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特效药膏起效,额头一片清凉舒爽,连带整个人也特别清醒,乔仲枢坐直了身子,严肃唤道:“九婶。”
这个神情不止崔琰,连乔叔权与乔季桓都是头回瞧见,二皇子又道:“宫里倒还罢了,但凡出来,还请九婶照看那个我。”他捏了捏眉心,“说来好笑,那个我是拿您当母亲看待的,结果我也受了点影响。”
崔琰收敛了多余神情,毕竟连续带着三辈子的记忆,心理年龄在这儿摆着,让一个敏感又缺爱的少年在她身上找到安全感真是一点也不稀奇。
她不意外,不代表在场的其余三人不会惊异:乔仲枢可比崔琰大了整整四岁。就算心中存疑,这三人也没插话,而是静静地听下去。
乔仲枢继续道:“那个我是真心愿意替您挡刀的。”
崔琰终于动容,“好孩子。”前世她去世时,大儿子跟乔仲枢差不多大。
“九叔……若是没有九婶您,我都觉得他修炼得已经没了七情六欲。说句心里话,我知道九叔肯定会护着我们兄弟四个。”
他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两个人来算,崔琰居然还奇迹般地理解了,“你的意思是,国师大人保护你们主要是因为职责所在?”乱世结束之后,乔氏族人数量只有之前的一半,再经不起什么自相残杀了。
“对。九叔固然能保住我们的性命,至于我们的感受他就无暇在意了,所以我只能指望九婶您了。”
两位皇子心中巨震:二哥太敏锐了!
这句话说得怪异,崔琰灵光一闪,望着乔仲枢的眼睛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二皇子舒了口气,嘴角一弯,“我终于可以晕过去了。”又眼波盈盈道,“九婶,您真好。像太子其实也喜欢您这种话,我就不跟九叔说了……”
太子分明更中意乔浈,这显然是句不负责任的谎话,但乔仲枢和乔季桓却都知道若是有心人加上点儿“佐证”,谁都不敢想他九叔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无以为报,我送你一程吧。”崔琰面上一派和煦,双手却飞速抄起座椅上的倚枕,狠狠闷住了乔仲枢的整张脸。
说是晕阙,其实也就是说句话的功夫,崔琰便听到了微弱的求饶声,掀开枕头一瞧,乔仲枢眼眶微红,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崔琰无奈地夹着倚枕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乔仲枢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嘟囔道:“怎么能总砸一个地方,要是真磕出个坑可怎么办……”
众人默然。
“九婶您别生气啊,”乔仲枢抬起头,热切地望向了崔珩,“还下棋吗?”
崔琰干脆地笑出声来。崔珩也乐了,但答应得很是痛快,“好。”
乔叔权仰天长叹。乔季桓拍怕三哥的肩膀,“习惯就好。”
戌时,国师府,乔浈从静修的房里出来,依旧是散着头发一身白衣。清风徐来,青丝与衣袂飘风;再伴着摇曳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明暗不定,让乔浈整个人顿生阴郁神秘之感。
等在门口的乔睿抿了抿嘴,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情况告知了他家九爷。
乔浈盯着自己的心腹,“为什么不早说?”
乔睿给自己壮了壮胆,将崔琰写给乔浈的信笺递了上去,深吸口气道:“主母说不想没事儿打搅您,还有,她说她没有那么弱,没了男人保护就活不好。”
乔浈听了,思量了下,自言自语道:“追得太紧了么。”然后打开信封,就地看起信来。
崔琰信里没有客套话,直接地述及崔家兄妹的谋划,以及替徐家大小姐寻了个“好归宿”。
乔浈没看完信就笑了,脸上表情和通身的气势也都跟着柔和了下来,“总是这么古灵精怪。”说完,指着信纸上的那个名字,对心腹乔睿道,“她可以死了,你去办吧。”
那个名字正是名满京城铁蛋王的兄弟,绰号“绿帽子王”……的王妃——那位仗着自己出身高贵而给丈夫添了无数绿帽子的郡王妃徐氏。
王妃死了,郡王也不能鳏居不是?再选个徐家的女儿补上郡王妃之位就好,于是本该嫁给三皇子乔叔权的徐家大小姐在国师大人的力荐之下“幸运中选”。
女儿被太子妃算计后干了什么蠢事,徐家家主心中有数,早早放弃了这两个女儿——就这脑子进宫之后恐怕也只能得到白绫一条或者鸩酒一杯,没准儿还得拖累家人。如今能落个郡王妃身份也不算辱没徐家,于是这位家主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与不满。
当晚,终于解脱的乔叔权当着二哥乔仲枢与四弟乔季桓的面儿大笑三声,“以后我也叫她九婶。”
偏巧二皇子下马时摔了一跤,等他爬起来,壳子里已然换了主人,如今他正捧着青花缠枝莲纹茶碗,笑得高深莫测,“小心乐极生悲哟。”
乔季桓等他三哥平静下来,也劝道:“你待她如九婶就好,称呼还是免了吧。”
☆、21大麻烦续
乔叔权好奇问道:“为什么?”
乔仲枢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不是我。”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的确是真相。
乔季桓轻咳一声,十分厚道地解释道:“因为崔二公子不爱听。”
乔叔权再次惊讶了,“崔家兄妹难道不愿意?”
乔季桓道:“也说不上。据说九叔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坦诚了心意,崔家兄妹可能心里都不太舒服吧。”
乔仲枢放下那精美的小茶碗,“你瞧不见九婶她二哥是怎么宠着九婶的吗?”这位精神分裂症病人的确敏锐得远超常人。
乔叔权替他九叔默哀了一下,才道:“明白了。”
乔仲枢往椅背上一靠,“九叔九婶的大腿可不是那么好抱的。”
乔季桓又拍了拍他三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起来,乔浈已经有五天没见崔琰,就在自己差不多撑不住的时候,乔睿上前禀报:崔二小姐病倒了——风寒。
乔浈立即换了衣裳,带着心腹随从直奔秦国公府。而这个时候,崔珩一点也不想招待国师:因为妹妹还得特地为他洗漱整妆换衣裳。
谁知乔浈这么不讲究,居然直奔崔琰的闺房。乔睿跟在后面看得清楚:崔二公子绷着脸攥着拳——估计很想揍上九爷一顿。
侍书正在廊下教训小丫头,远远望见乔浈快步前行,后面跟着面色不豫的二少爷,她当即丢下小丫头小跑着回去向小姐传话。
崔琰听了大丫头的禀报,觉得如今这一身家常旧衣也并无不可见人之处,便只是吩咐弄琴去预备些茶和点心而已。
而门外,崔珩拉住乔浈的胳膊道:“国师大人,礼不可废。”
乔浈认真道:“我不是皇帝,不用为天下做榜样。”