气:“就算能喝酒, 你靠喝酒就能解决问题了?”

姜羡鱼呆在那边, 良久, 忽地掩面,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该是有多傻?她那样凉薄的人, 连帮过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出卖,连你这个养在膝下的女儿都毫无怜惜,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我好?”手一点点攥紧桌沿, “姜家, 真是被她害苦了!”

轻城问:“事已至此,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姜羡鱼目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坚定起来,“自然是和姜家共进退。”

轻城嗤笑出声。

姜羡鱼愕然:“你为什么笑?”

轻城道:“和姜家共进退,除了一起被问罪,你还能怎么样?能救得了父亲母亲吗?”

姜羡鱼哑然。

轻城道:“父亲母亲不需要你陪着他们受苦。你该做的,是趁机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和权势。这样,你说出的话,你的意愿,才会有分量,才有人愿意听,才有足够的能力救想救的人。”

姜羡鱼怔住了,他没想到从来需要他们照顾的妹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轻城也是在西北悟出的这个道理。慈幼堂的事,若不是她的身份贵重,若没有手握西北大军的赵玺在背后支持,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得如此顺利。饶是如此,她也是吃了无数暗亏,闯过无数困难才走过来的。

姜羡鱼道:“可是,我这个身份……”

轻城道:“赵昶向来沽名钓誉。他如今已继位,你再也威胁不到他。只要你不行差踏错,他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必会善待你。”

姜羡鱼若有所思:“我只怕父亲母亲等不到我。”

轻城截断他的话:“还有我呢。”

姜羡鱼看向她,她神情笃定,目光明亮,又说了一遍:“还有我在。”

姜羡鱼呆住:不过半年的时光,他的公主,他的妹妹,从西北回来,仿佛已彻底脱胎换骨,再不是从前模样。

可是,“怎么能让你出面?”姜家尚有男儿,怎么能让他们一直呵护的妹妹担起责任?

轻城道:“所以,你要快点强大起来。”

眼前这件事,却只能她来解决。夏淑妃突然揭露秘密,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背后必有赵昶的手笔。赵昶和姜家无冤无仇,醉翁之意不在酒,其意不过是她尔。

姜羡鱼望着她,捏紧了拳:终究是他太不中用,父母有事,竟要娇养的妹妹出面设法。

轻城见他模样,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笑道:“别想太多,快吃点东西吧,菜都冷了。”

姜羡鱼摇头:“不了,我先回去一趟。”

他的心绪平静了许多,能够冷静地思考了:宗正已经派人将楚国公夫妇带入宫中询问,可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怕会慌了神。他得赶快回去和姜临渊碰个头。

姜羡鱼先将轻城送上车,回头等随从将遮风雪的皮毛斗篷取过来。才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女子呜呜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姜羡鱼原就心情不好,被哭得心烦意乱,皱眉道:“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